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明丫头疯了也能做河龙王的妻,明家看来是绝后了啊。” “走,去向蒋三娘道喜!” “你不要命了?上回老四去明家想娶明丫头,被她生生咬掉了一根手指!” “我就不信,这么多人还能被她全伤了?” 众人说这话,张平咳嗽两声,嘈杂的声音逐渐落下,他继续道:“大伙儿这两天备好送龙王的东西,不要误了时辰。散了吧!” 待众人散去,张如恒才走到张平跟前,压低了声音耳语:“父亲,那两个便是近日新来的人了,说是来迁坟的,这几天也常在坟地里走动,我们怎么处理他们?” 张平望了一眼远远站着的姜晞两人,也用极轻的声音道:“他们不会武功?” 张如恒充满自信:“不会!我问了二狗子,这两个人过溪都要坐船。这几日,也没有任何异常的表现。” 张平犹带一丝怀疑:“那便不是龙王的人了?” 张如恒:“龙王的人要来咱们这儿,从没有迟到过,更没有早到过,想必他们的到来只是巧合,不会影响咱们的大事。” 张平颔首:“一切顺利是最好的。” 姜晞一字不漏地将这些谈话尽数收入耳中。 他若无其事站着,等张如恒来了,请他们到张平处见面,才礼貌地过去打招呼,言谈之间刻意带上了一点高傲之意,张平也不介意,只是笑着说: “两位既然来了,便好好地住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与如恒说。” 姜晞点点头,张如菲却突然开口问道:“听说您家里有三个孩子?您的女儿去世不久,我们多番打扰,是否妨碍了村长?” 嗯?怎么突然说这个?莫非是想知道亲人对于自己的看法吗…… 姜晞看了一眼张如菲,并未阻止。 张平面露尴尬之色:“哪里的事。唉,家门不幸,我家的丫头其实是半个妖孽,她本不该生出来的,如今做了错事去了,也算赎罪了吧。” 张如菲的手指一颤,语气平稳得没有半点破绽:“妖孽?” 张平叹息道:“也不怕两位老爷笑话,她的事情整个村子都知道——她天生就长着白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睛,皮肤也白得好像死人,不能见光,看不清景物,也走不动路,实在是妖孽转世,早该死了!” 张如菲沉默,不再说话,姜晞倒是顺便接上了话茬:“但阁下……还是将她养大了?” 张平欣然点头:“不错,虽然她是半个妖孽,却也是我的骨血,我实在不忍将她一出生就溺死,好好地养大了她,想着这辈子养在我身边就是了。没想到她果然妖性难除,居然带着河龙王的妻子逃跑,就是死了也是活该!” 张如菲仍在沉默,此刻的她,沉默得好像一块磐石。 姜晞看了她一眼,问:“话虽如此……不知道她的坟在哪里?我们去坟地时,正好也给她上两炷香。” 张平摇头:“没有坟。” 姜晞眨眨眼:“没有坟?” 张平冷哼一声:“不错。妖孽怎么配进我张家的祖坟?她尸体早在水里被鱼虾吃干净了吧。实在是活该。” 人死就要入土,若入不了土,便成了孤魂野鬼,从此悲哀凄惨地在世间游荡,哪怕立一个衣冠冢,也算是一种宽慰。 可是张平却压根没有准备张如菲的位置,甚至没有丝毫的悲伤之态,脸上满是痛快和嫌恶。 既然讨厌张如菲,为什么要教她念书,还养育她长大? 既然都养育到长大了,为什么还要叫她的尸体沉在水中,不给她一个坟地? 好难理解…… 姜晞再无话可说,随意与张平寒暄两句便走了。 一路上,张如菲都沉默不语,姜晞把她带回村长家,叫她在屋子里歇着,自己运起轻功,如影子、如蛇般隐匿于黑暗之中,做起最擅长的事情,找到张平,安静地潜伏起来,开始跟踪他。 方才张平口口声声“龙王的人”,足以证明河龙王并非是真的龙王,而是自称龙王的人! 不但如此,张家村长还与河龙王有联系,装作梦见龙王,愚弄张家村其余人。 如此看来,昔日溺死在床榻上的村民,都是被武功高强之人掳走,溺死之后悄无声息放回床榻之上,以此恐吓旁人的。 只是他们为什么要装作龙王,要求送妻? 又为什么要杀了明灿的父亲,哪怕明灿疯了,也要她做妻子?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又是否与《多情忘心大法》有关系? 姜晞怀着疑问,化作一抹幽魂般的影子,黏在张平身后,一双漆黑的眼漠然凝视,视线没有任何存在感,仿佛空气中漂浮的尘埃般虚无。 张平去吃了饭,又跟张如恒对了账本,再去各个村民家叮嘱他们准备“送龙王”的各类事宜。 直到黄昏时分,两人才回到家中。 在姜晞的注视下,张平与张如恒两人左顾右盼地张望着,走进最远处的鸡窝,在肮脏至极的墙壁上按了几下,鸡窝后一个暗门突然转开,从毫无杂音的移动就可以看出,这个暗门一定经常使用。 暗门后是一个幽深的洞口,连接着层叠的粗糙楼梯,极为狭窄逼仄,成年人若要进入,非得弓着腰一路屈膝前进不可,人若是胖一点,便会卡在洞中。 张平身材矮小,一溜烟钻了进去,张如恒便装作喂鸡的模样,在洞口便小心翼翼地把守。 姜晞见状,身子轻轻舒展,随着极其细微的骨骼移动之声,整个人已从高大逐渐缩小作少年身材,再捻起一枚小石子打中旁边正在坐窝的鸡。 鸡受惊大叫着扑腾翅膀飞来跑去,掠过张如恒的膝盖,他骂了一声,连忙去捉。 只是这一瞬间的功夫,张如恒的眼睛偏离了洞口,姜晞身形一晃,人已如闪电般滑进洞中……
