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慢走。” 问泽遗朝她挥挥手。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他趁着人群的注意力还在山门处,朝着兰山远在的方向走去。 他离兰山远本就不远,加上“眼盲”无人敢阻拦,甚至还有热心修士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路上顺畅,问泽遗很快便寻到被各路修士簇拥着的兰山远。 兰山远在和莳叶谷修士交谈,看那修士的神色,应当不是要紧事。 “大师兄!” 兰山远闻声看来,同滔滔不绝说话的长老讲了什么,便拨开人群,走到问泽遗面前。 修士们的目光汇聚在两人身上,早已习惯的问泽遗镇定自若:“我有事找师兄,借一步说话。” 兰山远颔首,其他人也识趣地该说说该笑笑,不再过多关注他们。 走到处角落里,兰山远支起结界:“有何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问泽遗靠着树,扯下闷眼睛的布,揉了揉眼睛,毫不避讳道。 “想师兄了。” 兰山远温柔地看着他:“自然可以。” “若是难受,就早些回去歇着。” 问泽遗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脸色怕是不好看。 他凑不来热闹,吵闹声让他头昏脑胀,来来往往的人群也极其晃眼。 “我还想等师兄一起回家。” “不必等,我这就同你回去。”兰山远毫不犹豫。 问泽遗蹙眉:“这哪行,你是宗主,得盯着初选。” 况且沈摧玉还没上来,他还想见见沈摧玉。 问泽遗想了想,退而求其次,指着近在咫尺的四方亭:“我去亭子里歇会,等到他上来了,师兄就喊我声。” “好。”兰山远捏符,在亭内布下结界。 “不至于。”问泽遗哭笑不得。 这是持明宗的地盘,兰山远这结界稳固程度,赶得上某些小宗门的大阵了。 “师弟有什么想吃的?”兰山远不置可否。 “都行,但不想喝参鸡汤了。”问泽遗小声道,“师兄,我实在吃不惯人参的味道。” 天天都是人参,他味觉本来就敏感,嘴里现在都有奇怪的药味。 “好。” 兰山远离他很近,微微仰起头。 “这还在外边呢。” 问泽遗了然,眼睛不住往不远处的人群瞄。 他们和修士之间只隔着一层结界而已,公然亲吻是否有些...... “他们看不见。” 兰山远不以为意,趁着问泽遗不注意,肆无忌惮地亲上去。 “也对。” 问泽遗含糊应了声,闭上了眼睛。 分开后,他仍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兰山远的嘴不红,可他被兰山远咬了下,不知道会不会被路过的修士看出来端倪。 “师兄,快些去吧。” 瞧见有人在找兰山远,问泽遗轻轻推着他。 兰山远这才离开。 问泽遗躲在亭子里,眼睁睁看着兰山远在一秒内收敛眼中晦暗的情愫,换上温文尔雅的笑容。 随后,他跟着一个术修离开了。 “兰宗主,可算寻到你了!”术修松了口气。 术修来找兰山远,无非是要去检查某处结界。 看来一时半会是难再见着师兄了。 树叶簌簌作响,暖风薰的人醉,问泽遗支着胳膊,不住地犯困。 他都已经要睡着了,却生生被冻醒。 自打关窍被封,隔三差五风寒发热,他对冷热的感知能力就失了衡。 试着用手贴了下石桌和额头,问泽遗确认自己没有莫名其妙发烧。 早上该听兰山远的话,多穿件外衫。 他抬起头,发现清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得阴沉。 糟糕,这天怕是真变冷了。 “小泽,要下雨了。”元神落在他手心,传出兰山远的声音。 “外面冷,你先回屋。” “好。” 问泽遗起身,呼唤元神贴近些取暖。 像是印证兰山远的话,天上飘起细密的雨丝。 这点寒气对普通修士是小打小闹,却足以让他发起高烧。 他不能暴晒,更不能受冻淋雨。 最近连着晴了好几日,且看天象往后分明也是晴天,这导致问泽遗身上压根没带伞或者斗篷。 万幸元神中的灵力也足够阻拦冷雨,支撑他回到小筑。 问泽遗不能跑跳,只能加快步子,极力调整自己的呼吸。 只是眨眼功夫,天又变冷了,雨势也大了些。 “师兄,这雨有蹊跷。”他心中的异样愈发明显。 结界隔绝了雨丝和大部分水汽,可问泽遗仍有些喘不上气。 八月的天不该这么冷,而且若是天有异相,兰山远理当能预测到才对。 他甚至看到自己呵出的白气,怕是北境的夏时都没这般冷。 那头的兰山远似乎是被事情拖住,罕见地隔了十几秒才回他。 他语速飞快,语气不明:“我马上来寻你。” 问泽遗所在的位置离小筑只有一刻钟脚程,哪怕是下雨天,也最多加半刻。 趁着屏障还能勉强挡住寒冷,问泽遗小跑着往前去,脚步越来越快。 元神发出微弱的暖意,可木灵根本身灵力偏冷,这点温暖对于眼下的问泽遗,也不过杯水车薪。 没跑几步,他的肺已经开始发疼。