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料下一刻,谢时深握着小说在手,面无表情往他的脑袋一拍,“还说?” 鹿厌心甘情愿受着,代入谢时深平日的起居,不由嘀咕道:“无趣的日子无趣的我,无趣的灵魂往哪躲。” 谢时深:“......” 僵持的气氛逐渐缓和,鹿厌见他虽是不近人情的态度,却并未带着怒意,便小心翼翼贴上去,大胆推荐说:“世子,书生不如黑皮香。” 谢时深对这些稀奇古怪的词表示一头雾水。 他不想听这些废话,却忍不住打量起鹿厌的举动,命令道:“过来。” 鹿厌好整以暇跟上脚步,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他乖乖站在书案前罚站,双手交叠身前,探着脑袋等谢时深发话。 谢时深把小说搁在案上,落座在圈椅中,端详着他道:“这几日若遇到东宫之人,可知要如何做吗?” 鹿厌认真点头,“世子放心,此事我必定守口如瓶,绝不给谢家和世子添麻烦。” 总之保住小命为重,何况跟在谢时深身边着实快乐,他无论如何都要抱紧谢时深的大腿。 谢时深问道:“你在锦衣卫待过,若查此案,最快预估时长多久?” 鹿厌正色回道:“数个时辰即可。” 未等谢时深发问,他接着说道:“此案有关王爷,吴师兄恐忙得脚不沾地,若世子想打听此案,我随时可以去一趟锦衣卫。” 谢时深垂眸思忖,双手交叠身前,大拇指来回转动着,“明日去盯着锦衣卫,若有蹊跷便来告知。” 鹿厌颔首应下,视线穿过谢时深,落在他身后的窗景,瞧见天色不早,遂道:“世子,不如歇息吧,不早了。” 他边说边挪着小碎步,靠近书案前,视线有意无意落在小说上。 谢时深扫他一眼,他又立刻端正站在原地,对视间,鹿厌眼中的心虚昭然若揭,让谢时深无言以对。 他看着鹿厌少顷,突然问道:“小鹿,鹿家为何会将你培养成侍从?” 提到鹿家,鹿厌眼底闪过一丝惘然和排斥。 他耸了耸肩道:“可能鹿家侍从不够?” 当然此言稍有偏差,毕竟鹿家有权有势,又鼎力支持东宫一派,怎会缺乏小小侍从,所以鹿厌只能将一切归咎于鹿常毅厌恶自己,厌恶他出身不正,给鹿家丢人现眼。 谢时深不欲听他胡说八道,只是静静看着他,等他给自己一个满意的回答。 但鹿厌似乎一直在回避有关鹿家之事,每每提及时,脸色会有几分沉重,瞬间和谢时深拉开距离,选择避而不谈。 自他到谢家以来,谢时深从未严格管控着他,目的想看他真实一面,可事实证明,鹿厌并不擅长伪装,只在打架一事上颇有天赋。 而任务以外,鹿厌的一举一动皆是随心所欲,偶有洞若观火的本事,却有着令人迷惑不解的行为,每时每刻都能给谢时深带来与众不同的体验。 谢时深觉得捡了个宝藏,也期待开发后的样子,是否会如前世一般,有着绝对的忠诚,有着势不可挡的锋芒。 书房沉默良久,鹿厌扛不住他的打量,这才堪堪回道:“我忘记在鹿家生活的日子了。” 谢时深闻言眉梢微蹙,半信半疑道:“据我所知,你父亲鹿常毅乃朝中重臣,悄无声息将你安排进锦衣卫,应当重视你才是,又怎会连家都不让你回。” 鹿厌握着玄尾扇,眼观鼻鼻观心而站,抿了抿唇才道:“年幼时在鹿家住了一年,后来便给师哥带走,实在记不住了。” 话虽如此,他却永远忘不掉被鹿家人辱骂关禁闭,从他出现在鹿家后,人人皆是心怀鬼胎。 