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景失望地收回视线,对着门口出来的衙役礼貌道:“差役大哥,我们是来给县太爷做吃食的,劳烦通禀一声。” 衙役见他是个哥儿,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来, 刚要拿腔拿调余光便瞥见了他身边的秦川。 不知道为何,和这人对视的一瞬间,他莫名打了个寒战。 原来的腔调不自觉就咽了回去。 “你们是双集镇来的吗?” 路景点头,“对,我是路景。” “那他呢?” 路景看了眼秦川, 然后道:“他是我哥哥, 随我一道来帮忙的。” 秦川愣了一下。 衙役疑惑地来回看着两人,总觉得他们不太像兄弟。 本来还想盘问一二的, 结果当高个子的视线投过来时他却下意识应了声是。 路景:“……” 衙役尴尬的咳了一声,“你们随我进来。” 路景哦了一声,然后对秦川道:“兄长,我们走吧。” 衙役带着两人绕过了正堂,一直往里走,走入了西边的小膳房。 这里是县太爷的住所区域,除了衙役以外,多了好些家丁。 路景小声道:“县太爷好有钱。” 如果说颜府是处处精巧雅致,不显山不露水的彰显富贵,那这里就是摆在明面上的奢华了。 路景看着桌案上的食材,羡慕道:“大梁的官员福利都这么好吗,这都吃得起?” 秦川瞥了一眼,脸色明显暗了下去。 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旁边的家丁看路景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不屑道:“镇上来的就是少见识,这些贵价吃食可不是给你的,你的在那头。”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案板的另一边堆放着好些鸡鸭鱼肉,这些倒是不稀奇,但量实在多的有点吓人。 关键是路景走过去后,发现居然还有一大盆牛肉。 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牛在古代可是非常重要的农耕帮手,朝廷有规定,除非牛意外死亡或者生病,不然是不可以吃的。 这县太爷是有点本事的。 家丁咳了一声,“你的底细我们县太爷一清二楚,出去以后不该说的别说,赶紧做你的事吧。” 等他出去后,膳房里便只剩了路景和秦川。 路景压低了声音道:“我觉得这个县太爷有问题。” 秦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语气却没什么起伏,“怎么说?” 路景指了指案板上的这些食材,“肯定贪污了不少钱,都是民脂民膏啊。” 这个民脂民膏里肯定也包括双集镇的百姓们。 路景撇了撇嘴,“怎么也没人管管?” 秦川淡定道:“你想怎么管?” “当然是抓起来办了。” 秦川点头,“嗯。” 路景说完后就叹了口气,“算了民不与官斗,咱们还是做自己的事吧。” 秦川笑了一声。 一刻钟后,路景看着旁边一动不动的秦川,无奈道:“你就不能替我端一下吗?” 秦川摇头,面无表情道:“会把衣裳弄脏。” 路景想了一下,突然放软了声音喊道:“兄长。” 秦川还是摇头。 路景抿了抿唇,索性一鼓作气道:“哥哥。” 秦川一愣。 因着易容的关系,他的面色并无变化,但秦川自己能感觉到一阵脸热。 路景十分无奈,他一个人要处理这么多食材实在太累了,胳膊都快断了,早知道还不如让他爹一块儿来。 正要自己上手,突然一双手伸了过来,直接把那只巨大的木盆搬了起来。 路景:“……” 有了秦川帮忙,路景做起来就简单多了,他像找到了秘密武器似的,左一个哥哥右一个哥哥,不要钱似的喊。 喊到最后秦川都麻木了,“你闭嘴。” 路景笑得不行。 申时刚过就有家丁来催膳了,“做好了没有,我家大人今日宴请的客人都到了。” “好了。” 家丁闻着空气中浓郁的香辣味,原本板着的脸好看了不少,“这玩意儿就叫钵钵鸡?” “是。” 家丁眼神里满是垂涎,“怪不得连街头巷尾的乞丐都知道钵钵鸡香,确实有那么点意思。” 说着他就抬手,叫底下人把几个大陶罐依次端了出去。 路景以为没自己事了,结果家丁却没走,还拿意味深长的眼神盯着他看。 路景回以茫然的视线。 家丁:“……” 路景:“……” 见路景似乎真没那个意思,家丁冷哼了一声就走了。 路景茫然地看向秦川,小声道:“他怎么突然生气了?” 秦川忍着笑道:“估摸着他以为你会给他备一份吧。” 路景:“……” 忙活了一下午,自己却没有东西吃,路景摸了摸空空的肚子,再揉揉酸胀的手臂,叹了口气。 这个时代当个小老百姓好难哦。 “饿了?” 路景刚一点头,面前就凭空出现了两个白胖胖的大包子。 “哪来的?” “方才叫小六去买的。” 路景惊喜地接过去,想了想又分了一只给秦川,“一起吃。” 秦川摇头,“不了。” 路景无奈道:“快点吃啦,就你挑剔。” 秦川:“……” 只好接过。 只一只包子,路景怎么可能吃得饱,但他已经很满足了。 然而眼前一晃,又凭空出现了一袋子烧饼。 路景:“……” 于是又开始吃烧饼。 