不知怎的,婉菁心头一跳,低头局促道:“这里有魔修吗?” 白西棠笑着看她:“是啊,怕吗?” 见婉菁似乎真的瑟缩了一下,李寻仙连忙拍拍她的肩膀:“师妹不怕,师父吓你玩呢,对吧?师父。” 白西棠只是笑,没有说话。 …… 温淮说出那句话后,周围静了静。 林长辞盯着他的眼睛道:“七年前?” 他本该注意温淮说的后半句,心思却不由自主落在七年前这个时间点上。 七年前……就算他在山中不问世事,九极通观出世这样大的事,修真界也不该没有任何消息。 除非,温淮是九极通观那次唯一选定的有缘人。 似乎为了验证他的猜想,温淮颔首道:“它出世时,我并不知晓,以为误入某个不知名的秘境。” 他从未向任何人透露此事,若杨月水等人在这,只怕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 二人周围,金山雕砌得层岩叠翠,把夜明珠的光华中和成灿灿暖光,恍若金粉流泻,晃眼得很。 温淮替他把夜明珠搁在金山上,拣了处还算平整的地方,垫上一层褥子后,拉着林长辞坐下。浅淡亮光笼罩住他们,在林长辞侧脸上镀了薄薄一层光华。 青年凤眸微垂,眼睫纤纤长长,鼻梁挺直,手持发光宝珠,似庙中神佛般庄严不可亵渎。 温淮看得怔了怔,下意识拉住林长辞的袖子,打破了心底莫名生出的距离感。 林长辞抬眸,让塑像般端庄的脸庞多了一丝活气:“你既被选为有缘人,怎的没有直接进入通观?” “我亦不知。”温淮单手把剑收回鞘中,玩着他的袖子,似乎陷入了回忆里:“那时的我迫切需要九极通观替我确认一件事,于是费尽心思想通过秘境。” 林长辞不由得问:“何事?” 温淮却没第一时间说话,仰头看了看顶上的夜明珠,手也不安心似的顺着袖子摸上来,圈住林长辞的手腕。 暖光里,他轮廓却硬而挺直,眉上浮出一丝轻愁。 过了须臾,温淮吐出一口气,慢慢道:“我问通观,碧虚长老林长辞果真魂飞魄散否?” ——七年前。 巨大的宫观里,黑暗如实质般浓郁,诸天二十八星宿散乱排布,熠熠生辉。在星宿之下,渺小如飞絮般来去的,是观中之人。 温淮看不清他们的面目,只觉他们身形极其相似,气息空无,分不出各自是谁。 十几天前,他曾向面前的布衣之人开口,并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待他重新走到这个人面前,九极通观如传说一般回应了他的问题。 “碧虚长老林长辞,三魂七魄散去几魂几魄?可归冥府?” 布衣之人嘴唇翕动,声如洪钟,顷刻响彻整个宫观。 在二人头顶,无数书架纵横交错,错落浮在空中,层层叠叠似齐天高,最上方穷极目力也无法看清,没入星辰掩盖下的虚空之中。 来去如飞的观中人无人回应,但布衣之人伸手,一本书旋即从天上落入他的手中,无风自动,瞬息翻至某一页。 布衣之人淡淡一扫,提笔划去上方文字,道:“神机宗,碧虚长老林长辞,千余日前重新投入世间,三魂七魄未散,冥府簿无其姓名。” 师尊还活着……师尊还活着! 温淮死死地盯着面前人,红着眼睛,哑声问:“他在何处!” 十几日的不眠不休,他的心脏已经紧得发疼,却强撑着不敢犯困,生怕一个恍惚便错过面前人的话。 他呼吸急促起来,迫切地又问了一遍:“他在何处?” “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温淮杵着剑稳住身形,竭力想听清布衣之人的每一个字。布衣之人说完这句话,却将书一合,任它飘然飞去,淡声道:“通观因果,阁下既偿,便得窥世间真实之相。如今困惑已解,通观自该归去。” 不等温淮再问,他伸手一挥,面前蓦然掀起狂风。 星辰如沙砾般纷纷坠落,迷住了他的眼睛,温淮不得不伸手遮面。待风停后,面前的一切都不见了,连带着黑暗也散开,露出几缕晴光。 温淮松开握着剑柄的手,低头沉默片刻,终是捂着脸跪倒在地,肩膀颤抖着。 师尊没有死,他还活在世间某个角落,等着自己去找他。 太好了。 …… “我找了七年,一度以为那不过是骗人的话。” 温淮好像在说和自己无关的事,神情漠然,握着林长辞的手却一点也不放。 林长辞听着他的诉说,不免想,温淮实在是太倔了。 这份倔强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他的师兄师姐都放弃了自己可能活着的想法,独他一人不肯相信,四处求证,又因一句话跋涉七年,为着那点微渺的希望,像头苦驴似的,有一点甜头便立刻奔波,不愿停步。 如是想着,林长辞终是微叹一声,点了点他的额头,道:“温淮,为师有时觉得你像是被人抱养的狼,学着家犬天天向人讨吃食,又学不会甩尾巴。说笨也不是,说聪明也不是。” 第一次见到温淮的样子,林长辞还记得很清楚。 这个小弟子身上全是被欺凌后的痕迹,眼睛里藏着那么多的不甘和愤怒,偏偏朝他装出一副乞食的无辜样子,像一只试图伪装的小狼。 狼崽子或许不知道,他这一点直到如今依旧无甚变化,面上凶得很,一旦围在他身边,仍又是一副乞食的可怜样。 