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渡过雷劫。 他彻底卸了力,双目空洞,喃喃自语。 “我真不是东西。” 他这雷劫,遭罪的可是兰山远。 兰山远面露不解,宽慰道:“雷劫过后,心神紊乱也很正常,切勿妄自菲薄。” 问泽遗僵硬地转过头,一双凤眼一眨不眨,直直盯着兰山远。 盯着盯着,眼眶红了。 “兰山远你诓我!” 他怒道:“疼都让你受,轮到我就只剩下一道雷劫。” 见他有力气喊,兰山远反倒心情好了些。 最后一道雷劫最凶,顶得上前面所有的落雷。 可这也是唯一一道他不能替他受的雷劫,哪怕置换疼痛也不行。 突破关窍的人是问泽遗,他得亲自去渡,才能了结其中因果。 所幸,问泽遗在非人的折磨中坚持下来了。 见他只是微笑,问泽遗更来气了。 “替别人渡劫,师兄能收到什么好?” 兰山远温声:“你安然无恙,这就足矣。” 问泽遗气极反笑:“我是安然无恙,可这渡劫的境界也没涨到师兄身上,师兄倒是比我高兴。” “你能突破境界,便是喜事一桩。” 兰山远收住浅淡笑容,轻叹:“我的境界往后都难涨。” 听到他这话,问泽遗的心下一沉。 兰山远能卜天命,兴许他自己也看到过往后的路数,发觉天道对其不公。 他压下酸涩,面上不显:“师兄不过是失败了几次,不接着试怎么知道结果。” 兰山远护他,他亦会护下兰山远。 往后兰山远能够突破,还能飞升。 他们都得好好的,把麻烦事都甩在九重天外。 “我之前也卡了多年境界,说不准下回我替师兄挡雷劫,师兄就能突破了。”问泽遗笑道。 “师兄飞升,不过是迟早的事。” “四师弟想让我快些飞升?” 兰山远叠好帕子,同他面对面,平视着问泽遗。 “自然是。” 私心来说,他并不想兰山远太早飞升。 他只想要兰山远平安。 “我可以过些年再去找师兄。” “我还有记挂不下的事。” 兰山远捏住他的手腕,熟络地按压穴位:“就算能走,也暂且不会走。” “泽遗,别思虑太重。” 问泽遗心跳得快了些,对上兰山远的视线,荒谬的想法破土而出。 放心不下的事里,他算一桩吗? 他相信算的,至少作为师弟算一桩。 可眼下,他只当兰山远说的是持明宗。 麻烦事丝丝缕缕,现在正是最糟糕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经不起任何改变。 “师兄,能让我靠一会吗?” 确实是太疼了,所以才让他没了分寸,想贪心些。 兰山远不语,只是坐回他身边。 肩膀边传来温热,问泽遗没敢全靠上去。 他闭上眼,在脑海中呼唤系统。 就连系统都能看出他身体虚弱,心情更是不佳,半句废话没有,熟练地弹出小说原文。 问泽遗只翻了几页看过进度条,就明白剧情又更改了。 可惜改得并不彻底。 后面赐翎遭受虐待的戏份原封不动,但是改了他变成疯子的理由。 这回的大火烧山并没导致苍雀灭族,可死了三个对于赐翎来说最重要的人。 父亲燊烨,大哥奎烙,和三哥丹阳。 从外头匆匆赶来的赐翎发现自家散了,母亲遭受不住打击疯了。千娇百宠的小少爷受不了打击,浑浑噩噩地离家出走,却不慎掉入山沟之中。 恰好碰上南疆多见的泥石流,他摔伤了腿,被困在封住口的山洞中,原本还算清醒的意识变得愈发模糊。 在磋磨之下,赐翎又疯了。 而后泥石流带来的落石消失,可他走不出山洞,只能等着沈摧玉到来。 到此为止,苍雀族的危急并没彻底解决。 他拯救了大部分苍雀,依旧没拯救位于剧情核心的赐翎。 早有心理准备,问泽遗也不觉得意外。 下一步,理当是帮助苍雀族揪出真凶来,并且劝住冲动的赐翎。 “系统。” 识海中,他声音飘渺。 “等到完成任务,我能留在这里吗?” 【留在哪?】 系统一时没反应过来。 “留在这本狗血文里。” 实在不是他想张口闭口狗血文,原书书名因为过于少儿不宜,被屏蔽得全是口口。 不过他存活下来的前提是改变剧情,等到时候,狗血文应当也不是狗血文了。 【......】 系统沉默了。 它没想到问泽遗会动这种心思。 据它所掌握的信息,宿主童年和少年时期生活并不如意,孤独贯穿其中。 但在宿主曾经的世界,他成年之后,生活已经走上正轨。 宿主是个奇怪的人,和朋友聚在一起时非常热络,也总能很快抽离出去。 他在社交时游刃有余,却也始终没谁走进过他心里,他也没走进过谁的心里。 热闹之外,问泽遗并不排斥独来独往,看起来没太大物欲,没牵挂的人,却又热爱当下的生活。 问泽遗爱着他的朋友们,却好像也不是特别爱谁。 他出过画集和漫画,漫画剧情多数是些少年少女冒险的故事,结尾停在他们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候。 他已经付过全款屋里种了满墙绿萝,问泽遗刚打算领养一只黑不溜秋的猫。 他的画很受人欢迎,甚至比优越的长相更受欢迎。 强行绑走他,系统其实是有愧疚的。 他不像那些生无可恋的赌徒,绝望的绝症患者,或是适应不了社会的边缘人格。 