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听说并州这次来的援兵手笔不小,连被称为“黑铁骑”的重骑兵都派了一千来。须知整个并州军,如今也只有五千这样黑铁骑。 李禅秀忽然忍不住想,率兵来支援的人会不会是裴椹裴将军?毕竟黑铁骑是裴椹一手打造,是他手中的利刃,并州军精锐中的精锐。 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可能。据他梦中与裴椹通信了解,对方此时应该正重伤不能起。 想到这,李禅秀有些遗憾,若是可以,他很想见这位梦中曾帮助过他的英雄一面。 但梦中他就是被裴椹身旁官员认出身份的,别说对方不可能来雍州,就算真来了,眼下这个时机,他也绝不能真去见对方。 看来只能等以后有机会了。 他暗暗摇头,接着又叮嘱二子继续去帮自己打听裴二消息。 . 中军帐内,因听说并州来援兵了,忽然又选择留下的严郡守面色沉沉。 旁边一名随行官吏压低声问:“大人,还回府城吗?” 严郡守倏地转头瞪他,低声斥道:“梁王世子就在府城,如今武定关破,我匆忙回去,叫他和梁王如何看我?” 说罢,继续沉沉坐着。 直到得知胡兵已退的消息,他终于松一口气,随即又面色不好道:“这个裴椹,我还没求援,他就直接把兵派来,当我雍州也是他并州地界?” 顿了顿,又道:“罢了,先将消息送到府城,给世子知道,其他人随我去武定关。” 既然胡兵已退,他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起身刚走几步,忽又转身问:“那位顾大人呢?” “这……听说他有个远亲表妹被流放到此,他去看望了。” 严郡守一听,面色又不大好,但还是道:“他是世子的人,你们注意点,别在他面前说错什么话。” “是。”左右官吏忙应。 . 武定关内,淡金晨光映照满地乱兵残骸,昨夜的惨烈战况犹在眼前,今晨就已被寒风吹散血气。 杨元羿掀开临时搭建的一个普通营帐的帐门,进去汇报:“禀将军,已经清点完伤亡情况,来支援的并州军死亡两百余人,受伤……” 在有其他将领在场时,他一般不喊对方“俭之”,而是将军。 裴椹听完,微不可察地点头,继而语气微沉:“好好安葬,妥善抚恤他们的家人。” 杨元羿点头,还要再说什么时,忽然有人来报:雍州郡守严大人到,请见领兵之人。 裴椹和杨元羿对视一眼,随即吩咐:“你去见他,不要透露我在这的事。” “好。”杨元羿立刻出去。 但没一会儿,他就面色不快地回来。 裴椹不需问,也能猜到情况,径直端起旁边的茶先喝起来。 果然,杨元羿很快抱怨道:“那姓严的竟然怪我们擅自发兵,笑话,我们不发兵,现在他严郡守的脑袋可能已经悬在城门上了。还好我们事先让武定关守将写了求援信,把他刚才那些话全堵回去了。” “不管他。”裴椹搁下茶盏,轻描淡写,“胡人虽然已经败退,但雍州守兵不足,仍不安全。你带人先在此驻扎,等我之后命令。” 杨元羿:“那你……” 裴椹:“……” “我先回一趟永丰。”他很快轻咳一声。 杨元羿:“……”我就知道! 你敢发誓你不是归心似箭,想回去见你娘子? 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裴椹又咳一声,板正脸色道:“不要多想,我是回去接着查吕全和蒋和他们牵扯的案子。” 杨元羿:“……”我多想了吗?我没说我多想啊,我只是合理猜测。 “那需不需要我也跟去?”他忽然问。 裴椹忽然转头,黑眸质疑,仿佛在问:你跟去干什么? 杨元羿轻咳:“我跟去……给你打掩护,你不是要隐瞒身份?那不得说这案子是我要查?” 废话,当然是跟去看戏。反正还有率领援军赶来的赵将军在,驻扎这种事,不需要他亲自盯着。 裴椹:“……” “随你。”他一甩手,面色不佳地离开。 . 裴椹依旧是一身千夫长的甲衣,骑马带着张虎等永丰的驻兵离开武定关,杨元羿也同行。 只是刚经历一夜拼杀,士兵们都又累又饿。经过一处边镇时,裴椹见众人实在疲惫,饶是再归心似箭,也还是下令先休息一会儿,让众人去镇上吃点东西。 这类边塞小镇本就不甚繁荣,尤其昨晚听说胡兵攻破武定关后,不少百姓都吓得匆忙逃到附近山里,这会儿很多都还没回来,镇上一片萧条,路两边开张的店铺也不多。 裴椹不怎么饿,挥手让杨元羿和张虎等人先寻个地方吃饭后,自己随意在镇上走走看。 往前没走几步,竟看到一家低矮的书肆,而且正开张,估计是这镇上唯一一家。 裴椹脚步微顿,想起什么,忽然快步走了过去。 杨元羿没跟张虎等人一起,他寻到一家刚好开张的包子铺,买了几个大肉包后,就转身出来找裴椹。 寻了半天,发现他竟在一家旧书肆内,手中拿着一本书,正神情专注。 杨元羿惊讶,能让裴椹在这种时候都专注看的书,得是什么厉害兵书吧?这穷山僻壤、山旮旯地方,竟还藏着罕见兵书? 他不由快步走过去,刚进铺就喊:“俭之,在看什么呢?” 书肆本就不大,他一进去,再一探头,几乎就和裴椹只隔不到两步距离。 