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从囚禁尘堰的居所出来时,是欲言又止的。 “......你叫他师兄。” 兰山远的声音喑哑,克制着言语间的不满。 “我不想听。”他咬着牙道。 他知道这不能怪问泽遗,可他控制不住。 “本来也不想叫,那我往后不叫了。” 问泽遗从善如流,松开阻拦兰山远的手:“以后只叫大师兄,好不好?” 他凑到兰山远耳边,低声蛊惑道。 “师兄,动一动。” 像是打开欲望的闸门,裹挟着两人落入洪流之中。 相合之处,已然一片湿黏。 夜半。 兰山远熄了满室长明灯,同问泽遗相拥而眠。 刚洗过澡,所以身上很清爽。 今日的睡意来得格外快,反倒让问泽遗察觉到一丝异样。 他眼睛眨了眨,彻底张不开了。 再次睁开眼时,眼前已经并非兰山远模糊的睡颜。 而是一众修士。 他们喧闹着,兴奋地不知在讨论些什么。 “......” 视线重新清晰,许久未饮血的通判就挂在他腰间,问泽遗不动声色地握紧剑柄。 身体素质莫名其妙回到没被血契侵害之前,毫无疑问,他又进了梦里。 是祂又来了。 他用最快速度弄清楚当下情况,仗着身高优势,问泽遗得以在人海中看到被围在中间的两人。 是兰山远和沈摧玉。 沈摧玉跪在地上,身穿持明宗的校服。 他高举着手,似乎是在接受什么拜师的仪式。 顾不上不适,问泽遗仗着在梦中自己修为仍在,且视线清晰,连忙抽离视线,环顾四周。 梦到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找到始作俑者。 可周围修士太多,他实在是找不到祂的线索。 祂存在于天地之间,未必是以人形出现。 问泽遗的心逐渐静下。 闭上眼,将一切杂音抛之脑后,他试图调动身体中的灵气。 很快,他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又熟悉的气息。 南方。 拨开人群,他径直无视梦中修士传出的惊呼和送来的异样目光,逆着人潮,径直朝着南方跑去。 通判散出寒光,已然半是出鞘。 一缕异常的黑气仓皇游过,被问泽遗尽收眼底。 蓝色剑气萦绕,他调动全身灵力,不顾一切朝着黑气冲去。 梦是假的,只有祂是真的。 可他的剑还没靠近黑气,眼前场景尽数模糊。 手上的通判碎裂成一段一段,修士们的身形也像落入水中的墨迹,转瞬间不见踪影。 黑气扭动着消失不见,无尽的黑暗将他裹挟,虚弱感席卷全身。 “哈......” 问泽遗猛地睁开眼,险些坐起身。 【抱歉,宿主。】 系统的声音有气无力,欲哭无泪。 【我,我拖不住祂,让祂跑了。】 它就知道它这么没用的系统,怎么可能拖住祂。 宿主让他下次发现规则后把规则拖住,完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没事。”突然从梦境中惊醒,问泽遗的头剧烈地阵痛,像是被百根针狠狠嵌入。 一瞬也足够了,至少这回他抓住了捣鬼的祂。 可是祂生成的梦像是会夺人心魄,分明问泽遗没细看梦中情境,仍然被牵引心神恍惚。 “小泽。” 兰山远的声音及时唤回他的神智。 问泽遗抬起头,模糊视线所及之处,是坐起身的兰山远。 兰山远睡得极浅,在他睁眼的一瞬已经察觉到了异常。 如果问泽遗能看到自己的脸,一定会发现他的脸色差得可怕。 “师兄,沈摧玉这徒弟是非收不可?” 几乎没有思考,他脱口而出。 说完之后,问泽遗都愣住了,头脑中一片空白。 这绝非他自己刚才的想法,而是无意识地说出。 是被梦、被祂影响了吗? “不必管我。” 没等兰山远回答,他露出个笑,揉了揉额角:“我是在说什么瞎话。” 兰山远也是身不由己,他就算问了,能得到什么答复呢? 兰山远欲言又止。 他是想解释些什么,却很快顾不上回答。 问泽遗又发烧了。 他的身上很烫,烧得比上次还严重。 头脑迷迷糊糊,问泽遗眼睁睁看着兰山远将帕子敷在他额头上。 上次发烧还能说是单纯受到惊吓,可这回他在梦中情绪平稳,回到现实仍然发热,自然不可能是惊吓引起。 这梦极其危险,不能再三番五次做梦了。 半梦半醒几个时辰,旭日缓缓升起。 天亮之后,问泽遗发了一身汗,高烧奇迹般褪去。 仿佛高烧和梦境一样,都是他的幻觉而已。 可桌边的药碗还残存着药香,兰山远面上的凝重并未缓解。 问泽遗隐去规则在其中的戏份,和兰山远说了昨夜的梦境。 听完他的描述,兰山远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会不会是某些魇咒?” 问泽遗慢吞吞喝着粥,全无胃口。 兰山远眉头紧锁:“不像,魇咒牵人心神,需要中咒之人本就意志脆弱。” 问泽遗苦笑:“我也没顽强到哪去。” 要是每天晚上都做这梦,他怕是迟早要疯掉。 “你的心智已足够坚定。”兰山远摸着他的脉,良久才松开手。 “只要不会信梦中所见,魇咒就对你无用。” “既然不是魇咒,也不能对咒求解了。”问泽遗搅拌着寡淡无味的清粥。 “可我又不能不睡,若是再遇着,还是要硬抗着。” “我守着你睡。” 问泽遗摇头:“既然不是咒,怕是守着也没用。” 若是能察觉兰山远不可能醒得比他晚,且宗主的居所设立了层层结界,是九州最安全的地方。 结界都拦不住,兰山远怕是也难拦住,守着他睡反倒是劳心劳神。 恐怕是祂试图通过梦干扰他的意识,这压根防不胜防。 祂这般做,是想看他不好过,弄出些闹剧来。 “让祂来吧。” 良久,问泽遗眼中已经恢复清明。 “距离初回考核修士,不过剩下两月。” 他轻飘飘道:“我倒要看看,祂能有多少能耐。”