在那个世界,问泽遗勉强也算个年轻有为的成功人士,活得潇洒。 可狗血文里的他看起来风光,却如履薄冰,被人诋毁,被人议论,被人关注。 曾经的问泽遗有画师该有的所有职业病,可因为会有意运动,身体状况并不糟糕。 自由惯的问泽遗理当不喜欢这种生活。 【我可以向总部申请。】 这种小申请一般都会批下来,系统虽然不理解,但还是表达了尊重。 宿主是个还不错的怪人。 【可是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多谢。” 问泽遗朝着傻兮兮的铁壳玩意笑了笑:“想做,所以就做了。” 走一步算一步,但是偶尔也能设想下往后的事。 宿主笑起来确实好看。 系统晃悠两圈,豆豆眼变成蚊香,愣愣关了机。 天边亮起曙光。 突破境界,问泽遗神清气爽。 见他睁开眼,兰山远从纳戒里掏出个灵果。 “师兄连吃的都有?”问泽遗诧异,他就没见过兰山远嘴馋。 这枚桃雾果瞧着水润,怕是临走前才装进纳戒。 兰山远面不改色:“只有一个。” 问泽遗心照不宣摸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将灵果分了对半。 甜脆的果肉下肚,问泽遗的心情更好了。 两个算得上大能的人背着外头的苍雀,毫无歉疚之意地吃了独食。 他们乐得清闲,苍雀们却高兴不起来。 天一亮,整个苍巽山荒凉凄惨的景象暴露在视野间。 到处都是干秃的枯枝,原本肥沃的土地也成了焦黑色。 禁制好不容易破开,他们却开始惴惴不安。 家变成这样,该怎么和下山的族人们交代? “问泽遗!” 远远传来一声吼,问泽遗赶忙咽下最后一口灵果,佯装无事发生。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兰山远眼色微冷。 打开结界,赐翎和炮弹似得飞奔过来,乱糟糟的头发遮着眼睛,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像个乞丐。 虽然狼狈,可他脸上全是欣喜的笑意:“你们没死,太好了。” 想到书里瞧见沈摧玉强制爱还只会发呆的傻鸟,问泽遗看赐翎的眼神顺眼多了。 “看到兰宗主,和你进去,我很担心。”他说得太快导致结结巴巴,“你前脚,他后脚,冲进火里。” 问泽遗定定看向兰山远,眼中从不解到审视。 他早想知道兰山远怎么跟他一路的,原来是从他进山,兰山远就在后边。 他微微眯起眼,兰山远却只是面不改色地偏过头。 因为赐翎还在,问泽遗也不好明着问,只能冲赐翎道:“你哥哥们很担心你,过会记得同他们报平安。” “知道。”赐翎抖了抖耳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确实,给你惹麻烦,也给他们惹麻烦。” “有件事我很好奇。”问泽遗状似无意,“我瞧你在家很受宠,哥哥姐姐都怕你磕着碰着,之前怎么放心你跑去中土?” “哥哥确实,不放心,大哥之前都不让我出去,说外面危险。”赐翎不以为意,“我觉得,没什么,还是好人多。” “这次哥哥,是想让我历练,才肯让我去,说遇到事,报他名字。” 他说的哥哥,自然是丹阳。 问泽遗了然:“咱们也算过命交情,我需要你帮我两件事。” “什么?”赐翎眨了眨眼。 “第一件,帮我看看有没有苍雀出事,我怕有人趁火打劫。” “第二件,你两个哥昨晚吵得很凶,去找个人打听他们吵了什么,别让你哥哥们知道。” “第一件,可以,第二件,你问这干嘛?” 赐翎不解。 “我好奇啊。”问泽遗笑眯眯,“昨晚听他们吵架听不懂,觉也没睡好。” “你应该也清楚,我又不会害谁。” 赐翎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好,我帮你问。” “赐翎————” 远处有苍雀在喊他,他急匆匆和两人道别,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 “你不担心他被套话?” 身旁传来兰山远的声音。 “本来也没指望赐翎。” 问泽遗盯着苍雀们聚集的树下:“套话就套,其实他们吵架内容,也不是要紧的线索。” 能问来最好,问不来也无所谓。 他已经能猜到是谁做的,对方掩饰得并不好。 只是不清楚对方的动机而已,而且比起内鬼,他更感兴趣内鬼背后的人。 “他该晚些来,我都没尝出桃雾果的味。” 一只新鲜的桃雾果递到他跟前。 问泽遗没接过去,而是看向兰山远。 “师兄,刚才那不是最后一颗?” 兰山远脸上温和的表情毫无瑕疵:“恰好发现还有剩的。” “行。” 问泽遗也没多想,接过去擦拭干净,用刀切肉削核,分成两半。 没想到师兄还喜欢藏着吃食,明明平时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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