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钳似的手指死死锢着他的臂弯,稍一用力,江眠咬着嘴唇露出一句痛苦的呜.咽。 “孟总!你就没有想过,景年他现在根本就不愿意见你吗!你这样不肯放过他,就没想过他以后恨你一辈子吗!” 高毅面色为难,悄悄劝他:“别说了江总监……” “既然都开口了,就一次说完,之后随便怎么罚我。”江眠眼圈莫名红了,一脸不忿地仰视孟策舟。 夏天的深夜弥漫着潮湿的空气,在他透彻的眼前掀起一层水雾,隔着望不清孟策舟的表情。 只隐约看到有风扬起他的衣角。 “人之常情除了爱就是恨,他现在不肯见我又怎么能原谅我?我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说的好听,你不顾他的意愿抓他,这里面难道就没有一丁点自己的私.欲吗?你真的把他当成个人来看待了吗?你明明一点也不尊重他,就别再谈什么喜欢了。” 惨淡月光下,孟策舟锋利的眉眼显得更加漠然。他没再理会江眠,抬脚穿过小道、越过喷着花洒的草坪,顺着雕花铁门下的阶梯走到那辆黑色的大奔。 “孟总,江总监他兴许是一时失言,您千万别生气。”高毅说道。 “把他送走吧。” 他站在台阶下,江眠被压着送离与他隔着不远而过。 昏暗夜色中,江眠穿过林木与他对视时,眼底弥漫起浓重的怨怼: “你今天真去抓他,他一定会恨你一辈子的……” 那声音不大,仿佛刮一阵风就能跟着飘走。但落在孟策舟耳朵里却是震耳发聩。而眸中隐隐窜动的疯.狂也一瞬被一捧清泉浇息。 他眯起眼睛,隔着铁门遥遥望向院子里那棵塔树。 树根处的泥土很新,刚种上没多久。光秃秃干枯的树枝与远中郁郁葱葱的竹林和树木格格不入。它被拔掉太多次,已经没有精力再适应这里的环境。 枯木树杈死气沉沉地慢慢干涸,惨淡的月色映着它沧桑的纹理。没了浓密的枝叶,枯萎的树身孤寂冷清。 它已经死了。 可孟策舟就是不死心,把它强掳进别墅里浇树施肥,请遍名医给它治病,或许他也知道,这棵塔树已经连汲取养分的力气都没有了,又怎么会活过来呢? 车辆开往机场,街道迅速后退,斑马线、灌木丛、路灯在耳边飞奔而过,光线映在他脸庞忽明忽灭,车辆驰骋飞快逃离这座阒寂的城市。 孟策舟从兜里掏出一朵已经枯萎的鸡蛋花,破碎的花瓣一碰就碎,因此他的动作格外小心。 这是林景年送给他的。 那家咖啡店门前有一颗很大的塔树,花一开,林景年便第一个摘下来送给他。 但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孟策舟颤巍巍地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仿佛化作刀刃,穿过喉管在他五脏六腑划了一路,直到他痛的胸口距离起伏。 江眠的话未必是气话。 他今天真去把人抓来,林景年只会更恨他。可他不去,恐怕这辈子,他们也不会再见面了。 孟策舟不想林景年恨他,但又不甘心放手。 他太不甘心了。 不甘心。 孟策舟弯腰,右手摁着额头,头痛如蚀骨钻心般凿着他的太阳穴,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滚落,爬满了整张脸。 “啪嗒、啪嗒” 一颗颗水珠滴落在脚下汇聚成一滩,分不清哪些是汗哪些是泪。他把自己深深埋进臂弯里,整个人因哽咽太重而发不出一点哭泣的声音,处在无声的悲痛中身体紧绷,握着已经枯萎的鸡蛋花的手被他一遍又一遍的亲吻,仿佛攥着的是稀世珍宝。 毕竟这是林景年留给他的,为数不多的念想了。 - 林景年不在的日子里,他就靠着回忆一遍又一遍的忏悔自己。从前万般不相信,如今他妥协了、认错了,林景年却不愿意再给他机会了。 每当他想见林景年,脑子里便总是浮出当初林景年小心翼翼的抓着他的衣服要自己信他,然后被他冷漠地赶出去的那天。 想见、不敢见,这两种心境不断穿梭在脑海折磨他,每当午夜惊醒,他总会摸到湿漉漉的眼角。这不是泪,这是他对林景年的亏欠。 他会带着这种亏欠偏离生活的正轨,浑浑噩噩度日。从此经年累月也无法原谅自己,守着那座遥远的城市里、此刻正在淡忘与他的一切的某人。 直到,再次遇见林景年的那天。 - 可遇见林景年又会是哪天? - 炙热的太阳悬挂高空,加大马力烘烤地面,篮球场的塑胶垫几乎融化,空气里飘着一股刺鼻的工业柴油味。 梧桐树里蝉鸣嗞哇乱叫,阳光斑驳落在地面。篮球场分两波一红一白球服两队正进行激烈比拼,随着一声哨向比分拉进,整场球赛被推向最紧张人心的高.潮。 周边坐满了观赛人群,欢呼声、口哨、对骂声此起彼伏。 这种吵嚷一直持续到裁判吹下最后一声哨向,人群迸发最后一声持久的、兴奋的欢呼。 “哎!景年,回头!” 林景年刚从琴行出来,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第41章 小文是刚毕业不久的学生,刚暑假回家。听说今天这里举行比赛特意过来。她挽着麻花辫,鹅黄半身裙,上身配了一件收身花边衬衫。 