谢时深未料他的身世竟别有不同,凝视他半晌发现他脸色不佳,转而问道:“师哥又是何人?” 说到师哥,鹿厌双眸闪烁,前一刻的阴郁顷刻消散,他的脸上立刻堆起笑意,紧紧握着玄尾扇在手里,显而易见,这位“师哥”于他而言远比鹿家更重要。 鹿厌喋喋不休道:“师哥他天下第一好。” 他说着还举起手中的玄尾扇,炫耀道:“这把扇子便是师哥专门为我改造的。” 窗外拂进一丝清风,将一盏烛火吹熄,打断谢时深欲说下去的话,他凝神看着鹿厌,将鹿厌片刻里的喜怒哀乐收入眼中。 直到鹿厌说到口干舌燥,不由自主舔了下嘴唇,谢时深见状道:“回去歇息吧。” 鹿厌愣了下,问道:“那值夜......” 谢时深支着额角闭目养神,“无妨,明日去锦衣卫一事要紧。” 鹿厌开心点头,下意识朝着小说走去。 谢时深察觉靠近的脚步,语调微扬,“嗯?” 无形的压迫迎面扑来,鹿厌立即收住脚,踌躇在原地不见转身离开,对案上的小说念念不忘。 谢时深漫不经心问道:“想留下?” 话音一落,鹿厌再也不敢逗留,拔腿消失在书房中,谢时深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唇边扯出浅笑。 翌日,鹿厌跟随谢时深出门,马车将谢时深送到宫门后,掉头朝着锦衣卫办差的衙门而去。 时隔许久,鹿厌再次踏入衙门,瞥见桌上的果子不敢伸手拿了,只能规规矩矩走通传,直到一炷香后,见一高高瘦瘦身着常服的锦衣卫使前来。 鹿厌认得此人,乃吴语身边的下属,名唤百浪。 两人迎面上前,鹿厌很勤快地喊人:“百师兄。” 百浪搭上他的肩膀,听着这乖巧的称呼,心花怒放道:“小白花你总算来了,师兄们可想死你了。” 面对他们的热情,鹿厌习以为常,整个人几乎被百浪架进了办差房。 百浪给他抛来果子,笑着问道:“今日怎的有空过来?” 鹿厌搓了搓果子,啃走一口说:“护送世子入宫,顺路过来瞧瞧。” 他好奇扫了圈四周,接着问道:“百师兄,吴师兄呢?” 百浪道:“还在宫里呢,估摸快回来了。” 鹿厌心里惦记着谢时深给的任务,猜想他多半要打听有关杨怀朔命案之事,但此事毕竟牵扯谢家,那日太子在东宫对自己意图不轨,若是开门见山地问,恐怕引人怀疑。 思索后,鹿厌假意不解地嘟囔道:“平日这会儿,吴师兄都带着我们去吃牛肉汤了。” 百浪道:“就是,我和唐平都等着他下值呢。” 他看着鹿厌吃得欢,忍不住又塞了两颗果子过去,顺手揉了把鹿厌的脑袋。 “多吃点,瞧你都瘦了。”百浪走到案前,拧眉看着堆积如山的公事,“你怕是不晓得我们有多忙,那日东宫夜宴,我们还在京郊查走私案,吴哥突然被传去东宫,我和唐平两人蹲点到半夜才回来。” 鹿厌看似百般无聊听着,满不在乎啃着手里的果子,甚至打趣道:“让吴师兄给你们买牛肉汤。” 百浪从文书中抬头看他一眼,嘶了声问:“话说回来,听闻夜宴当晚你也在,还被太子怀疑成凶手了?” 鹿厌仔细想想那日发生之事,如实转述一遍夜宴的事情。 只见百浪听闻后笑道:“你若有这杀人的本事,指挥使能给你离开吗?” 鹿厌啃果子的动作顿了下,脑海里闪过谢时深嘱咐的话,切莫将本领展露人前,以免惹祸上身,听劝总没错的,所以鹿厌回了百浪一个灿烂的笑,并未回应旁的。 