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朝看见,江寒酥看自己的眼神很温柔,是的,就是温柔,和他那冷肃强硬的外表很不相同,甚至带着一点怜惜。 “我叫你阿七,好不好?”他柔声说道。 江寒酥的眼中微微露出点讶异,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润的色彩,他动了动喉结,道:“是,属下但凭殿下吩咐。” 陆云朝注意到他眼中的变化,眼风一转,道:“你不喜欢这个名字?” “不,没有,属下谢殿下赐名。”江寒酥原本无甚表情的面目上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些微慌乱的神色,他甚至忘了规矩,出口就是否定的词汇。 阿七,比起047,这是一个有温度的名字。 陆云朝笑了,他本是冰雪般的人,他一笑,却仿佛万物逢春,眉目生辉。 只是那笑容在江寒酥面前只出现了一瞬,他低下头去,伸手拿起方才放下的瓷勺,在粥碗里缓缓地搅动起来,那修长分明的指节和暴露在外的一截纤细的手腕生的如珠似玉,在清晨的日光下泛着柔白的光华,叫人看了不敢触碰,仿佛那是什么华美的易碎品一般。 “阿七,天好热,一点胃口也没有。”他低着头轻声道。 江寒酥不知道他怎么了,一大清早的很奇怪,明明昨天他来报道的时候,陆云朝都不屑分给他一个眼神,不,或许不是他奇怪,昨天他要准备殿试的事情,哪有空看自己一个小小的暗卫,他本来就是如此,只是现下江寒酥觉得自己实在有些招架不住,他从未见过如陆云朝这般的人。 “你为何不说话?”陆云朝缓缓抬头看向他,他的一切动作都是那样慢条斯理仪态万千。 江寒酥知道自己失仪,可陆云朝轻柔的语气实在不像一句质问,他说不出请罪的话,甚至感到一阵莫名的羞涩。 他迟疑着说道:“属下在想,殿下是否能允许属下为您准备膳食。” 在现代的时候,他唯一拿得出手的大概就是厨艺了,他似乎有这方面的天赋,出于好奇,也曾研究过古代的菜品,这时,见陆云朝吃不下饭,就下意识地想为他做点什么。 陆云朝的眼睛明亮起来,从中闪过一丝惊奇,他问道:“你还会做饭?” “是。” “好,那你就试试看吧。”他答应着。 “是。” “你去吧,没我的命令,不要再进来。”陆云朝吩咐道。 江寒酥又恢复成了开始时面无表情的冷肃模样,道:“是,属下告退。” 他走出来时,烈日已高悬于穹顶,热浪一阵阵朝自己袭来,恍然间,方才室内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自己的幻想一般。 那如冰雪又如珍宝一般的人,真同自己说过话吗?
第06章 初涉诡谲宫廷事(二) 江寒酥和同在殿外值守的侍卫们交代了几句,就向着典膳厨的方向去了。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肖越天正巧来丽正殿向太子汇报事务,肖越天看到他竟然擅离职守,就悄悄跟了上去。 自从太子书房外阻拦靖王那件事之后,肖越天就发现了江寒酥身上有诸多疑点,总之整个人都发生了古怪的变化,别人可能看不出,但这人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被自己一手训练出来,他心中有事,自己一眼就能看出来。 江寒酥这些天以来一直在注意那天在卫所后院窥视他的人,那人一直在跟踪他,没有其他的动作,是单纯的监视,还是在等待出手的时机? 在原主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个人的存在,那么这人就是在自己穿过来之后才开始跟踪他的,他怀疑这是靖王派来的人。 当然,还有一种更为棘手的可能,就是这人也是东宫暗卫,他在第一天自己昏迷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可能是因为他不合常理的刑伤或其他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 他一直想找机会抓住这人,弄清楚真相,但由于第二种可能性,他不能惊动卫所里的任何人,尤其是在他在后山练武的时候还时不时出现的肖越天,他总感觉肖越天过分关注自己了。 现下是个好时机,他可以先把跟踪之人引到偏僻处,待事情解决后再去为陆云朝准备午膳,时间应该来得及。 他走到了一处无人居住久未修缮的院落里,待听到动静,得知那人已跟到院墙外面,便突然出手,向那人袭去。 那人反应也极快,迅速退后格挡,两人霎时间便扭打在一起。 江寒酥一眼便看出那人穿着东宫暗卫统一的黑色劲装,心先凉了半截,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不过,再细看便发现这个人他从未见过,或许是假扮的?最好是这样。 事情未水落石出前,他怕被人看见,就利用武力的优势将那人逼到了院内,再一脚踹上了院门。 他未使用杀招,只想将对方擒住。 但对方却出手狠厉,先是拔出佩剑向他狠刺,间隙又飞出暗器。 他不得已只好也以刀应战,两把武器相撞的铮鸣之声震得江寒酥心头一颤,这是他第一次与人对战。 他露了怯意,对方发觉后先是一愣,后又很快地抓住时机,招招直击他要害,他被对方压的步步后退。 那人眼中迸发出狠厉地神采,起手向他心脏处刺来,他正要应对,却发现对方在空中虚晃一剑转而又突刺向他右侧肋下。 