裴椹听到身后声音,脸色倏地一变,瞬间将书合上,旋即转身,拿书的手同时背到身后—— 一连串动作,快得不及眨眼,简直如闪电般迅速。 杨元羿愣住,本来没怎么好奇,这下忽然有点好奇了,忍不住探头往他身后看,问:“什么书?这么宝贝神秘?” 裴椹脸色有些黑,斥道:“看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杨元羿:“……”这么小气? “好心给你送包子,爱吃不吃。”他直接把包子塞对方怀中,转身出去。 只是刚走没多远,忽然又狐疑——刚才裴椹收书的动作虽然快,但他还是隐约看见一眼,书上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莫非不是兵法,是练拳脚功夫的书? 啧啧,真是小气,他看一眼怎么了? 书肆内,裴椹见他走远,微不可察地松一口气。 随即从身后拿出书,又看一眼后,他略微迟疑,到底还是走到书肆老板的柜台前,敲了敲桌面,问:“这本书怎么卖?” 书肆老板是个有些精瘦的小老头,眼神不太好,眯着眼仔细看了会儿后,才道:“避火图啊,五百文一本。” 裴椹脸一黑,谁问是什么书了?他没眼睛,不会自己看? 还这么大声,幸亏店里没别人。 “两百五。”他直接怒砍一半。 小老头被他阴恻恻的语气吓一跳,又见他一身甲衣,上面还沾着血,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开始害怕,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军爷,我刚才说错了,您喜欢就拿去,不用钱,我这还有两本,里面什么样式的都有,管您够用。” 裴椹:“……” 最终他丢下一贯钱,带走了三本书。 到底还是没往一半砍。
第78章 裴椹将三本书仔细包好, 放进怀中,转身刚走出书肆,忽然脚步一僵, 表情变为微妙, 像是终于回魂,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怎么又跟失忆时似的,脑子不灵光了,竟来买这种书册? 但想到那晚妻子像受到惊吓, 惊惧躲在墙边的情形, 他面色又微僵, 生出几分尴尬和愧疚。 罢,买都买了, 何况学习不是坏习惯。 他抬步继续往外走。 一行人吃饱、休息过后,上马接着赶路。 快到永丰驻地时,对面忽然有两名玄铁兵骑马向他们奔来。 杨元羿远远看见, 很快想起什么,忙压低声音对裴椹道:“是之前你让我派去跟踪宣平他们的那两人。” 裴椹不动声色, 转身令张虎等人勒马留在原地, 自己和杨元羿一起驾马迎上前。 两名玄铁兵很快到裴椹面前,急忙停住要下马。 裴椹抬手止住,道:“就在马上说。” “是。”两名玄铁兵抱拳, 接着其中一人开始禀报。 裴椹起初还神色平常, 听到后面, 表情忽然沉凝,握着缰绳的手也微不可察紧了几分。 杨元羿更是听到一半, 就忍不住打断:“你说他们在开采一个盐池,贩卖私盐, 还招兵买马,训练私兵?这、这……” 他神情不可思议,甚至震惊,下意识喃喃:“真是人不可貌相,宣平看着热心仗义,想不到竟然连这等杀头的事都敢干。” 说完,他忍不住看一眼旁边的裴椹。据他所知,裴椹的娘子——那位沈姑娘,好像和宣平等人的关系很不错。 “不止如此,”另一名玄铁兵又道,“他们还将部分私盐向西运出关,不知具体是贩卖到哪。” 这下不止杨元羿,裴椹面色也瞬间变了变。 向西出关,可能卖给的对象就多了,西羌,西域诸国,甚至……胡人。 若卖给西羌还好,起码西羌名义上还归顺大周,西域诸国大多也是,可若是卖给胡人…… “还有……”玄铁兵语气忽然迟疑,飞快瞄了裴椹一眼。 裴椹皱眉:“说。” 玄铁兵闻言,忙快速道:“我们还发现一件事,他们贩私盐赚的钱,曾第一时间就给……您、您妻子送了一些,之后又送过一次,不过两次都不多。” 裴椹蓦地攥紧手中缰绳,面色紧绷。 旁边杨元羿更是双目睁大,掩不住惊讶。 他之前向裴椹问过宣平等人的事,知道当初招安山寨众人,是对方的妻子——那位沈姑娘提议,后来单独放走宣平等人,也是沈姑娘极力促成。 至于后来陆骘和李禅秀私下谈话,裴椹主动“守门”的事,杨元羿自然不知道,裴椹也不可能连这都跟他说。 只是沈姑娘身份本就有疑,再加上这件事,还有上次宣平去塞北,明显很了解地形,像有人给过他地图……诸多疑点,难免不让人多想。 杨元羿面色不由复杂起来,等两名玄铁兵离开,下意识看向旁边的裴椹,犹豫开口:“你妻子……” 他本来想问“你妻子会不会知道宣平在做这些事”,毕竟算上上次的“诊费”,宣平应该给了三次钱,但裴椹只知道上一次,还是以诊费的名义。 当然,也可能其他两次裴椹也知道,只是他忘了。加上给的钱并不算多……所以杨元羿犹豫一下,到底没问。 但裴椹怎可能不知道他想问什么?甚至,因为知道的比杨元羿多,他想到的也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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