随后见百浪将一份文书丢到他面前,神情古怪说道:“此案太子在御前力保你,甚至为你证明清白,都不必吴哥亲自上阵解释,如今案子的结果基本敲定,而且听闻陛下不打算彻查此事。” 鹿厌道:“此话怎讲?” 百浪左右看了眼,朝他勾了勾手指,鹿厌见状靠上前,给他递去耳朵,听着百浪耳语的同时,视线垂落在书案上摆着的供词。 百浪附耳小声道:“听吴哥说,陛下对杨怀朔很是避讳,草草了结也不愿追查,寻了个理由便打发掉,众人猜测此事和杨怀朔的身世有关,且太子一直以此利用他,眼下京郊出了走私大案,偏偏在查案时我们接到东宫传话,还是冲着谢家而去,只怕你们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 鹿厌仔细听完他所言,暗自感谢一番百浪的情报,转念想到他方才提及太子力保自己一事,不由觉得有些怪异,遂问道:“百师兄,既然太子替我摆脱嫌疑,那吴师兄今日为何还要入宫一趟?” 百浪脱口而出道:“因为太子势必要把你带回东宫。”
第10章 鹿厌顿时直起身,神情呆滞看着他,脑海里闪过太子不怀好意的举止,以及那位被乱棍打死的男宠,后知后觉太子的意图何在。 他感觉一股恶寒自内心蓦然涌上,不由蹙眉后退半步,怀里的果子哗啦掉落在地。 百浪见把人吓着了,立刻安慰说:“嗨,多大点事儿,就算太子想要你,也得陛下点头才是,你如今可是谢家的人,当初世子什么赏赐都不要,就要了你这个人,想必不会为此和谢家闹不愉快。” 鹿厌仍旧表示震惊,心知陛下不会轻易点头的原因,是碍于谢家的权势。 百浪见他走神,连果子都不吃了,连忙走到他面前说:“小鹿你别乱想,师兄的意思是,太子想要你当贴身的侍从,但是你知道的,太子那人肯定是冲着......” “小鹿?”一道声音突然打断百浪的话。 他们循声看去,入眼瞧见一袭公服的吴语回来,魁梧的身形将门前阳光挡住。 鹿厌望着来人喃喃道:“吴师兄......” 百浪瞧他魂不守舍,忙朝着吴语挤眉弄眼,示意赶紧过来帮忙安慰人。 可惜吴语没看懂他的眼神,咧嘴笑着朝鹿厌走去,用从前一惯招呼人的姿势,搂紧鹿厌的肩膀挤了挤。 鹿厌的双脚在意料之中离地,像个玩偶似的被平移了几步,飘到果篮面前,眼看着吴语准备投喂,他们身后听见脚步声传来。 只见吴语裹挟着他转身,看着一脸正气的唐平靠近。 鹿厌的手双手被挤着,动作艰难地举起打招呼,“唐师兄。” 唐平冷漠站在门口,面无表情打量着他们,他在轻松的氛围里过分突兀,常常因为成熟稳重而显得格格不入。 他对吴语挤出寥寥数字道:“小鹿看起来快碎了。” 吴语垂头一看,发现鹿厌双脚离地,意识到他被自己提着走,原来是自己握得太紧了,忙不迭松手,让鹿厌安全降落。 鹿厌迅速着陆后,百浪接着方才的话说:“小鹿别多想,太子不会拿你如何的,别当真哦。” 怎料吴语闻言后,往百浪的脑袋呼去一巴掌,拷问一番得知原委,再三警告他不要在鹿厌面前胡说八道。 吴语随后看向鹿厌道:“别听百浪乱说,陛下不会答应太子的,只要你家世子不松口,无人敢耐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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