眼见已经躲闪不及,江寒酥突然腾空跃起,在剑即将触碰到他的时候,挥刀向对方执剑的右手砍去。 那人一脸骇然,急忙收剑后退,他不知为何江寒酥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周身汇聚着暴虐的煞气,那一刀砍下,速度极快,带着凛冽的锋芒,如果他没有及时退避,恐怕一条手臂将被他砍断。 江寒酥看见对方手臂上如自己预想的那样被划破一道血线,他侧身躲过飞溅的血液,来不及平复自己惊惧的内心,就欺身一把按住对方的肩膀,刀架在对方脖子上,直把对方按退到后方的院墙上动弹不得。 “你是什么人?”他压低声音厉声问道。 “不必多问,我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是靖王的人?”江寒酥突然问道。 那人神色微变,但很快又掩饰起来。 还好,既然是靖王的人,那应该是和之前的事有关,江寒酥想。 如此,直接将他带回卫所里,禀告肖越天就好。 他这样计划着,就见对方眼中诡异一笑,他心中一凛,对方忽然从口中吐出一枚暗器。 竟还有这一招!他仰身躲过去,对方趁机逃脱了他的钳制,纵身飞跃了出去。 他刚想追上去,对方回身放出数枚暗器,他挥刀格挡之时,对方已不见踪影。 江寒酥知道,这次交手,自己破绽百出,如果把这件事禀告给肖越天,自己跟对方交了手,不仅把对方放跑了,还对对方的目的等重要情况一问三不知。 他解释不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因为以原主的身手,根本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看来只能继续隐瞒,自己伺机再抓到那人,方才交手已知对方实力在自己之下,之所以让对方逃脱,是自己没有经验,还有更关键的原因是……自己不敢出手。 法制社会中长大的人,他过不去自己的心理障碍。 江寒酥将院子里的打斗痕迹清理掉,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整理了衣冠,便出了院子,向典膳厨行去。 方才一直在门外的肖越天,已将两人打斗的全过程尽收眼底,在江寒酥出来前就隐蔽了身形,他眼中晦暗不明。 江寒酥进了典膳厨后厨,便看见了一名衣着清丽面容秀美的女子正在熬制一碗羹汤。 他知道那女子名叫悬铃,是陆云朝的贴身婢女,且她是陆云朝奶娘的女儿,和陆云朝从小一起长大,她是陆云朝身边最亲近的人。 江寒酥走过去拱手行礼,并向她告知了自己的来意。 他感觉悬铃看向自己的眼神很冷。 “是殿下让你来的?”她平静地问道,然而那种平静又让人觉得她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是。” “殿下怎会让一名暗卫准备膳食?” 江寒酥说不出话了,难道说是自己主动要为陆云朝下厨的? 当时的确是自己主动,他也没觉得怎么样,可现下被悬铃这样一问,他忽然感觉这件事有种说不出的不合适…… 悬铃见他扭捏的样子,已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心下有了计较,但既然殿下已经准许了,她也不会真的阻拦,便告知了陆云朝的一些忌口偏好就让他自由发挥去了。 江寒酥道了谢,便不再耽误,先去看了看有哪些食材可供使用。 食材很丰富,很多菜品都可制作,他见已经清理好只待下锅的蔬菜、肉类已有不少,便知陆云朝一顿饭应当用的颇为奢华。 他询问了当日午膳的菜谱,想着自己只要添个两三样清爽可口的便好。 他忙活了好一阵子,令他欣喜的是,他发现有了武功的加持,他的刀功比以前更好了,自穿越以来,他就没有再下过厨,现下虽然热,可是这种熟悉的感觉,以及他想到这是为陆云朝做的,心里就一点不觉得难熬,反而摒心静气,难得地觉得很放松。 最终,他做了一道鲜嫩爽口的鸡髓笋,和一道很适合夏天吃的冰凉可口的糖蒸酥酪,还有一碗冰镇乌梅汁。 因陆云朝先前说了,让他没有命令不要再进室内,所以这三样食物是混在其他菜品里一起由婢女们送至陆云朝的餐桌上的。 当时,陆云朝正倚在塌上看书,见桌上摆了一堆菜,便觉烦闷异常。 “不吃。”他只说了这一句话。 见状,悬铃挥退了一众婢女,独自留在了陆云朝身旁。 “天一热就吃不下饭,殿下,你这毛病可真叫人不知如何是好,要不,还是叫太医来瞧瞧。”悬铃有些埋怨的说道。 “瞧什么瞧,我一顿不吃,也不要紧。”他那语气听着比悬铃的还要幽怨。 悬铃在他脸上打量了一阵,见他真是心情郁闷毫无胃口,却还是不忍他什么也不吃,只得又说:“那殿下也太会使唤人了,既不吃,又为何特意叫人做来。” 陆云朝听的一愣,道:“我何时叫人做了,我巴不得典膳厨人人告假,日日催人吃饭,真是没趣。” 悬铃听惯了他这言语,知他不是有意骂人,便也不气恼,只道:“原来竟是那暗卫自作主张吗?竟然这样没有规矩,这样的人……” 陆云朝突然一合书页,直起身来,道:“是他做的?” “是,殿下可要尝尝?”悬铃说着便将江寒酥做的那三样摆到了陆云朝跟前。 陆云朝低头看了看,忽然叹了一口气,道:“随口说说罢了,谁知他竟当真了。” 他伸手拿起小勺,挖了一勺糖蒸酥酪送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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