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白西棠急得眼睛都红了,挤过来攥着他的衣袖道:“你怎么样!” 仿佛被他这一声惊醒,其他修士登时围上来,神色急切,变得亲热极了,七嘴八舌地喊着。 “碧虚长老!真是碧虚长老!” “林长老!毋须担心,我等接替你补魂!” “师尊,师尊!” 他们的声音里夹杂着卧云山弟子的呼喊,人多口杂,愈发混乱成一团。 不过其他人的着急也无济于事,温淮紧抿着唇,灵力平稳渡入林长辞经脉内,同时用拇指强行顶开林长辞的牙关,抵在上颚,给他喂了几口琼浆。 经过这么多次传功,温淮已经熟练地把握住了灵力的度,确保林长辞不会太难受,又能缓慢修复枯竭的经脉。 他喂完药后,卧云山的弟子们总算挤了进来,将林长辞围住,防止有人浑水摸鱼下黑手。 林长辞意识已濒临模糊,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也顾不上责备温淮的放肆,唇边不停溢出鲜血,把脖子和领口染成一片暗红。 强行召唤剑影的后果巨大,林长辞这次的身体比任何时候都要糟糕。 越是探查,温淮心中越是沉重,手臂在林长辞膝下一抄,不管其他人的目光,径直把人打横抱起,御剑回了镇上。 客栈都还开着,温淮匆忙选了一间,没来得及付银子,直奔最好的天字号房。店家惊讶了一瞬,正要追上去讨要,紧跟在后的杨月水等人随手帮他补上:“不用找了,你家所有的天字号房我都包了。” 也不等店家答应,几人就追了上去,见温淮将人小心地放在床上,点起暖炉,又去了不少灵石布下聚灵阵。 若华紧张地问:“师尊怎么样了?需要什么药材?我把纳戒中里面的全部拿出来你自己挑!” 她们毕竟才与林长辞相认,虽见林长辞虚弱,也未曾想过虚弱到如此境界,看温淮神色,心中不免悬了起来。 “不必,师姐帮我护法便好。” 温淮短促地说了一句,脱了鞋履爬上床,盘坐在林长辞身后,手心贴着他的脊背,将灵力平稳渡入。 林长辞身体过虚,虚不受补,暂时不需要灵丹妙药,需缓慢而细致的修复。 这一修复,便是一天一夜,到第二日夕阳下山时,屋内灵力收敛一空,温淮再度睁开眼睛。 碧虚长老魂飞魄散竟能死而复生,何等离奇,天下人皆闻所未闻。 昨日补魂后,修士们谁也不肯先离开,追着温淮回了镇中,把镇里客栈包了个圆。若华等人深谙防备的重要性,一直守在屋外,除了鹤以外,不允许任何人来见,连殷怀昭和白西棠也没有放进来。毕竟旁人有许多,师尊却只有一个。 见他睁眼,若华问:“师尊如何了?” 温淮眼底有一份疲惫,但神情松缓下来:“师尊无事,须得静心修养。” 他取出一枚丹药,就着温茶送入林长辞口中,扶他睡下,才轻手轻脚从床上下来。 神识在附近转了一遭,清点镇上修士的数量后,温淮脸色变冷,对若华道:“师姐可有记下昨日上山的修士名册?” “你要……”若华皱了皱眉,但想到那些修士的态度,道:“待回了宗门,我整理一份,定叫他们付出代价。” 身为林长辞的弟子,她们有资格一一上门,替师尊讨个公道。 杨月水劝道:“莫要冲动,冤家宜解不宜结……” “师姐。”若华气道:“难道我卧云山就该吃这个哑巴亏?” “自然不是。”杨月水压低声音:“我看还是先行记下,以后秘境遇见再说不迟。” 若华无言了一瞬,比起公然踢馆,下黑手莫不是更可怕?究竟是谁要结冤家? 师姐果然还是师姐。 在卧云山守住的寂静之外,修士们并不平静。 真正的碧虚长老被他们寻衅,错解,还因此受了重伤,令人心头惶惶。 林长老前世补魂无数,功德赫赫,他们却如神机宗长老般是非不分,日后传出此事,定为天下所耻笑。 想到这里,众人既尴尬不已,又万分懊悔,脸上火辣辣地疼,恨不能用袖子遮着面目,好叫旁人不要认出自己。 可他们送去赔罪的礼品都被卧云山弟子们拒之门外,也不知林长老本人如何做想,他们是没脸再往人家跟前凑了。 修士们的想法,林长辞并不知情。擅自动用剑影的代价分外难熬,他用神识内视经脉,发现似乎已有几处绷裂,但被人修复了起来,勉强维持着灵气运转。 待林长辞真正清醒时,外头正是黎明,温淮在旁边守着,察觉到他的动静,给他递了一杯温茶。 递到手边,似乎想到林长辞十分虚弱,茶杯又收回去,他把林长辞扶起来,靠在自己肩上,一点一点喂了他几口。 “师尊,感觉好些了么?”他低低问。 林长辞喝了茶,才感觉满口血腥味,便用茶水漱了漱口,哑声道:“外面如何了?” “那些人还在。”温淮道:“有许多人送了赔礼,我没有收。” 林长辞颔首,道:“飞焱宗弟子魂魄呢?” 温淮默了默,不顾他身上疼痛,忽然将他抱入怀中,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他捏碎。 林长辞诧异问:“怎么?还是散了么?” “师尊。”温淮深吸一口气,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闷闷道:“你为什么总是问别人,不问问你自己?” 他抬头,眸中通红,布满血丝:“昨日若非我知晓你经脉枯竭,灵力一缓再缓,换个人来,经脉便将尽废……师尊,为何你总是把别人放在自己之前呢?” 天渐渐亮了,镇上的人声熙攘起来,不知是百姓的,还是修士们的,时而几声鸟鸣,喧喧闹闹,让人感觉还在人间。 “跟我回宗。” 这次,温淮没有再用商量的口吻,语气坚定得不容拒绝。 林长辞望着天边曙色,静默了许久。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温淮并不着急,屏息等候。 良久,林长辞终于轻声道:“好。”
