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江寒酥神色未变,平静地回道。 这倒让赫连遥真心里有了疑虑,“你知道什么?” “知道你的打算。”江寒酥直言道:“我之所以守在这里,是怕你把那个见证你罪行的人杀掉。” 赫连遥真闻言,心中一惊,“你做了什么?” 当他得知这里有异动时,第一时间就让玄羽卫封锁了这里,他想,无论对方想使什么花招,都让来人有来无回,此间事,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在地下室里做的那些事,坊间已经传开了。” “不可能!”赫连遥真否定道。 “若真是你说的那样,我怎么会不知……”他突然顿住了,这些天他一直和秦湘腻在一起,可谓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秦湘…… 想到秦湘的欺骗,他觉得一阵气血上涌,但他并不愿表露出来,他强自镇定地说道:“传言……你也说是传言了,这不过是你们为了争权夺利而耍的把戏罢了,当不得真。” “但是现在有人亲眼看到了,而且那个人的妹妹就地下室第一间囚室里的女人,你说过,她是你身边的侍女,这样,你还能瞒得住吗?” “原来是这样。”赫连遥真冷笑一声,“我会杀了他的,那个人,他没有机会将他看到的说出去。” “你杀不了他。”江寒酥斩钉截铁道。 “你觉得你口中的单将军,是愿意跟着你这样喜怒不定、杀人如麻、名声败坏的人谋反,还是愿意辅佐仁善的世子名正言顺的继承王位。” “你说什么?”赫连遥真忽然感到一阵恐惧袭上心头,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事。 然而此事已无需他思考,恰在此时,门口传来吵嚷之声。 “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世子也敢拦。”赫连遥真冲着门口的玄羽卫吼道。 被斥责的玄羽卫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明明是他要求严守此地,任何人不得出入的,现在又变了说法,但他也只能一边赔罪一边把世子和单将军请进去。 赫连遥真看着单将军,他不敢相信这人真的背叛了他。 “阿遥,不要再错下去了,认罪服法吧。”赫连清霂劝道。 “你们……”赫连遥真的视线扫过赫连清霂、江寒酥、单将军,“你们都是一伙的,只有我是一个人,我从来都是一个人。” 他狂笑起来,突然夺过旁边一名玄羽卫的佩剑,在众人大惊失色的目光中举剑架上脖子,毫不犹豫地划下去。 然而下一瞬,他就被闪现至他跟前的江寒酥踹倒在地,长剑甩落在地上,鲜血从尚浅的伤口中渗出来,染红了白皙的脖颈。 “地下室里还有人需要你的解药,至于你要付出何等代价,自有你们的律法决定。”江寒酥看着倒在地下,满脸泪水,愤恨地看着自己的赫连遥真,沉声道。 江寒酥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赫连清霂,见他看着赫连遥真一脸欲言又止的懊悔模样,便代为指使道:“将七王子押下去,好生看管,切不可让他再寻短见。” “世子?”江寒酥轻声请示道。 “嗯,照办吧。”赫连清霂点头同意。 江寒酥转身开启地下室的机关,率先走了下去。 单将军带领下属紧随其后,准备对地下室里的人施救。 婉儿见江寒酥下来了,想上前招呼一声,然而江寒酥直接从她面前快速地走过去了,没有半点要停留的意思。 江寒酥走进走廊尽头赫连遥真的那间房,在里面翻找起来。 方才冷静的面目已不复存在,他冷厉俊美的脸上满是不耐。 “你在找什么?”随后而来的赫连清霂关心地问道。 江寒酥一边找一边回道:“一支玉簪,您救我那天,玉簪就在七王子手里,我猜他不会随身带着。” “我让人帮你找。” 江寒酥停下手中的动作,面对赫连清霂,“谢世子,不过既然这里的事已经尘埃落定,我想尽快回去,当初我向您暗示过我的身份,您同意借我之力破琉琼困局时,便等同于接受了晟璟的帮助,来日您承袭了王位,还请记得。” 赫连清霂笑了笑,“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还真直白。” “和世子这样品德高尚的人讲话,何须拐弯抹角。”江寒酥真心道。 “阿七,那……”赫连清霂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说道:“你愿意留下来吗?我很欣赏你,你很聪明,武功又厉害,可说是有将帅之才,你若愿意……” “谢世子厚爱。”江寒酥打断了赫连清霂的话,拒绝道:“我此生只愿侍奉晟璟的太子殿下。” 赫连清霂被他眼中赤诚的决心震住了,曾经也有人这样注视着他。 他不敢再看,低头间,余光瞥见被江寒酥随手放在一旁的“断邪镇恶刀”。 江寒酥有所察觉,走过去,拾起刀,双手呈给赫连清霂,“如此珍贵之物,现交还世子。” 赫连清霂本意是想将这把刀赠予江寒酥的,现在,他伸手接过,只道:“也算是让他看到这一天了。” 江寒酥见他有些失落,心有不忍地劝道:“世子应该振作精神,七王子之事还遗有后患,想要重拾民间对王室的信任并不容易,但我相信以世子之才定能让此事有一个圆满的结果。” “我会的,谢谢你,阿七。”赫连清霂的笑容和初见时一样温柔。 