林长辞问:“这次要向我讨什么?” 温淮盯着他,嘴里不吭声,却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他怎么敢说呢?依照林长辞的性子,说了只怕登时便被逐出师门。 毕竟,他要讨的不是什么吃食,也不是什么物件,而是眼前的师尊。 ——他的师尊。 眼神到底是遮掩不住的,林长辞见他盯得紧,心觉奇怪,道:“你若真想讨点什么,便再等等,出去再说不迟。现下即便有,也没法给你。” 闻言,温淮勉强勾了勾唇,道:“我哪敢向师尊讨要什么。” 为避免林长辞起疑,他站起身道:“禁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从密道离开为好。” 可他话音刚落,脚下地面忽然剧烈震动了一下,尘土簌簌扬起,金山也晃得碰在一起,发出“嚓嚓”声响。 紧接着,几声机关运转的声音清楚响起,某块金砖活动了一下,又立刻复位。 林长辞脸色微变,立刻半蹲着身子,不顾地上灰尘,将手按在金砖上。 他听了一阵,肃然道:“下方地宫有人。” 而且是活人。 这种地方,能触发机关的多半是认识的人,只是不知是殷怀昭还是白西棠,鹤没有跟他们分到一处。 温淮也蹲在他旁边,屏息聆听了片刻,道:“不止一人。” 他翻开盖住密道的金砖,跳下去查看情况,片刻后,匆匆回到林长辞面前道:“师尊,密道封死了。” 林长辞心中顿感不妙,禁地与外界相连的路本就少之又少,机关重重,除开这条密道,他并不知道还有何处可通向外界。 若此路封死,还能从哪条路出去? 温淮看上去倒不是很担心,思索了片刻道:“我再去找找其他出路。” 说着,他抬手一扬,几道火符于半空燃起,将禁地照得亮如白昼,金山裂痕清晰可见。 金山玉林并非夸大之言,魔尊嗜宝如命,连这里最不起眼的一块玉石都是从深海中掘出,经过重重天险后运至归海宫,藏入禁地。无数奇珍异宝在火符的照耀下宝光流转,奢靡华贵,宛如妖怪为引诱凡人所造的幻境。 不过,看空中尘土飞扬的样子,只怕魔尊见玉镜台疯了之后,就再也没来过了。 林长辞拢起袖子,起身道:“一并找。” 九极秘境的开启时间不知多久,若是开启结束他们还未出去,不知是困死在此,还是被九极通观送出来。 他不想去赌一个或许不存在的可能,退一步说,即便魔尊没有给自己多留一条退路,那他们还有时间去尝试解开禁制。 不,也许不需要解开禁制。 林长辞想到什么,停住脚步,垂眸往地上看去。 地宫不正是现成的出路么?
第38章 夹层 地宫有许多甬道,但不一定通往正确的出口,前世清缴归海宫时,林长辞带人赶去魔尊寝宫不得空,进地宫的另有其人。 进了地宫的长老事后告知宗门,地宫并非魔修安葬的地方,而是豢养血奴,封存血脉之地,十分危险,等闲进不得。 虽做下决定,二人依然在禁地中寻了半天其他出路。 禁地仅有一座主殿大小,形似蝴蝶,两翅玉石奇珍堆砌如林,中间以金山相隔,林长辞进来时正是在金山附近。 “罢了,还是先寻地宫出路吧。” 林长辞道。 禁地中越来越冷,他听说过魔尊为养护一些灵草,专程布阵模仿春秋之变,一天之内四季轮换,这会儿是寒冷至极的冬,再等几个时辰便会热不可耐。 闻言,温淮取出一条长链,将一头“咔嗒”扣在他的手腕上。 林长辞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温淮牵着另一头,也系在自己手上,弯唇道:“这般便不会走散。” 他的法宝倒是多得很,可平时不见得拿出来,一到关键时刻,便招招式式往林长辞身上使。 扯了扯长链,确定不会断后,温淮自顾自往旁边去了。 没有灵力驱动的长链隐没在手腕间,看不见,感觉不出,林长辞摸了摸,反倒摸到系着玉佩的搭扣。 这个搭扣是白西棠进秘境前所赠,他进来后却一次都没有用过。 林长辞想起什么,又取出殷怀昭在山中时送给他的信鸽。 鸽子从他手里落到地上,蹦了几步,又扑扇着翅膀飞回林长辞肩头,一点下去的想法也没有。 看来底下的人不是殷怀昭。 林长辞收起信鸽,从纳戒里取了一枚灵石,贴着搭扣捏碎,灵力受到牵动,自发灌注入搭扣中间的血玉中。 一股似有若无的气息从血玉中荡开,一层层如涟漪般四下扩散,通过金砖的缝隙朝下方隐隐流入。 这时,林长辞眼角余光见一个白色的东西闪过,顷刻消失不见。他追过去,发现那里角摆了一尊半身大小的玉石佛像,佛像笑得慈和,怀里伏了一只白玉小兔。 林长辞蹲下身打量着兔子,兔子在玉石中是常有的摆件,但它出现在一尊佛的手中,便有些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兔子脖子上竟系了个和他手上一模一样的搭扣,血玉光芒一闪一闪,喝足了鲜血般诡异。 这里怎么会有搭扣?莫非是白西棠留下的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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