第23章 回宗 既决定了回宗,黑水镇剩余之事便交由飞焱宗自行处理。 林长辞在客栈内休养了五日,修士们便等了五日。 每天都有人偷偷地私下询问卧云山弟子,可林长辞始终没有露面,让修士们愈发难安。 为表诚意,不少人送来了修补神魂的丹药,可统统被卧云山弟子原路送回。 即便殷怀昭亲自来送,依旧没见到林长辞。师尊因着飞焱宗的事情受伤,以若月为首的卧云山弟子十分强硬,这般软硬不吃的态度让修士——尤其是散修心中惴惴,又等了几天,没等来拜见的机会,竟听见林长辞即将回神机宗的消息。 回宗?联想到神机宗这几年的变故,众人心思立刻活络起来。 林长辞之死是修真界近百年来也能数得上号的冤案,尽管他的徒弟与旧友花了数年为他翻案,该清算之人多已付出代价,不少人仍想看林长辞会怎样抉择。 回去复仇?亦或大度原谅? 当年陷害他的长老不少已不在原位,有几位甚至已经陨落。修士们虽然面上不说,但这几位的陨落和哪些人有关,他们都心知肚明。 林长辞会寻仍然存活的那几位报复么? 没有人给他们答案,也不妨碍修士们把幸灾乐祸的目光投向神机宗。 林长辞遣弟子与殷怀昭作别后,先行回了山中收拾细软。 “师尊,你且歇下,我来收拾。” 温淮知道他经脉仍隐隐作痛,半点不要他动手,总归在这里住过一些时日,知晓哪些东西可以带走。 杨月水与若华怕林长辞操劳,拉扯连着撒娇,把他劝去廊下烤火谈天。 温淮一边听着院中的闲谈,一边与鹤在屋内飞快收拾,收到方角柜时,见屉中放着一个眼熟的玉瓶。 这不是吵架那晚林长辞从白西棠那里拿来的么?为何收在此处? 温淮想也不想,正要放到一边,鹤替林长辞折叠外袍,见此道:“不若一并带上,公子为制此药,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温淮顿了一下,问:“……这是师尊自己做的?” 鹤点头:“公子去山中采了一下午的药,回来时袖子还割破了,我浣洗时瞧见,提了一嘴,才知缘由。” 温淮重新握住玉瓶,手指收紧,那上面仿佛还有林长辞的温度。 淡淡的青草香隔着玉瓶也能闻到,它不是各种灵石药粉堆砌出的馨香,只是林长辞亲自采下的,最质朴的草木碾出的气味。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温淮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拔下塞子,珍惜地剜了一点,细细涂在疤痕处。 那里的伤早已愈合,不合时宜涂上的药没有任何作用,清清冷冷,就像他错过的那份心意。 “……” 温淮忽然很后悔,那晚对林长辞说了伤人的话。 小窗外,林长辞的声音平静如昔,其实他这些年过得甚是清贫,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回山只不过为了带上林容澄。 过了许久,连鹤都收拾好三人的衣物了,温淮才从林长辞屋中出来,垂眸道:“师尊,一切收好了。” 林长辞颔首:“既如此,待容澄准备齐当便离山。” 从认识林长辞开始,林容澄就在山中生活,骤然听到离山的事情,还有些不习惯。但他见新来的师姐师兄们与林长辞言辞熟络,便知自己的想法并不重要。 他固然可以留在山中,但这样便和林长辞天各一方,倒不如一同离开,去往新的天地。 做好决定后,林容澄心下失落,离开山中,师父就不是他一个人的师父了。 准确来说,自从温淮出现,师父就再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师父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林容澄想,如果他能勤加修炼,变得像师姐师兄,像温淮那样厉害,师父一定会多看他一眼。 …… 三天后,林长辞从山中启程。 殷怀昭仍在善后,白西棠独自离开了他,谈及自己许久未回宗,想与林长辞同行一程。 他带了殷怀昭的赔礼,并说自己在黑水镇收了个徒弟,正好回宗记入弟子名册。 白西棠这样说了,林长辞自然没有理由拒绝,但他把人带来时,林长辞才发现这名弟子竟是初至黑水镇时为他们引路的少年——李寻仙。 “这孩子根骨虽寻常,卜算却极为厉害,我不忍见明珠蒙尘,便收下了。”白西棠笑吟吟道。 李寻仙坐在马车里,没想到当日路过的书生居然有这么大的身份,难得有些拘谨:“林长……林师伯?寻仙上次见师伯,便知师伯不是常人,今日果然成了同宗!之前多有失礼之处,还望师伯见谅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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