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他后来又得知,沈姑娘已经成亲,丈夫还是军中的千夫长,更知自己配不上,从未想过什么。 此刻听裴椹问起,他生怕对方误会,赶忙将关系往更生疏方向说。 裴椹不动声色看他一眼,倒没想到眼前这个劳役以前竟然真的……罢了,既然流放前不认识,对妻子来说,对方应该只是她帮过的众多人中的一个而已,没什么特别。毕竟妻子一向善良,救助过的人太多了。 裴椹到了外面,禁不住思忖,丁成海不具备威胁性,宣平跟山寨三当家有不当传闻,也不可能,陆骘……早在他是裴二时,就排除过。 何况妻子对他的关心不是虚假,对方定然不可能不喜欢他,而喜欢别人。 如此,就只可能是他的问题了。 想到昨晚妻子裹紧被子,惊惧躲在墙边的情形,他神情一顿,心中莫名生出一丝心虚——自己竟……那般差劲吗? 竟让对方痛苦到抵触害怕? 裴椹神情闪过一丝不明显的尴尬,还没等他想好等会儿如何向妻子道歉,忽见杨元羿骑着快马,正如箭般向这边飞奔。 裴椹皱眉,向前快走几步。 杨元羿眨眼就到面前,翻身下马后,立刻拉他到僻静处,神色焦急:“俭之,不好了,方才丁宗派人来报,武定关情况危急,可能要撑不住。” 裴椹目光倏地一变,锐利看向他。 “别这么看我,是胡人大王子忽然发了疯似的攻打,攻势太猛,那边又只有一万多守兵,实在挡不住。”杨元羿喘着气粗道。 . 两天前—— 乌烈大王子率主力大军快抵达武定关时,忽然下令驻扎,等待粮草。 军帐中,左右将领正举酒奉承:“大殿下妙计!用裴椹为饵,再使激将法激几句,就成功让二殿下去攻打永丰,让他既不能跟我们争功,又能帮忙把武定关的守军引一部分去支援,减轻咱们的攻打难度,实在是高!” 乌烈冷笑:“哼!老二逞勇好胜,知道我此前多输给裴椹,又听说裴椹在永丰,为了让我面上无光,他必然想打赢裴椹。不过,他笑我见了裴椹就跑,殊不知我笑他是个无脑莽夫,赢一子有何用?赢全盘才叫赢。” 说罢仰头,一口饮尽碗中酒。 左右将领纷纷称是。 就在这时,底下人忽然来报:“禀殿下,去攻打永定、永胜的两路兵马俱败。” 乌烈端起酒碗的手一僵,片刻,面无波澜道:“无妨,还有老二在攻打永丰。” 不多时—— “报!二殿下攻打永丰大败!” “什么?竟败得这样快?”众将领无不惊讶,要知道,二王子可是领了两万人马去! 到了深夜—— “报——!殿下,运往我军的粮草遭遇埋伏,运粮官紧急派兵来求救!” “什么?”乌烈猛地掀被坐起,双目瞠圆,怒道,“速命兀那将军领两千骑兵,快马去救!” 说罢翻身起床,在军帐中焦虑踱步。 直到翌日,中军帐内一片颓靡。 “大殿下,粮草被烧,要等下一批粮草运来,恐怕得十日。军中粮只够再吃三日,三日根本不够我们攻下武定关,可如果退兵……武定关定然已经知晓我军动向,只怕我们一退,他们必然派兵来攻,恐会大败。” 说话的胡人将领面露苦色。 “败?谁说我们会败?”乌烈大王子阴沉半晌,忽然咬牙道,“命军中立刻埋锅造饭,让士兵们都吃饱,今晚就攻打武定关!” 说罢他一拍桌子,喝道:“只要能攻破关隘,关内大周人的粮食,就是我们的粮食,怕什么?告诉士兵们,不要想退,我们的牛羊病死了,回去也只能被饿死,这一顿吃饱后,只有攻破关隘,才能再有吃的!” 众将领一怔,满帐寂然。 “而且永丰几个小关隘几度危急,武定关都袖手旁边,丝毫不派兵支援,我怀疑……武定关守军可能根本没有八万多。” 乌烈目光狠厉,咬紧牙关又道。 . “我怀疑乌烈是想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据来禀报的人说,那些胡兵都跟疯了似的,以前在并州都没见他们那么勇猛。”城墙边,杨元羿蹙眉道。 裴椹神色冷凝,问:“并州援兵还有多久能到?” “最快也得两天。” 裴椹沉了沉眸,忽然道:“我跟你一起去武定关。” “什么?”杨元羿惊讶。 …… 李禅秀不久前还在想,今晚要找个借口搬回药房住,可没想到只一会儿功夫,裴二就来跟他说,马上要去武定关支援。 不止今天,可能之后好几天,他们都不会再见面。 听闻对方要离开一段时间,李禅秀下意识先松一口气,紧接着听对方说是去武定关,刚松的心瞬间又像被捏紧。 “怎么会让你去武定关?那边情况是不是很危急?”他语气难掩担忧。 裴椹目光一顿,安慰道:“杨元是武定关守兵,他要带兵回去,加上觉得我有几分本事,想让我一起跟去帮忙。” “那你——”李禅秀下意识想说“不能不去吗”,如果皇帝再不调兵来,武定关定然很难守住,裴二过去实在危险。 但这个念头只闪过一瞬,理智很快就告诉他,他阻止不了。 何况武定关守不住,他们所有人都会危险。 他目光顿了顿,最终凝望裴二,轻声道:“那你……注意安全。” 裴椹没错过他眼底的担忧,这样的情形不是第一次出现,上次,上上次,对方送他出征时,都曾这样“深情”看着他,而他会…… 他忽然上前一步,轻轻拥住李禅秀。 李禅秀神情微怔,回神后想起昨晚的事,忙要挣脱。 裴椹此刻已经贴在他耳边轻声说:“别担心,我会平安归来。” 顿了顿,想起什么,又有些不自然道:“之前对不起,是我不好,以后……我会温柔些。” 说完他很快松开手臂,又恢复冷肃神情,只有盔帽下的耳廓微微泛起薄红。再次跟李禅秀道别后,他才转过身,大步朝杨元羿的方向走去,带着一身冷厉和肃杀。 李禅秀愣在原地,继而困惑—— 什么……温柔些?