脸蛋微红,半咬嘴唇支支吾吾:“内个、就、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 林景年:“说说看。” 小文犹犹豫豫地递给他一瓶冰水,羞涩地给他指了个方向。 是江倦。 也是鹿青源聘来的老师,脾气好为人热情,他刚来那段时间江倦对他特别照顾,他也不是沉闷的性子,一来二去俩人就熟悉了。 也许是性格太开朗,江倦能说会道加上长得帅气,因此吸引了不少女孩青睐,小文就是其中之一。 林景年明了,顺手帮了她,把水给人送过去。 刚打完球,几个球员正躲在树下乘凉,空气里弥漫着熏人的汗臭味。 江倦半倚树身,额间汗珠顺着流畅的轮廓划下,一路没进幽深的领口。 他低着头,一手捏着毛巾,一手专注地摆弄手机。 刺眼的日光直勾勾落下,把林景年白净的脸映得更加亮白如雪,连鼻尖挂着的汗珠都透着一层莹白。 他长得秀气,平时举手投足都透露着一股矜贵的气质。刚来那阵,小镇上都偷偷议论他是从哪隐姓埋名来的贵公子,议论的多了,他名头竟然也跟着传远了。 最夸张那阵,他教课的门口经常趴着一堆男男女女偷看他,情书经常被成堆成堆的塞。 只是后来一封也没收过,日子久了,大家也逐渐对他死心了。 他动了动脖颈,不自在的盯着四处投来的视线飞快略过操场。 “哟?这谁啊?琴行那个新来的老师?” 半道,一个黄毛挡住了他的去路,目光上下打量他:“来送水?给谁的?我也想喝,老师,您跟我说说呗,怎么做才能让您纡尊降贵跑半个操场送水喝?” 他活脱脱的一个痞子形象。 林景年握着冰凉的瓶身,忍着闷热冲他扬起一个笑。 他也跟着讨好似的笑了。 “你是高三的那个倒数第一吧?你的老师经常跟我们抱怨,如果你的成绩能从一位数进步到两位数,我想到时候给你送水的老师可能会排着队。” 黄毛不以为然:“我不喝他们的。” 林景年哂然,刚想怼回去,忽然肩膀多了一条胳膊,下一秒,江倦那张帅脸探出来。 他冲黄毛抬头:“哎!你个混蛋什么时候变这么恶心了?滚滚滚,再挡道回去找你班主任,你还想再被你爹断三个月零花钱?” “……你!” 黄毛瞪了他一眼,抱着球气鼓鼓离开。 江倦大喇喇地搭着他肩膀,把他带到树荫底下乘凉。边走边指点江山:“我可跟你说,以后找对象可千万不能找刚才那种。” “他怎么了?” “长得不行,学习不好,人品勉强,一整个三无产品。” “长的……也还好。” “喂!不是我说,你什么眼神!”江倦惊讶,抓着自己的头发比划了一把:“就他那头,跟泼了粪的大蒜似的。” 林景年抿嘴笑了一下。 江倦抱臂盯着他,突然笑了:“小景儿,你知道你适合什么样的人吗?” 林景年挑眉:“展开说说。” “霸总。” “……” 江倦喋喋不休:“最配霸总,那种长的牛逼开着一家特别特别大的公司,不苟言笑,行事霸道,钱管够,你想干嘛干嘛,但——” 他贴近,悄咪咪道:“就是不爱你。” 林景年低头,声音勉强:“你知道的挺多。” “当然了,电视剧里的霸总都是这样的。”江倦傲娇挺胸,虎牙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 “对了,你怎么突然来了。”他后知后觉,视线探到他手上那瓶冒着冷气的冰水,突然笑了:“你跑这么大老远,该不会是专门来给我送水的吧!小景!” 他最后一声扩足嗓门,更像是说给旁边人听得似的。 嗓门之大,站在操场的队友都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姓江的,你丫喉咙里塞喇叭了,声音这么大?” 鹿青源从休息区走来,听到这里的动静跟着转身望过去。 见江倦笑眯眯地接过身前青年手里的冰水,炫耀似的冲他们挥手,惹得队友一阵骂怼。 “你们就是羡慕,羡慕小景给我送不给你们~” “艹!去你大爷的!” “真的,宁愿输都不想跟你一个队。” “好丢人。” “……” 队友走来,见他目不转睛便问:“小鹿,看什么呢?” “没有。” 鹿青源淡淡敛回视线,冷峻的脸庞懒得做出一丝表情。从队友手里接过篮球,就着塑胶垫若有所思的拍了两下。 林景年扶额:“小文托我送的。” “啊?她为什么给我送水啊?难道……”江倦摸着下巴:“她知道我前两天去医院了?特地关心我?” “去医院,你生病了?” 林景年关心道:“医生怎么说?” 江倦眨巴眼睛:“刀客特。” “……” 林景年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走了。 “哎!” 江倦疑惑地挠挠脑袋,攥着手里的冰水耸耸肩。 奇怪,怎么走了? 他哪里说得不对吗? OuO 他摇摇头,拧开瓶盖准备来个一口闷。 “咚”一声。 侧方飞速砸来一篮球,精准无误地撞开了他的手,瓶子啪叽砸在地面,清水汩汩往外冒。 江倦惊呼一声,连忙蹲下去,十分惋惜地盯着还剩一小口的水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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