结束了和赫连清霂的交谈之后,江寒酥最终也没有找到那枚玉簪。 他向赫连清霂询问了秦湘的事,这才知道秦湘一年多以前就来了这里,所为的根本就不是助赫连清霂登上王位,她确确实实是个细作,因此赫连清霂并不打算就这样放秦湘回晟璟,需要晟璟再派人来交涉。 江寒酥当夜就去见了秦湘,他将这件事告诉了她,并表示自己天亮就会启程回去。 “真羡慕你。”秦湘哀怨道,她靠近江寒酥,抬头与他对视。 江寒酥突然侧过脸避开她的视线,伸手就将她治服住,她的双手被反剪在背后。 “你干什么?”江寒酥质问道。 秦湘一时没有说话,她着实没想到江寒酥能发现她的意图。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确定,我注意到你对高勇使用摄魂术时,特意走到了他面前,方才,你靠我那么近,我下意识就躲开了,现在看来,使用摄魂术确实是限制了距离。”江寒酥如实道。 “我以为,在你身边装了那么久,你能对我放松警惕,没想到,我还是小瞧你了。”秦湘不甘地说道。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江寒酥追问道,他不明白他和秦湘之间有什么恩怨。 “我可没什么意思,有意思的是你,你一个卑微的暗卫竟敢肖想太子。”秦湘咬牙骂道。 “你说什么?” “放开我。” “就这样背对着我,不准转身。”江寒酥说完才松开钳制住秦湘的手。 “我从一开始就告诉你,我是刺客,我得到的命令是,协助你完成你的任务后,杀了你。” 秦湘说完后,身后一直没有动静,她索性调侃道:“怎么?受刺激了?谁让你如此狂妄大胆,你该不会以为你窥觊太子,皇帝会高兴吧,他没有事发当场就将你挫骨扬灰,你都应该感谢自己还有利用价值。” “你杀不了我。”江寒酥终于从错愕中回过神来,沉声道。 “是啊,我知道我失败了,其实也没什么,反正我活不了多久了。”秦湘叹了口气,一副如释重负、不再挣扎的样子。 “你怎么了?” “我和你一样被种了‘血契’,不然,你以为那天在密室里我怎么救你的?我来这儿一年多了,我暴露了身份,他们就不再给我提供解药了,可我不想死,我逐渐摸索出了用催眠缓解毒性的办法,但这终究比不了真正的解药,大概再有个两三次,我就撑不下去了吧。”秦湘原本温柔魅惑的声音里掺杂了许多悲凉。 她缓缓地说着自己的故事,她并不在意身后的那人有没有认真听,她只是想在这个夜晚把埋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能同时学会催眠和摄魂术的人,世间少有,我曾沾沾自喜,后来却落入了地狱,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真是一点也没有说错,师父为了自保,把我献给了宫里的大人,他们训练我,把我培养成一名细作,我再也没有自由了,我只是他们的傀儡。” “他答应我,只要我能杀了你,他就放我自由,我知道不是他大发善心,而是他了解我的状况,他知道我根本活不了多久了,可是就算是几个月的自由,我也满足了,可惜……” 秦湘说着已经泪流满面。 “你的‘血契’在谁身上?”江寒酥问道。 秦湘忍不住笑了,“你该不会想帮我解了‘血契’吧,你别天真了。” “千万不要因为我说了几句胡话,你就同情我,我很快就要因你而死了,我可是很恨你的。” 秦湘低头从袖子里取出一件东西,举起来给江寒酥看。 是那枚玉簪,竟在秦湘这里。 “本来,我打算得很好,我想,若我杀了你,你也算帮了我,那我就把这支簪子还给你,我可以给你收尸,我会把这支簪子和你埋在一起。” “但现在……”秦湘狠狠地将玉簪砸在地上。 江寒酥心里一惊,就见玉簪砸在地上四分五裂,他心里狂跳不止,头晕目眩,十分反常。 他拾起断玉,便冲出宫门。 一刻也没有耽误地跨上一匹骏马,疾驰而去。 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他要快点回去,快点、再快一点…… 夜风嘶吼,他的身影融于黑暗中。
第72章 敢赴生死慰衷心(十七) 江寒酥到皇城时, 天上飘起了细雨。 深秋的寒意凛冽刺骨。 他戴着竹编的斗笠站在街上,眼前的勾栏瓦肆、贩夫走卒、人潮在如雾般的雨幕中似真似幻,仿佛离他很遥远。 坊间传闻, 皇太子被废,似有谋逆之嫌。 时间不对, 事件也不一样, 皇帝还安坐宫中,赤月山之变根本没有发生。 书中致使陆云朝被污以谋逆的罪名诛杀的那场动乱,在江寒酥的脑海中肆虐, 与现实中的种种线索、迹象交织在一起。 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江寒酥的脸色如覆着一层冰霜一样,冷硬得吓人。 如果能早一点回来就好了, 又或者,他根本不应该离开。 指甲扣进手心里, 血顺着修长、蕴含力量的指节滴落到潮湿的地上,溅起血花。 可这点程度的自惩根本无法消解他恶劣的情绪。 江寒酥动作利落地翻进高墙内。 东宫所有出入口皆有人看守,他没办法走正门。 他迎面撞上一名洒扫的宫人,那人险些惊呼, 但看清是江寒酥后,自动捂住了嘴, 将声音憋在了嗓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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