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珩看了笑:“这算什么?过阵子,鸡场人员齐备了,这就是启动资金,用来买种蛋、发工钱的,等我回来,丰州就多了个谢场长。” 手里有银子,底气才足,腰板才硬,出来走一走,才不会瑟缩着怕这怕那。 谢根在家跟陈冬算过账,两人算数水平有限,还叫徐诚帮忙算的,一百两就够了,用不上这么多。 兄弟俩拉扯半天,等江致微也上了船,谢星珩实在说不过这些车轱辘话,把银票收了,转头交给宋明晖保管,请他帮忙看着点。 上船出发,他们几个站船头,遥遥挥手,等看不见码头人影,才相继回船舱。 江致微这次单独睡一间,江知与跟谢星珩两个一间,其他船舱由张佑安排,他们几个轮流护卫。 时辰尚早,江知与简单收拾过后,就跟谢星珩一起到甲板上,烧酒、吃烤肉,叫上了江致微一起。 江致微离开丰州,人变得活泛。前些时日,唇角崩得很紧,多的话题都不好聊。 江知与问他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江致微点头,叹气道:“我娘很在意这次科举,又怕我休息不好,又怕我太过懈怠。” 盯他盯得很紧。有些话忍了又忍,明显是不想给他压力,原本不想说的,成天见面,她神经紧绷,一下没忍住,今天说两句,明天说两句,加起来像一座座的大山,压在江致微心口,让他喘不过气。 左不过是他父亲死得早,对他期望很高,知道他读书辛苦,让他再熬一熬。 来回说几次,又有新的话语,让他顾家一点,他始终是二房的孩子,要他记得谁才是他亲娘。 江致微听了,心里不舒服。 大伯将他视如己出,阿晖叔性子冷了点,各处妥当熨贴,相处久了感觉得到是真心待他好。 这门亲戚关系,补全了他对父亲的依赖心。 他自幼就想着回报,时时警醒着,不能像三叔一样,往后出人头地,反把大伯一家欺压。 这还没出头,他娘就透露出要跟大伯一家远着点的意思。 嗯……也不是明着远,是叫他心里划线。 赈灾期间,他在农庄里忙,人累,心里快活。书是没看,他每天有作文,切实的感受结合从前所学,对这次科举更有信心。 回家一趟,被他娘念念叨叨的,那些感悟都成了浮影,成了他不务正业的证明。他每天都在为他没有刻苦读书而自责内疚。 想着想着,他又是一声叹息。 “考完以后,我要去三叔府上看看。” 看看京城拜寿时,出了什么事。把他娘变成这样。 谢星珩一边拿筷子给肉片翻面,一边接话道:“高三家长是这样的,你前程压在她心上,她怎么可能轻松愉快?而且你要说亲了吧?古话说,有了媳妇忘了娘,三婶是太在意你,你要是把它当压力,她得多伤心啊。” 谢星珩对事不对人,堂哥还是不错的。 大房式微,出个江致微在中间平衡三房,就能减轻许多压力。他真心希望江致微能顺利考上举人。 江致微疑惑:“高三家长?” 江知与懂的。 他最近跟谢星珩聊学习的事,谢星珩说了很多。 他把开蒙叫小学生,考上童生,就进了初中。 再考上秀才,就是高中生。 秀才再往上,是三年一考。 到乡试年,就是高三。 这是关键的一年,能否上岸,就看这次考试了。 上岸以后,就是大学生。 毕竟中榜学子还得继续进修。 江致微:“……” 烤肉加了孜然,是跟别的商人交换所得。 谢星珩爱得很,除了肉片,还弄了些蔬菜一起烤,万物皆可烤。 他爱做饭解压,天气凉爽后,一天要进两次厨房,这会儿坐船头,吹着和风,闻着肉香,口齿生津。 又舍不得转交烤肉权,又想吃。 他给碟子里放肉放菜分配好,江知与给他递嘴边,把他美得冒泡。 “堂哥,不是我说,你的确该娶亲了。不然我跟小鱼亲密一点,都要照顾你这单身汉的心情。” 江致微:“……” 他不知何为“电灯泡”,也不知何为“狗粮”,就感觉他现在坐这里很多余,还没吃就饱了。 江知与易脸红,顶风给谢星珩夹肉喂菜,想把他嘴巴堵住,谢星珩还点菜,这会儿想喝点酒。 喝了酒,他借酒意,站船头非常有感情的背诵了《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会须一饮三百杯……但愿长醉不复醒……与尔同销万古愁。 在现代很中二的场景,落在古代就十分融洽。 江知与看得晶亮,他也会这首。 一说书,江致微也来了劲儿,抓着他对对子。 两人酒坛子不放,对一句喝一口,气象豪迈。 只一天的船,上来后就未休息,到落日时分,两个人都醉得不像样。 船身摇晃,吐得稀里哗啦。 江知与叫张佑来帮忙,两头清理照料,天色擦了黑,他们抵达府城,带着两个醉鬼,暂不下船。 张佑送郎中回医馆,买来晚饭,今晚歇在船上。 江知与睡前,去看了看堂哥。 堂哥酒品不错,醉后吐一场,睡相老实,有个镖师留这边看着,他放心回房。 