第24章 洞口漆黑而狭窄,弥漫着令人不快的沉闷气味。 土腥气混合着一股极淡的怪异腥臭味,令人几欲作呕,姜晞辨认一番,发觉那是某种浸入骨髓的毒药与鲜血混合的气味,可惜他不是用毒的行家,只能草草辨认出应当是慢性毒素,但极难根除。 姜晞脚底生风,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但耳朵却捕捉到许多细微的声音——前方张平手掌按住墙壁侧面的摩擦声,匆匆朝下奔走的脚步声,略有些急促的喘息声。 姜晞安静地跟随着张平,感到自己正不断朝斜下方前进,好在这个洞穴只有一条通路,越往下越宽敞,那股略有些刺鼻的血腥臭味也就越浓郁。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第二个人的呼吸与心跳声出现了。 此人呼吸略有些滞涩,仿佛是肺部受损的缘故,但心跳却平稳而悠长,显出颇高的武功底子,反倒是前进的张平脚步开始拖沓迟疑,心跳逐渐剧烈,不时有布料摩擦声,或许正自擦汗。 张平终于磨蹭到那人身边,却没有靠的太近,只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艰涩地回答:“周大人,您吩咐的事情我已经办妥,那明家的姑娘两日后便来,不知道您先前说的话,可还作数?” 肺部受损的周大人冷笑,声音粗粝而低沉,在洞窟之中,犹如怨鬼般凄厉,令人不寒而栗:“不必担心你的好儿子出事,他不过是在外面替我办事,多留了几日。怎么,你还担心我杀了他吗?呵,若杀了他,我还去找谁替我办事呢?” 此人话音一转,又柔和下来:“张平,我们都已合作五年,彼此知根知底,有什么好怕的?我的伤势日渐痊愈,只要你把那个叫明灿的女人带过来,我的伤势痊愈,届时少不了你们一家的好处。” 张平忙道:“我儿如熙能得到周大人的青睐,替周大人办事,是他的荣幸。只是……只是……若如您所说,明灿当真身负上乘武功,到时候反而伤了大人可怎么好?” 周大人冷笑一声:“怕什么?她爹打了我一掌,叫我受伤至今,做女儿的,自然要付出代价。那丫头至今不过十四岁,就是从娘胎里开始修炼,又能到什么地步?更逞论我如今已好了大半,就是她再能折腾,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做好自己的事就是了。” 张平呐呐无言,只好道:“是,周大人。” 周大人嗯了一声:“你大儿子张如熙练武很有天赋,只是经过我的指点,武功便突飞猛进,实在是可堪造就之材。你二儿子虽然天赋一般,武功不济,但等我脱困,亲自传授他我的独门心法,届时也算江湖上一条好汉了。只要再等一段时间,你们一家子搬离这贫苦的张家村,去外头闯一闯,不是很好吗?” 张平的心绪被牵动,激动不已:“是,是,您说得很是,请大人多顾及身体!” 周大人似乎说得累了:“回头再给我送些肉来,嘴里实在淡出个鸟了。你下去吧,我要歇一歇。” 张平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原路往返。 姜晞已听见了想知道的一切,便也毫不留恋地悄然溜走,在张如恒的一个错眼之间无声无息地跃出洞口,回到了姜慈所在的院子。 姜晞在井水边简单地清洗了一下自己,免得身上沾染的令人作呕的臭气惹怒了教主,进屋之后,张如菲已经吃完了自己那份午饭,给他剩下了他的那一份。 吃饱喝足,姜晞耐心等待着夜晚的降临。 太阳终于落山。 姜慈醒来时神色显得很是疲惫,眉目之间倦怠至极,有气无力地斜依在床头,姜晞见状有些困惑,上来给姜慈把脉,脉象平稳有力,不像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的模样。 姜慈半闭着眼,翻手握住了姜晞的手:“白日里要出现,果然累得很。” 姜晞牵着他的手,问:“教主……白日也能瞧见发生了什么?” 姜慈点点头:“可以模模糊糊的察觉,如同做梦一般,人沉在水里,想夺取身体,便要从水中浮起。按照今日这般状况,我一日至多夺取身体三次,每一次不超过一盏茶的时间。你那边如何了?” 姜晞将今日发生之事告知,又道:“若我所料不错,那位‘周大人’是一个身中剧毒的武林中人,逃跑到张家村,假扮‘河龙王’,恩威并施的命令村长一家替他办事……此人杀死了明灿的父亲,但也同时受了明灿父亲一掌,不但中毒,而且伤了肺腑,一直在洞窟之中养伤……此番行动,正是为了明灿。” 姜慈哼笑一声:“这位‘周大人’好大的派头!在村子里对一群愚夫愚妇称王称霸,实在可笑至极。” 姜晞:“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他究竟是谁……江湖上似乎没有一个姓‘周’的武林高手突然失踪。” 姜慈摆摆手:“这名字兴许是假的,不必在意。此人每年都讨要村子里一个最美的少女做妻子,你却没有听见其他人的心跳呼吸之声,五年之间,至少也有四个少女被他掳走,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卖了。他为什么非要少女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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