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宛书脸色又青又白,强撑着发软的双腿,站在了秦首辅面前,小心翼翼的咬唇道:“请爹爹出题。” 秦首辅淡淡道:“今日你就作一首登科诗吧!假设你三元及第,你会怎么用诗表达喜悦之情呢?” 又是作诗! 一想到这些诗词和文章,秦宛书就恶心! 秦宛书急得在心里抓耳挠腮,脑子空空,根本什么都想不出来。 作诗是需要时间的,秦首辅丝毫不急,端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看样子他显然是预留了半日时间,给秦宛书思考。 秦宛书在他审视的目光中,如坐针毡,一直动来动去。 终于,他沉不住气了,倒打一耙道:“爹,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你的眼神太有压迫感了,你看着我,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秦首辅于是收回目光,一边悠闲喝茶,一边平淡的道:“别找借口,快些作出来。” 秦宛书争辩道:“作诗是需要时间的,有的人三五日都打磨不出一首好诗……” “那我便陪上你三五日,如何?” “……”秦宛书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学渣,又气又怕。 一想到可能和秦首辅大眼瞪小眼,相处个三五日,他就怕得头晕眼花。 接下来,他不是渴了,要下人去给自己弄吃的,就是饿了要下人给自己泡茶,还烦躁的以各种姿势躺在地上,眼神四处乱瞟。 秦首辅:“……”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假借思考之名,不停变换姿势躺在地上,跟虫子一般蠕动来蠕动去的小儿子,忍不住冷笑一声。 秦首辅忍不住嘲笑道:“哪个诗人如你这般,作诗时在地上滚来滚去的?” 秦宛书无视了秦首辅的话。 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努力的用自己那针尖大的脑袋瓜,思考着各种景物和词汇,可最终连一句诗也汇聚不出来。 从前,在林大儒教授期间,被林大儒逼着还能勉强憋出几句。 可自打闵谙来后,他便放纵极了,如今已经退化到跟刚开蒙的稚儿一般了。 秦宛书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又爬起来喊着要吃点心。 几名仆人来来回回,被他折腾得够呛。 秦宛书急中生智,忽然朝贴身小书童眨了眨眼,状似无意的提到了秦夫人。 秦宛书有两个小书童,如今一个十一岁,一个十岁了,聪明又伶俐,很懂眼色,否则秦宛书也容不下他们。 两个小童对秦宛书的水平很清楚。 二人跟随秦宛书三年多,很是上进,如今学得的学问已经超过秦宛书了。 其中一个小童立刻会意,悄悄跑出去了。 不一会儿,秦夫人过来了。 她先是对秦首辅嘘寒问暖一番,惹得秦首辅受宠若惊,极不自在。 然后,她就在秦首辅身后站定了。 看见她,秦宛书的心立刻放了下来。 秦宛书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自信的站了起来,得意的仰着下巴,“爹爹,我已经想好诗了。” 秦首辅扬了扬眉,提醒道:“书儿,先说好,打油诗可上不得台面。” “你就这么看不起自己的儿子?”秦宛书不高兴的哼了一声,接着,高傲的扬起下巴,滔滔不绝的念出了一首八言绝句。 秦首辅闻言,瞳孔地震。 他放下了杯子,不敢置信这般老练精简的诗,竟然真的是秦宛书作的。 抚了抚下巴,秦首辅的双肩松懈下来了。 秦宛书是他儿子,他也是爱着的。 他本以为秦宛书的才华是假的,所以刚刚身体一直紧绷,现下验证出秦宛书的才华是真的,他比任何人都高兴。 秦首辅欣慰的笑了笑,夸赞道:“书儿此等才华,不去考状元真是辱没了。” 在秦首辅身后,秦夫人收起悄悄展开的,写着诗句的纸,内心五味杂陈,将诗收进了袖子里。 刚刚,秦宛书的贴身书童来找她,满脸焦急的让她去找闵谙,让闵谙写一首登科诗。 她没有怠慢,立刻去了,却见闵谙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写了一首诗塞给她。 她当时极不明所以。 但是看着眼前的情形,她终究明白了。 书儿那些让她骄傲的才华,全是假的! 不过……假的又怎样?只要谎言永远不被拆穿,就永远是真的。 * 槐轻羽刚回到院子,院门便被秦漆禾敲响了。 槐轻羽不得不打开门,看向门外的秦漆禾,皱了皱眉,“大哥?” 秦漆禾踏进院内,冰清玉润的儒雅面容上,写满了柔情,“小羽,在香山书居过得可好?” “当然好。”槐轻羽简短的应道,一脸的风轻云淡。 秦漆禾叹息一声,怜惜的望着槐轻羽,“我听说了你与傅珣皓之事,没想到你从前竟吃了那么多苦。” 在他身后,言成碧望向槐轻羽的眼神里,也流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心疼。 他一直跟在秦漆禾身侧,自是听说了发生在香山书居的事。 槐轻羽不仅吃了那么多苦,还知恩图报,当着所有人的面,为槐大河夫妇出了口恶气,真是善良到了极致。 