第76章 裴椹要去武定关的事没瞒着陈将军, 用的理由同样是杨元羿请他同行。 陈将军本就希望他跟杨元羿打好关系,自然同意。何况武定关危急,他作为附近小关隘的守将, 即便帮不上大忙, 也不能袖手旁观。 于是他当场点五百人让裴椹带上,怕裴椹职位低,到了那边说话不受重视,还特意提拔他暂代校尉之职。 “虽然是暂代, 但我已经向上面举荐你, 等你从武定关回来, 正式任命的文书应该刚好能到。”陈将军宽慰,接着又不无遗憾道, “要是你上次真活捉了那胡人二王子该多好,别说校尉,就是将军也当得。” 裴椹略过这些, 只不放心一件事,提醒道:“吕全和蒋和这两人要加紧审, 无论谁来要人, 都不能放。” “这我晓得,你放心吧。”陈将军道。 裴椹点头,驾马离开前, 又远远看一眼身后方向。 没看到熟悉的身影, 他略微失望转回头, 却正好对上杨元羿看过来的探究视线。 裴椹:“……” “走了。”他瞬间面无表情,挥鞭驾马先行。 杨元羿:“啧啧。”让我好奇一下怎么了? 接着策马, 赶紧跟上。 远远看着一行人离开,烟尘也渐渐消散, 李禅秀终于从营寨旁一棵一人粗的老槐树后现身,远远凝视,眼睫微动。 陈将军转头看见他,不由一愣,接着了然笑问:“来送裴二的?刚才怎么不出来?” 李禅秀抿唇轻笑了笑,没有回答。 裴二已经将他们的关系误会成那般程度,他若再出来送,岂不加深误会? 但相识一场,眼下对方要去随时可能被攻破的武定关,不送也不好,于是便这样偷偷送了。 陈将军不知内情,顿时误会,不由叹道:“也是,见了面,离愁浓,只怕更难舍难分。” 但小夫妻之间,既然关心对方,还是要让对方知道才好,不然岂不白关心了? 也罢,他既给这小俩口牵过红线、主过婚,索性好事做到底,等裴二回来,将此事告诉对方。 何况他刚才看得分明,裴二离开前还回头寻找,不就是想看他娘子来送?这小夫妻俩真是……啧啧。 陈将军一脸了然,捋着短须,笑得意味深长。 李禅秀却被看得一脸莫名和困惑。 . 裴二离开后,李禅秀不必找借口搬到药房住,但他并未觉得轻松,反倒愈发紧绷,时刻关注武定关那边传来的最新军情。 陈将军知道他担心裴二,见他来打听,只要不是机密消息,也都不瞒着。 去中军大帐次数多了,李禅秀很快发现一件事,府城最近接连来人,让陈将军交出吕公公和蒋和。 尤其有一次他刚到帐外,就听帐中传出府城几位官员的怒斥和威胁,其中一人甚至气急,开口训骂陈将军。 陈将军次次都和稀泥,陪笑说吕公公早就离开永丰,自己真不知道他如今在哪。但这次被人指着鼻子训骂,哪怕再能装糊涂,也有点面子上挂不住。 可偏偏来的是府城的人,官职虽没比他高多少,但都在郡守府办事,随便哪个在严郡守面前进言几句,都能拿捏他,根本不能得罪。 于是陈将军之后干脆称病,正好李禅秀常来他这边打听裴二消息,他便装作是让军医来给自己看病,叫李禅秀配合说自己病重,好躲着不见人。 如此过了一日,府城来的那几人竟真走了。 陈将军顿时松一口气,一把拿下盖在额上的湿布巾,对在帐中假装炖药的李禅秀叹道:“可算熬走他们了,小沈啊,这两天辛苦你了,先回去休息吧。武定关今天的军情还没送来,我估计要晚点,到时一有裴二消息,我就叫人去告诉你。” 李禅秀起身含笑,点头道了声谢。 离开中军大帐后,他眼中笑意瞬间消失,眉心轻蹙。 府城来的那几人会这么轻易就罢休?而且这几人明显是严郡守心腹,看来之前陆骘猜的没错,严郡守极可能也牵扯其中。 即便没有,对方急着派人来捞吕公公,也说明吕公公背后的人能使唤得动严郡守,而且来头不小。否则严郡守不会这么上心,这么着急。 他一路思忖,快到药房时,忽见远处营寨外驰来百来匹快马,带起一路烟尘。 为首之人一身深绯官袍,腰系金带,穿的竟是郡守官服。 除了左右两三人同着官袍外,紧跟在他身后的百来人,都是披坚执锐的官兵。 一行人到了营寨门口,丝毫不管守兵,直接闯寨而入。为首的中年男子更是面带不虞,直奔中军大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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