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还有几分清醒,知道处境危险,但被幻觉控制着无法挣脱。 徒弟着了道,林长辞自然不能放弃他一个人离开,肩上被咬得虽疼,仍耐着性子哄道:“过来,一起走。” 温淮搂得很紧,林长辞压住心中惊怒,就着这个姿势,往出口处引导了几步,眼见他顺从地跟过来,忽然神情又是一变。 温淮把他推到墙上,手更放肆地探入衣衫之中。 死死钳住衣裳里那只手,林长辞忍无可忍,冷着脸对壁画甩出手中捏了已久的灵诀,同时点了温淮穴位,将人点晕过去。 如此悖逆人伦,有违礼法之事,温淮怎么做得出? 合欢宗果真放荡成性,行事秽乱,连他这样无心风月的性子也能被影响。 这一击的确畅快,合欢宗残魂遭到重创,从温淮身上跌出,但其他残魂亦被惊醒过来,两边壁画上,几十上百个画中人睁开了眼。 林长辞顾不得衣衫不整,拖着温淮往出口赶,还差一步踏出神道,残魂再度袭来。 他动了灵力,正当虚弱,勉强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将温淮往外推了出去。
第41章 受伤 灯烛被谁吹灭,神道陷入黑暗之中。 壁画上的金粉熠熠碎光,数只冰凉的手攀上林长辞的脖颈、肩头和脚踝,柔弱无骨,将他拖往神道深处。 寒冷吐息轻轻吹起几丝长发,林长辞按住因疼痛而颤抖的手臂,迅速服了一枚丹药。 无数魔气漫上来,怨怼、算计、不甘、绝望……画中人生前的各种执念滚滚淹没了林长辞,压着他喘不过气,在其中沉沉浮浮。 所幸他亦有魔修血脉,替他中和了少许魔气,让他还能保持几分清醒。 可这时候的清醒宛如残忍的凌迟,林长辞知道自己已落入残魂的手中,眼睛看不见了,却能感觉到无所不在的魔气割出一道又一道的伤口,他跌跌撞撞地从那些手中挣脱,指缝渗满了血。 漆黑神道中,残魂们窃窃私语,响起低低的笑声,新鲜血肉的气息让人欢喜。 他们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黑暗里的青衣修士,虽然血里的剑罡有些棘手,但神魂味道可口鲜活。 一双双手扯住衣带,再次把他拖回神道。 争着夺舍的残魂附了上来,互相撕扯着猎物的神魂。 林长辞神魂虽强大,可底子里的旧伤尚在,此时万蚁噬心,仿佛再次经历一遍魂飞魄散。 痛楚让他紧绷着嘴唇,手指在壁画上刮出几道深深的划痕。 不知是哪一道残魂先冲入了识海,脑中像被烧红的烙铁肆意搅动,林长辞再也撑不住,松开扶墙的手跌坐在地。 他擦了擦唇角溢出的鲜血,恍惚间似乎看见历代魔尊影影绰绰从壁画上下来,站满了整条神道。其中有名格外妩媚的女子,脚腕系着银铃,步子轻悄走到他面前,笑道:“方才出手的是你?” 林长辞颤抖着深吸一口气,抵挡着残魂的侵蚀,长发从肩膀垂下,挡住他苍白的侧脸,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女子绕着他打量了几圈,银铃随着脚步清脆作响:“怎么,从了他不好么?人间贪乐,有情皆孽,又岂是一人之力抵挡得住?” 她比壁画更艳丽,每寸眼波流转都是一段风情,林长辞却视若无物,吐出喉间的血,冷道:“巧舌如簧,厚颜无耻。” “莫非你以为他是被我宗教义引诱堕落?”女子笑意盈盈:“为何不能是此人遵从本心,放情纵欲?” 林长辞又吞了粒丹药,背后早已被冷汗打湿:“本尊弟子清心寡欲,秉节持重,休想惑乱人心。你衣钵已失去传承,早该散去执念,何苦纠缠不休?” 女子弯腰,指甲红艳艳的,挑起他的下巴:“传人么?不巧,今日刚瞧中一位,给了她一些小小的考验……若我们下次有缘,你会见到她的。” 林长辞来不及去想这句话包含的意思,又听她轻言细语道:“修士,我看你亦有魔修血脉,怎的修成了老古板?不如皈依我宗,与你弟子双修,你们根骨如此出众,飞升定能指日可待。” 她含笑的声音里,林长辞神魂的疼痛骤然一轻,坠入幻觉之中。 面前系着银铃的脚踝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滚烫的胸膛。 温淮搂着他的腰身,把他的脸抬起来,声音低沉:“师尊。” 他眸色幽暗,盯着林长辞的嘴唇,意图一看便知。 知晓是幻觉,林长辞毫不留情,手中寒光一闪,便将匕首刺入对面人的胸口。 “温淮”一把抓住他的手,神情不变,凑近他耳边,宛如情人间的呢喃:“师尊怎的动起了刀剑?这样会伤到自己。” 他勾了勾唇,手如铁钳似的稳定,一按一敲,林长辞手中的匕首便远远飞了出去。 紧接着,林长辞被按在地上,温淮伸手探入衣裳之中,勾散了他松松垮垮的衣带。 被弟子这般对待,林长辞顿感荒谬,脸上发臊,不顾呕血,拼命撑起身子,用神魂给了面前的温淮一击。 身上人的动作停住,幻觉顿时消散。 站在他面前的仍是那名女子,林长辞挣脱出幻觉,她丝毫不意外,意有所指地笑笑:“修士,你也不是全然断情戒欲,为何还要否认我宗教义?瞧瞧,你在幻觉见到了谁?” 她话还没说完,眼神一厉,身上忽然多了一道剑伤,残魂也隐约起来。 