这般闪闪发光,又至纯至善的人儿,竟然放着那么多王公贵族不爱,一心爱慕于他。 他可谓是三生有幸。 槐轻羽笑道:“我是个滴水涌泉之人,也是个睚眦必报之人,欠我的我迟早会拿回来。大哥,你不必为我担心,我觉得你应该多把心思花在接下来的会试上。” “这勿需担心。”秦漆禾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 他说着,忍不住朝槐轻羽靠近了两步,轻轻抬手,捏了捏槐轻羽的脸颊,低哑着声音,红了半边脸道: “小羽,待我考上状元,我想……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槐轻羽捂着被他碰过的脸颊,忍不住往后退。 他十分厌恶秦漆禾的靠近。 上辈子,秦漆禾一见了他,便像发.情的野狗一般,压在他身上,还对他言语羞辱。 那浓重的喘息,就像是他的梦魇。 槐轻羽勾起嘴角,“那就等大哥考上状元再说。” 秦漆禾不自觉的舔着发干的口腔,笃然道: “小羽放心,我一定会考上的。” 他身为首辅之子,不科举也能做官。 但他为人骄傲自矜,总想着依靠自己的才华来证明自己,彻底摆脱首辅之子这个名号的阴影。 依他的才华,十五六岁必能考上状元。 但他为了万无一失,也因为有物质基础,活得足够滋润,不急着找官做,所以丝毫不急着去考。 眼下二十岁了,他还是个举人。 举人之上的进士,考上进士后,便要参加殿试,面见圣上了。 他这种人,家世绝顶,思维又绝顶的灵敏,性子又坚毅,注定是要飞黄腾达的。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可…… 槐轻羽心中哂笑,看向了沉默的站在秦漆禾身后,满眼阴冷的盯着秦漆禾背影的言成碧。 言成碧死死握着手指。 在他看来,槐轻羽是他的未来夫郎,秦漆禾此举,分明是在觊觎他的人。 言成碧强压下恨意。 他眼神不安的望着槐轻羽,生怕槐轻羽被秦漆禾给勾了去。 他任何方面都自认为不输秦漆禾,但他的身份,是极大的短板。 任何人,只要不傻,都会明白,秦漆禾的条件是有多么优越。 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被秦漆禾压在头上。 更不会眼睁睁让秦漆禾抢他的心上人。 * 第二日,秦首辅借着过寿的名义,邀来了不少同僚,不少没在受邀名单上的小官们,也想方设法削尖了脑袋,试图混进秦府。 秦首辅如今如日中天,很得圣上重用。 秦首辅的长子秦漆禾,乃是板上钉钉的状元。 秦首辅的养子槐轻羽,乃是今年的芙蓉才子,文章可比得上那些耄耋老人,才华横溢,前途不可限量。 秦首辅的小儿子秦宛书,也是赫赫有名的盛京明珠。 眼下若是能与秦家沾亲带故,可是莫大的荣幸。 秦府宅院再大,也容不下想挤进来的那么多人。 所以,能找到门路混进来的人,已经能算作本事,足以沾沾自喜了。 一大早,槐轻羽就起床盛装打扮。 秦首辅重视他,他不能不识抬举,穿着普通的家居服出去。 他穿了一身金丝红纹的玄色长袍,张扬又奢华,头上带着镶金玉冠,腰间还悬挂着一块清透的青水玉。 槐轻羽一出门,就见秦漆禾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长衫,腰间和裙摆皆绣着淡绿色的松竹和合欢花,长衫外面又罩了一层透明的纱衣,衬得那衣服上的花纹朦朦胧胧,雅人深致,宛如云中白鹤。 在秦漆禾身后,言成碧穿了一身青色长袍,衣袖和裙摆上皆绣着赤色翠竹,漂亮又惊艳。 察觉到槐轻羽开门了,秦漆禾立即转身,眼眸含笑的看向槐轻羽,喉结滑动,“小羽,我来接你一起去前厅。” 槐轻羽点点头,目光忍不住在秦漆禾与言成碧身上,流连了一遍又一遍。 说实话,这两个人长得真好看。 皆是长身玉立,清俊儒雅,外貌甚是相配。 槐轻羽有时候都想劝这两个人渣内部消化。 可惜,秦漆禾不喜欢男人,言成碧也不喜欢。 三人不紧不慢的来到了前厅。 厅内热闹非凡,一见了秦漆禾与槐轻羽,便有不少人打招呼。 不少人自然也看见了言成碧,纷纷开口问道: “这位公子是谁?应当是首辅的人的亲戚吧?” “器宇不凡,想必是哪个近亲了。” “三位公子真是才貌双绝,秦首辅有福了。” 这些人越夸自己,言成碧心里就越难受。 因为他知道,这些人之所以会夸他,是不知道他是奴仆。 一旦知道,就会像对待臭虫一般,迫不及待逃离了。 他不喜这些场合,也不愿穿得招摇,可秦漆禾非要让他盛装打扮,说身为君子,不应当在意别人的眼光,还要他挺直腰杆做人,不应该因为自己的身份,就畏畏缩缩。 ——这是挺直腰杆的事吗? 秦漆禾根本就是在故意羞辱他吧? 言成碧垂下阴翳的眼,不发一言,他长得本就有压迫感和侵略性,即便再沉默,也还是会有人注意到他。 秦漆禾见言成碧被许多人关注,颇为自豪的勾了勾唇,肯定道:“阿碧在我心里,相当于亲弟弟,还请诸位善待他。” 有了秦漆禾的认可,言成碧在那些人眼里,就显得炽手可热了。 不少人都围在言成碧身边,想要与他攀扯上关系,好话说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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