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好了衣服,姜慈从床边起身,坐在了桌子旁的凳子上,姜晞绕到他身后,手指穿过漆黑而顺滑的长发,如云堆雾的漆黑长发像是一匹绸缎般,凉丝丝的,在姜晞稍显笨拙的梳理下束在简素的发带中。 姜慈摸了下鬓边,嗤笑一声:“这样的手艺连我也比不上,日后多练。” 话虽如此,姜慈倒没有拆去挽起的头发。 姜晞缓慢地眨眼:“是……教主,饭食已经上来了……您要吃一些吗?” 姜慈瞥一眼盘中简陋的饭菜,眉头一皱,面露不快之色,但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只能轻哼一声:“罢了,吃吧,吃完了饭再去做事。” 姜晞应一声,去院子里打了水倒入盆中,先清洗了水盆,再自己净手,最后才端着盛满清水的盆子回到屋子里,请姜慈净手。 一路走来,虽然有帷幕遮挡,但对爱洁的姜慈而言,已经算得上风尘仆仆,只是为了治病,强自忍耐罢了。 姜慈洗了手,又擦了脸,坐在桌子边一动不动。 姜晞泼了洗手水,亲自检查了饭菜、餐具,又自己先每样尝了一些,运转内功心法,确定没有问题,才将饭碗还给姜慈:“教主,请用……” 姜慈这才开始动筷子。 姜晞很快吃完了饭,看姜慈慢条斯理地吃饭擦嘴,恭敬地等待在一边。 “走吧,去见一见姓明的那户人家。” …… 黑夜。 墨汁般的黑夜,将整个村子吞噬。 村人没有烛火照亮深沉的夜,一切罪孽与污秽被隐匿在这深邃的黑夜中。 姜晞与姜慈已来到了姓明的那一家母女的住处。 姜晞无声无息地闯入屋子,里面只有两个女人,她们一起躺在床上,互相依偎,仿佛彼此就是人生唯一的希望。 她们两人睡得很沉,姜晞将整个屋子笼统地搜寻了一遍,也没能找到什么武功秘籍,或是隐藏起来的机关暗道,便直接从内部打开正门,请姜慈大大方方地进入。 姜慈进入屋内,脚步声毫无遮掩,立刻惊动了床榻上的人。 其中那个蓬头垢面、脏兮兮的少女正要张嘴尖叫,黑影一闪,身上穴道便被姜晞点了一遍,她旁边的女人便一声不吭地死死抱住了少女,把她整个人往怀里按,恐惧地看着姜慈,一声不吭。 “我们长话短说,直截了当地来吧。”姜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朝姜晞抬了抬下巴,“去,把灯点上,让她们看见我。” 姜晞找了找,这里有灯,也有一点油,是逢年过节才舍得点起来的,他用随身的火折子点燃了灯,放在屋子里,昏暗的灯光虽然不能照亮整间屋子,却足够让两个女人看清姜慈。 姜慈一双眼睛突然变得极其深邃,仿佛是一个黑洞,能够吸走旁人的魂灵,他看着年迈的女人,缓缓道:“你是谁?” 年迈的女人本压抑着颤抖,此时此刻,神情却突然呆滞起来,身体也一动不能动了,呆呆地看着姜慈:“我是蒋三娘。” 姜晞知道,这是教主的《移魂摄心》,一门极其奇特的武功……会这门武功的人,若是与武功不如自己的人对视,旁人便会问什么答什么。 但这门武功有一个极其可怕的弊端。 若是被询问的人武功比询问者更高,或者对方有专门抵御类似武功的修行法门,那情况便会反过来……被询问的人问什么,询问的人都必须回答。 因此,教主才几乎不使用这门功法。 既是担心依赖《移魂摄心》有碍《天魔焚心大法》的进益,也是担心碰到了深藏不漏的武林中人,阴沟里翻船……但眼前的两个人都是普通人,想必不会有那样的问题。 姜慈:“你知不知道《多情忘心大法》?” 蒋三娘:“不知道。” 姜慈眉头微皱:“对于你的丈夫,你知道什么?” 蒋三娘:“他很爱我,也很老早就死了,可惜他死得早,不然村子里谁敢欺负我们娘俩!” 姜慈:“为什么你的丈夫还活着,其他人就不敢欺负你们?” 蒋三娘:“我丈夫的力气大得很,曾经有一头熊跑到了村门口,他一个人就徒手杀死了熊。” 姜慈眯起眼,怀疑她的丈夫会武功,甚至是内功:“你的丈夫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行为?比如盘坐在床铺上,或者身体一时温暖,一时寒冷?” 蒋三娘:“没有。” 姜慈:“你丈夫的遗物在哪里?” 蒋三娘:“我丈夫没有遗物,他死的时候,是溺死的。” 姜慈扬起眉梢:“溺死?” 蒋三娘的脸上露出一丝本能的恐惧:“不错,他是溺死在床上的!晚上睡觉时,他人还好好的,第二天醒来,他浑身湿透了,口鼻里全是水,闭着眼睛躺在我身边——他溺死了!” 姜慈想到了姜晞曾经跟他说过的事,“龙王”为了昭显自己的权威,特地杀死了村子里几个男人,让他们溺死在睡梦中,难道“龙王”跟姜慈一样,本是为了姓明的一家? 姜慈问了半天,什么有用的都没有得到,面色难看,眉目间流露一丝怒色。 正在姜慈打算暂且停止之时,蒋三娘怀里的少女突然如疯狂的野兽般,朝姜慈扑了过来!