第二道、第三道剑伤瞬间出现,女子气恼地一甩银铃:“一个两个都是不开窍的木头,罢了,活该你们不得解脱!” 她挥挥手,强烈的晕眩感包围住林长辞,一阵天旋地转后,他睁开了眼。 他被温淮再次放进了梨花雨中,墨池水清,梨花枝探下来,在他的面前晃了晃,只是他这次连神魂也虚弱了起来,躺了好一会儿才动了动手指。 林长辞抬起手,手上全是血水,衣裳褪到肩头,每道伤口都被仔细上了药,脸上有些凉飕飕的,像是有水流下。 他伸手一擦,发现鼻子与嘴唇都在淌血。 林长辞放轻了呼吸,避免肺腑被牵扯着发疼,他慢慢坐起身,喉间忍不住溢出一声喘息。 从身体到神魂无一处不疼,好像他整个人已碎裂一遍,却又拼凑起来,稍大些的动作都会担心再次破碎。 血在水中散开,泛起一圈圈涟漪。 下一刻,一道黑色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他面前,温淮放轻动作,将他扶住,把装着琼浆的玉瓶递到他唇边。 林长辞感觉口中除了血腥味还有股淡淡的甜味,应当是昏迷时,温淮给他喝过一次。 温淮喂了药,随后掀开下摆,直直跪在了林长辞面前:“师尊。” 他垂着头,看不清表情,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低声道:“请师尊责罚。” 在琼浆的滋润下,林长辞神魂碎裂的感觉减轻几分,他气息虚弱,开口没有责怪,而是问:“离开神道了么?” “已到了安全的地方。” 温淮不敢抬头,视线停在面前衣裳下摆的血迹上,仿佛又看见林长辞浑身是血地倒在神道中。 他把林长辞抱出来时,怀中人呼吸微弱得几乎不可察觉,青色长衫被伤口的血染成赤红,脸上血泪相和流,脸色白得如同月光。 这都是为了他。 不知道他陷入幻觉的那段时间,林长辞经历了什么,连阻止魔修自爆时都一声不吭的人,此刻声音听起来像是哽咽。 他尚在自责,却见一只染血的手伸过来,在他脸上擦了擦,林长辞轻声道:“你在哭?” 温淮猛然抬头,见林长辞脸色淡淡,尽管经脉疼痛,仍用带伤的手给他揩去泪水,嗓音沙哑道:“魔修生性本恶,莫要动摇心性。” 温淮盯着他的眼睛,泪水忽的流了满脸,使劲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重复道:“请师尊责罚。” 林长辞沉默片刻,收回手道:“此番是魔修造孽,你……罢了,此事回卧云山再议。” 温淮低头,道:“是。” 他觊觎着自己的师尊,明知不可能,心里却总辗转寻求希冀。 哪怕只是一丁点的甜头,旋即坠入更深的绝望。 林长辞对他绝情时,他无法忍受,可林长辞对他宽和,他更无法忍受——师尊不知道他的腌臜心思,也不该对他这般宽宏大量。 他不配。 …… 山林。 两名黑袍男子在山间行走,仿佛相约登高般悠闲。 看了看天色,殷怀昭停下脚步,在路边坐下,道:“快入夜了,今日便行到此处吧。” 他取出灵水润了润喉咙,脸上有几分纳闷:“这秘境说是神秘,进来却与凡尘无异,三天了,连一只野兽也未曾遇到,未免过于平淡。” 他身后的黑袍男子脸色淡漠,越过他道:“尊主的身体不能久等。” 殷怀昭摆摆手:“丹霄君定然在林长老身侧,丹霄君最是孝顺不过,倒是你……” 他回眸,看着鹤笑了笑:“这么急着赶到林长老身边,不但心你的女儿么?” 鹤皱了皱眉:“殷宗主何意?”
第42章 取暖 殷怀昭露出洞察一切的表情:“不必与我打机锋,我知晓你是林长老身边的老人,这么多年过来……莫非,你当真没有半分心思?” “你……”鹤听出他眼下之意,觉得他这话好没意思,道:“殷宗主,在下对尊主不敢有半分妄想。” 殷怀昭道:“不必急着否认,我亦心悦林长老。” 他看着暮色,神情带了几分怀念:“第一次见到林长老时,也是这般暮色时分。” 那日残阳如血,他提着剑匆匆赶去宗门集议,满身肃杀,旁人纷纷避让。 他抬头,忽见一名穿着浅色神机宗宗服的青年映入眼帘。此人形容俊美,神情淡淡,年轻矜雅却自带威严,端坐于神机宗太上长老之下第一位,似春风般乍暖还寒,叫人移不开眼。 殷怀昭第一眼便被他吸引,盯着人收起长剑,问旁边的自家长老:“那是何人?” 长老道:“他便是神机宗那位补魂圣手——碧虚长老林长辞。” 碧虚长老? 殷怀昭对这个名号有些印象,未曾想过名动天下的碧虚长老外表竟如此年轻。 他紧紧地盯着林长辞,恰逢这时,林长辞也低头瞥了他一眼,凤眸微垂。 只一眼,却叫殷怀昭记了快十年。 忆起往事,殷怀昭怀念道:“林长老清风霁月,心怀天下,修真界有他乃是幸事,殷某也只敢仰慕罢了。” 鹤眉头这才松开,道:“殷宗主这份心思还是莫要告诉我家尊主,他生性淡泊,不爱尘世纷扰,此事说破对你二人来说皆无益处。” 他这话通透,不愧是开了灵智的仙鹤,殷怀昭想到什么,扬唇道:“你这话与其提点我,不如多提点提点你家尊主身边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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