问泽遗捂着嘴,不敢大口吸入冷气。 屏障隔绝得了空气中的寒意,可他的脚挨着地面,刺骨的寒冷竟然透过靴子,冻得他被迫放慢脚步,寸步难行。 脚踩在青苔上,问泽遗险些摔倒。 他扶着树干站稳,费劲地咳嗽着,咳出来的全是殷红,落在手背上。 透明的雨滴夹杂着白色,最后全部变成了片状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 夏时星星点点的野花变得萎靡不振,草木也染上了暗沉。 现在的温度,已经赶得上北境的早冬。 不远处传来嘈杂的声音,兴许是修士们也察觉到了异常。 可问泽遗听不清了。 他藏在千年古木的躯干后,用手磨过粗糙的树皮,冷静下来环顾四周。 他裹得厚实也无法在雪中行走,更别提现在衣衫单薄。 半年前从北境到中土,生生要了他半条命。 元神无法挡住的那一星半点寒冷,对问泽遗来说就是致命打击。 诡谲的雪只会越下越大,现在正是夏时,他身上也没取暖的玩意,不可能硬着头皮冲回小筑。 结界能阻挡的严寒有限,干站在原地不光是等死,还容易被其他修士找到端倪。 半丈之外,一间房子隐藏在树林之中,看起来已经空置许久。 问泽遗一咬牙,顾不上全身疼痛,朝着房屋冲去。 元神飞在前面,默契地释放灵力,粗暴砸开沉重的黄铁锁。 哐当。 三五斤重的锁落在地上,屋门被凛冽的风吹开了一条口。 这是间年久失修的储室,但最近有人打扫过,所以里头还算干净。 问泽遗用自己的身躯重重合上门,将刺骨寒风阻挡在外,大口大口喘着气。 还剩下些力气,他不敢在门口多待,挪到了房屋正中。 寒冷会从四处朝中心蔓延,这间屋还算宽敞,正中间倒是不算太冷,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他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等兰山远。 问泽遗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水壶里头水已经结了冰。 他将水壶丢在地上,坐下补充体力。 元神非常沉默,方才冲在前面为他开路,此刻正一动不动地悬在半空。 问泽遗心下一沉。 不光他遇到了麻烦,考核途中天降异相,兰山远兴许也不好抽身。 已经感觉到额头发烫,视线也愈发模糊,他干脆闭上了眼睛。 其实距离突然降雪,也只过了不到半刻,可分秒流逝的时间变得分外难熬。 风似乎变小了,可他的身体越来越冷。 “走快些,这天也太冷了!” 屋外传出交谈声,在一片寂静中分外清晰:“御寒的法器和符咒,都得快些送过去。” 问泽遗睁开眼。 修士们耐冻,最多只是觉得突然下雪不自在。 怕是言卿担心其他宗门的修士有微词,差他们去取法器抵御冷风。 门外,又传出来另个声音:“八月飞雪,还只有持明宗有雪,莫非是有天纵奇才的预兆。” “据说宗主当年拜师时,天边也是彩云漫天,枯萎的松树重新生根生叶。” “不知道。”起初说话的修士道,“不过我们走前,确实是有个少年在飞雪时上的山。” “他上山之后,雪突然又大了些。” “对对,我也记得他!” “好像叫什么玉的......莫非是他召的雪?” 修士们的声音由大变小,随着屋外寒冷侵入屋内,问泽遗打了个寒颤。 这场八月飞雪的目的显而易见,能整治身体虚弱的他,还顺便给沈摧玉抬轿。 降雪太过离奇,这下哪怕沈摧玉能力平平,也因为“巧合”足够让人记住。 可在沈摧玉后头攀山的少年们就没这般好运了,寒冷势必会影响结界,也会阻拦他们行进的脚步。 可宗门遴选不会管这么多,毕竟运气也是他们修仙时重要的一环。 原以为雪还会下大,可随着风止,居然渐渐地停了。 渗入骨中的寒冷未能消散,问泽遗浑身没了知觉,呼吸间嗓子刀割般的疼痛。 他这场病是在所难免了,要不是躲得及时,有没有命都不好说。 但至少雪停得够快,不会影响其他年轻修士考核。 问泽遗苦中作乐地想。 忽听到吱呀一声,屋门被从外推开。 扑面而来的不是寒风,而是股救命的暖流。 另一头。 山门处。 修士们好奇地打量着坐在树下的少年。 少年瞧着虚弱,但根骨应当还不错。 更要紧的是他上山的时间这般巧,和雪落撞到了一起。 而持明宗宗主的态度却耐人寻味。 改天象是极耗心神的术法,这场雪影响不大,他本不必强行改天。 可他还是改了,却不像是为了上山的少年。 因为改天象后,兰山远没看上山的少年一眼,眼下不知去了何处。 修士们的目光投向少年,可少年却没正眼看他们,只是心不在焉地环顾四周,却没看到想见的人。 他来找他了,他为何不接他? 沈摧玉眼中闪过戾气和失望,无视修士们从好奇到异样的目光,不甘地低下头。 持明宗一隅,初晴的光倾泻而下,落在问泽遗的肩上。 火灵石唤回他的神智,问泽遗仰起头,眼中逐渐明亮。 “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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