第17章 “啊——呃!” 明灿的身子跃到半空,姜晞闪电般探出手,一把卡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拦腰截住,少女拼命挥舞四肢挣扎着,又踢又踹,张嘴就要大喊大叫。 姜晞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手指上传来一阵剧痛,明灿的牙齿死死嵌入肉里,这一口咬得极狠,姜晞也没有用内力反震,鲜血顺着她的唇角滴落,姜晞的脸上毫无波澜,平静得像个死人,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痛楚。 姜慈眉头微皱,凌空一指,劲气从指尖迸发,点中蒋三娘的睡穴,这一手妙到毫巅,直接让蒋三娘昏昏睡去。 明灿意识到母亲倒下,更是疯狂,在姜晞的臂弯中拼了命地捶打挣扎。 “怎么回事?”姜慈的目光扫过姜晞滴血的手指。 姜晞声音平稳,带着一丝困惑:“她冲开了穴道……” 姜慈一愣:“她怎么冲开穴道?她不是没有内力——等等,难不成?” 姜慈一把抓住明灿挥舞的一只手,在手腕上探查片刻,分明是毫无内力的脉象,朝里探入一丝内力,却犹如石沉大海,内力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样的脉象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姜慈想到了一个令人心动的可能,他迫不及待地加大了内力的输入,这一次,若是一个普通人,被这样的内力输入了筋脉,一定会瘫软在地,疼痛不已。 明灿的体内仍然空空如也,筋脉中没有半点内力留存,仍然如石沉大海。 “好,很好……”姜慈深吸一口气,脸上已经带了笑。 第三次试探,姜慈单手按在明灿的腹部,汹涌澎湃的内力如浪涛般翻卷而至! 明灿身体一僵,浑身颤抖起来,空荡荡的筋脉中,内力粗暴而疯狂地横冲直撞,让她皮下出血,斑斑点点的淤青不断浮现,浑身痉挛不止。 姜晞虽然不知道姜慈为什么这么做,但他作为一个好侍从,还是老老实实地扣住了明灿,仔细观察着她。 明灿颤抖着,姜慈却一刻不停地握着她的手腕,感受着她内力的翻腾。 不出姜慈的预料,筋脉中的澎湃的内力越来越少,明灿的颤抖也越来越轻,等内力再一次如阳光下的露水般消散无踪,明灿的身体也停止了颤抖,重新恢复了活力。 她凶狠地曲起膝盖,重重砸在姜晞的大腿上。 姜晞感到自己的骨头裂开了,疼痛流窜上来,他难以遏制的本能地闷哼一声,笔挺如标枪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放下她吧,我已知道《多情忘心大法》在哪里了。” 姜慈深吸一口气,目光与明灿接触,深邃的眼睛仿佛能将人的魂灵吸入其中,他低声道:“睡吧。” “唔唔、唔!”明灿血丝绽开、凶狠如狼的眼瞳慢慢无法聚焦,眼皮越来越沉,违背了她的心愿,缓缓地合住了。 少女终于不再发疯似地挣扎抵抗,四肢柔软地垂下来,倒在了姜晞的怀中。 姜晞把她放回床上,拇指抹过明灿的唇齿,将鲜血抹去。 转过身后,迎接着他的、是眼瞳中酝酿着阴霾的姜慈。 姜慈冷笑:“你倒是怜香惜玉,骨头断了也不用内力欺负女孩子,要不要我给你鼓掌叫好?” 为什么又生气了…… 姜晞不懂,但他很有经验地开始解释:“教主需要她……哪怕她要杀了我,我也不会叫她死。” 姜慈轻哼一声,面色和缓下来:“她身上的确有我要的东西,《多情忘心大法》恐怕已被她学会,她的父亲大约也是会的,但蒋三娘作为枕边人,怎么会不知道?也许那门功法有些神异之处。” 姜晞听着,运气缓解大腿处隐隐的疼痛,问道:“教主……要如何处理明灿?” 姜慈沉吟道:“若是她还有神志,也许我能问出什么,可她现在已经疯了,一个疯子,怎么问得出问题?——对了,张如菲不是说,想要面对面的见她么?就叫她做,也许能刺激得叫她恢复神志也说不定。” 姜晞点头:“是。” 姜慈揉了揉眉心:“再看情况吧,至于‘河龙王’,也可以查一查,明灿的父亲毕竟是死在‘河龙王’手中的。” 姜晞的腿不是很痛了,他稍微挪动脚尖伸展着,表情专注地点头:“是。” 姜慈撩起眼皮看他,昏暗的灯光下,姜晞苍白的皮肤变成暖融融的橙色,眼珠里映着一点亮光,漆黑的眉眼仿佛渡上了一层浅淡的晕光。 姜慈想笑,于是遵从心意微笑起来:“你怎么总是说这一个字?” 姜晞看着他,很慢地眨了眨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姜慈嘴角的笑容淡下去,轻声骂了一句:“木头!罢了,走吧,回去休息,明日晚上再说其他。” 姜晞低下头:“是……” 熄灭了油灯,简单处理了滴血的地面,姜晞与姜慈无声地离开了明姓一家,回到了暂时落脚的屋子里。 姜晞检查了门窗和屋檐,确定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并没有其他人偷偷潜入。 他正要替姜慈脱下外衣鞋子,伸出的手就被姜慈轻轻地避开了。 咦,现在又可以不用做这些了吗? 姜晞的脸上有困惑一闪而过,他看见姜慈自己脱了衣裳。 姜慈淡淡道:“你的手上还有血,就想给我更衣?弄脏了我的衣服,你跪在地上一夜都赔不了。” 姜晞这才意识到,先前明灿咬了他的手,鲜血虽然已经止住,但仍然留下了斑驳的血痂与深深的伤口。 “是属下疏忽了,请教主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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