第104章 不公 桃木剑刺来,刻意放慢了速度。 问泽遗反应过来往后倾,这才堪堪躲开。 依靠着身后的树干,他险些站立不稳,却还是用手借着树干的力弹回,提剑朝着眼前人的腰侧攻去。 面对他的进攻,兰山远面无表情,只是侧身一挡。 一声闷响,桃木剑被弹落在地,震得持剑者后退三步。 问泽遗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 只是稍微动了会,他就因为缺氧已经开始头晕眼花,浑身直冒冷汗。 “到此为止。” 兰山远收起手中的桃木剑,弯腰捡起另一把嵌入湿软泥地中的木剑。 问泽遗接过剑,神情坦然。 他现在连筑基修士都未必能打过,赢不了放海的兰山远,也是情理之中。 他在找提剑的手感。 一个多月下来,蒙在他眼前的雾只剩下薄薄一层,基本不会遮挡视线,他也不再畏惧光亮。 只是在外人面前,为了名正言顺待在兰山远身边掩盖自己缺失的灵力,问泽遗还是装作双目失明的模样。 再次接触外界,帮助兰山远处理些简单的宗务,问泽遗因为身体虚弱而凝滞的思维越转越快。 剑谱和阵术零零总总看了许多,却苦于没有灵力,终究只是纸上谈兵。 好不容易说动兰山远让他熟悉下手感,结果没几招就败下阵来。 “这才练剑没一刻钟,我还撑得住。” 问泽遗擦着汗,躲在茂盛的树荫下。 “可你昨夜没睡好,不适宜习武。”兰山远语带严肃。 “小泽,这是第十次梦魇了。” 问泽遗试图狡辩:“有这么多次?” 对上兰山远的目光,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尖,低下头:“好像是十次,师兄记性真好。” 他昨夜又做噩梦了。 随着日子一天天流逝,问泽遗做噩梦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从六七日一次变成一两日一次。 甚至前日没到晚上,他直接在白天昏沉睡去。 被兰山远唤醒后,问泽遗背后已经是汗湿一片。 梦中充斥着各种诡谲场景,但祂到底不是真人,想象力始终有限,给问泽遗看的画面无外乎就是些兰山远和沈摧玉的同框,或是沈摧玉春风得意的景象。 祂没达成想要的效果,着急了。 一回生二回熟,问泽遗每次意识到自己入梦,做的头件事就是四处搜查规则的踪迹。 他对规则想让他看的景象视而不见,反而对寻找祂愈发熟稔。 闭上眼感受气,寻找异常的灵力涌动,祂就藏在其中。 不光是问泽遗,接二连三被干扰的系统翻新了几次,居然能战战兢兢拖住祂几秒钟。 【呜呜呜宿主救我,我再也不敢了......】 虽然每次拖延过时间,它都鬼哭狼嚎。 昨夜,问泽遗的剑已经碰到了祂幻化成的黑雾,却还是差了一点点。 他感觉到自己刺中了祂,可黑雾破碎,吞噬剑芒,问泽遗又在重重梦魇之中惊醒。 下一次,或许下一次就能刺中。 兰山远早就醒了,沉默又熟练地给他递了水。 问泽遗喝了两口,就因不适开始干呕。 哪怕他不信梦魇,分得清现实与梦境,祂产生的梦魇仍然会影响他的心神,乃至躯体。 他的睡眠时间越来越短,吃的也越来越少。 一日三餐改成分五次吃,问泽遗的身形依旧难以避免地开始变得瘦削。 食不下咽,寝不安席,终究会影响人白日的反应速度。 看他强装若无其事的模样,兰山远藏在袖中的手不自然攥紧:“我要到觅云台查看阵法,你先去屋里歇下。” 开山的规矩很多,为了保证持明宗开宗收徒顺利,需要宗主布下一层层阵法。 这两日阴雨绵绵,问泽遗反复发烧,兰山远已经推了一日公事,无法再拖下去。 “带我去。” 问泽遗强打精神:“百闻不如一见,我要去实地看究竟。” “想必师兄也不放心把我单独留下。” 躺着也睡不着,找点事做还能多点胃口吃饭。 “......随我走。” 问泽遗的最后一句话掐到兰山远的软肋,终于还是让他松了口。 觅云台坐落在阆山的高处,从上到下可以俯瞰阆山全景。 问泽遗和兰山远到时,台上已经围满了人,多数是检查阵法的高阶术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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