出乎意料的是,谢星珩的酒量更好。 喝得更多,酒醒得更快。 江知与回来,他迷蒙睁眼,又被灌一碗醒酒汤,眼睛就恢复清明了。 谢星珩忍不了身上的酒气,大晚上的又洗澡又刷牙,牙刷了好几次,喝茶簌口,又换牙粉,还冲盐水。 这精细样,把张佑都给看傻眼了。 “姑爷,你吃屎了?” 谢星珩:“……” 草。 跟糙汉混熟了就该受这个罪吗? 他回屋,委屈得很,抱着江知与一顿蹭。 江知与拍拍他背,笑得花枝乱颤。 谢星珩凑过去亲他:“你闻闻,我应该洗干净了。” 江知与不想闻,也不给他亲,两个躲躲追追,嘻嘻哈哈,闹了半宿方休。 隔天下船,接上来喜,带上书童,一行人跑马走,带一辆马车。 初次当少爷的来喜很是惶恐,坐着马车的两个书童也很是不安。 外头三个主子跟着护卫的镖师骑马走,他们不时掀开车帘看,巴望着他们快点玩腻、跑累,露出的脸蛋愁兮兮的,半点“主子”样没有,活像被绑架的人质。 谢星珩这回骑马有了经验,他在大腿上绑了护膝。 跑起来颠簸,扬风起尘,又别有滋味。 因护膝的位置,他被江致微笑了好几天。 谢星珩不言不语,默默跟江知与讲了一个故事。 《倚天屠龙记》的开头场面。 殷素素、张翠山、谢逊,三人在冰山上飘荡时,谢逊抱着屠龙刀,左看右看,研究狂魔。 殷素素跟张翠山就你侬我侬,浓情蜜意,恩爱有加。 “你看这画面,跟我们现在像不像?堂哥苦哈哈学习,我们还能舞个情意绵绵剑。” 情意绵绵剑,是赶路间隙休息时,谢星珩拿着木棍跟江知与比划的剑法,慢动作、不凌厉,观赏性佳。 江致微:“……” 好好好,我成了金毛狮王了。 这个武侠故事江知与很爱听,跟他闯荡的江湖不一样! 谢星珩想,当然不一样。 明教是什么门派?他讲故事还得魔改。 行进途中,绕了小路,安全抵达京都,耗时十天。 进京前,他们一行人分两批,江知与要避避江老三,不跟堂哥一块儿。 谢星珩不放心他,跟他同行。 两拨人隔着时段进城,谢星珩还要到衙门递条子,给易籍应考的事报备,他这头麻烦,他们先走。 江致微在外头耗着,赶在城门落锁前,跟着张佑进城,在天光黑透前,到了江家在京都的小宅院,里面住了八个书生。 有三个是枫江应考的,还有五个是府城顺路一起同行的。 江致微来了,两边书生才算有了“调和剂”,夜里热热闹闹吃了一席酒。 江知与带谢星珩在巷子里东绕西绕的,敲开了一户百姓家的门。 开门的是个中年汉子,瘸了条腿,脸上有疤,面相很凶。 江知与从怀里掏出镖局的“江”字牌子,乖乖叫人。 “虎叔,我是江知与,来京都陪我夫君应考,晚了时日,来问问您这儿有没空房,给我们住几天?” 江知与讲话客气,说完就把谢星珩介绍给唐虎。 唐虎见过宋明晖,看了江知与的样貌,就感到眼熟,见了牌子,再听介绍,脸上有了笑意,侧身让他们进屋。 唐虎的后院大,他开了间铁匠铺。 铺子前后院通着,前门临街,开着铺面,后面住人。 他家人不在这边住,他跟几个伙计轮流看店,今天刚好他值守。 分了江致微两个镖师护卫,他们一行还有七人,晚上要挤挤。 这头落脚,丰州双喜临门。 镖局的年轻一辈定下好日子,各家合资,江承海也拿钱,摆了流水席。 统共八对成亲,奏乐班子就请了三个,杂耍班子也叫了三个,还有两队舞狮的。 镖局有统一的拳法、刀法教习,他们日以继夜的练。 赶上年节、恰逢喜事,也会组团,换上同色同款的武生服,玄衣绣刀纹,系红腰带,齐齐整整演武一场。 气象宏大,虎虎生风,鼓乐声里,吼声阵阵,观者俱是热血沸腾。 普通百姓的娱乐节目有限,这场热闹吸引了众多百姓前来。 在江府帮着翻修的枫江百姓,也回农庄报信,来人更多。 县衙里,常知县叫了衙役看场子,也来凑热闹——与民同庆的好事,当然得来。 来得不巧,京中圣旨到。 接旨的是商户家,商户就是平民百姓,圣旨到了,不急着宣,让县官教教规矩。 受赏的是江家,还是写在红榜上的江家家主江知与。 江知与陪夫婿进京赶考,由父亲代为接旨。 江家人都要跪接。 前门清出一块地,没人赶走围观百姓,百姓们第一次看见宣读圣旨,不知哪个人先跟着跪下来,陆陆续续跪了满街。 过来封赏的是金公公,他白面无须,眉长眼挑,五官阴柔。 细长的眼四下扫过,观望着镖局门口的热闹景象,连道了三声好。 丰州在赈灾,赈灾时日浅,百姓能有这番精神面貌,说明当地人是办了实事的。他颁旨结束,还得返京复命。将所见所闻,一一禀告。 江承海携宋明晖跪下接旨。 江家大房只有一家四口,两个小的不在,就剩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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