烧饼还没吃完,又出现了一只大鸡腿。 路景高兴道:“有小六真好。” 秦川:“……” “有颜夫子更好。” 秦川轻嗤了一声,“吃你的吧。” 嘴上这么说,眼底却满是笑意。 清透如水的月光把小膳房门口照得很亮,路景的眼睛好像也在闪着光。 秦川轻轻勾起唇角。 “路景。” 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 “大人叫你去前厅回话,赶快去。” 路景:“……” 秦川站起身,“我和你一道去。” 有他陪着,路景心定了不少。 刚走到前厅门口,就听见里面觥筹交错热闹嘈杂的声响,门一打开,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 秦川眉头微蹙。 路景进去就要行礼,结果被秦川拉了一把,腰被弯下去,只嘴上说了一句,“见过大人。” 县太爷一双浑浊的双眼立刻投向秦川。 但这么一看,方才叫他心惊的感觉又消失了,对方看起来除了格外高大些,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于是,县太爷放下心来。 “哪个是路景啊?” 路景往前一步,“大人,是我。” 县太爷眯起眼,视线在他身上上上下下地扫过一遍,而后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也不再计较方才路景和秦川的无礼,温声道:“这叫钵钵鸡的美食就是你做的?” 路景应了一声是。 “你站过来点,同我们细说说。” 秦川脸色微变。 路景也意识到不太对劲,这县太爷看他的眼神好像过于炽热了,所以他迟疑了一下,选择往前走了一小步。 “怎么还站在那儿,到这里来。” 路景没动。 县太爷身边的几位嬉笑着说道:“到底是年轻的哥儿家,胆子小些也是正常的。” “大人,您可别怪人家。” “就是,这么好的手艺我们还想多尝几回呢,大人您可得留着人啊。” 秦川的脸色彻底黑沉了下去,只不过因着易容并不明显。 路景笑了一声,镇定道:“大人,我身上沾了不少油污,方才在膳房门口又滚了不少尘土,还是不搅扰您的食欲了。” 县太爷蓦地沉下脸来,片刻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又笑了,“也好,你就在那里说吧。” “谢大人。” 路景简单地介绍了一下钵钵鸡的步骤。 他面上镇定,其实手心捏着一把汗。 说完后他下意识看了眼不远处的秦川,秦川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路景的心再次安定了。 紧挨着县太爷坐着的是一个富商模样的男子,他身上罩着的那层丝绸轻薄软糯,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等路景说完以后他便立刻问道:“这钵钵鸡吃着虽辣,但完全不腻人,反倒十分清爽呢,不知底料是如何做成的。” 路景不卑不亢回:“这是小店的秘方,请恕我不能透露。” 富商看了眼县太爷。 县太爷马上高声道:“有何不能说,本官就想知道,快说。” 路景:“……” 他看了眼刚才问话的那位富商,见他脸上带着十分的贪色,心里便大致明白了这一出的缘由。 多半是富商看上了他的钵钵鸡,但又不想花银子购买他的配方,干脆贿赂县太爷直接强要。 路景紧急头脑风暴,还没等他想出应对举措,就听门外传来一声高喊,“大人,属下有要事禀报。” 富商狠狠皱起眉,但他也不敢出声阻止。 “进来。” 进来的衙役环视一圈,然后附到县太爷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县太爷脸色大变,“什么?” 这两个字刚说完他就意识到不对,忙掩饰地笑了一声,“本官有点公事,你们先下去吧。” 路景舒了口气。 等他和秦川离开后,县太爷挥了挥手让其他人下去,前厅里只剩了他和富商二人。 没人在,富商便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急切了,“大人,方才到底发生了何事?” 县太爷一口喝干了盏里的酒,沉着脸道:“上头又来人了。” “什么?” 富商露出厌恶的神色,“前几日不是刚走,这怎么又回来了?” 县太爷比他更烦躁,“你问我我如何晓得?” 富商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表情和缓一些后才开口,“大人这回可有应对举措?” 前阵子高祁和罗承平相继被查办,县太爷也受到了波及,危急时刻得亏了上下一通打点才保住了这个官位。 县太爷狡猾,自己是决计不肯出银子的,银子都是富商出的。 两人官商勾结多年,富商也没少从县太爷这里得好处,因此也只能忍了下去。 为了回报他,县太爷答应帮他弄到路夫子钵钵鸡的底料配方。 结果现在配方还没到手,上头查县太爷的人倒是又来了一波。 县太爷看了眼富商,笑眯眯道:“蒋老弟别急嘛,上回那种情形咱都过来了,这回这么点阵仗怕什么?” “至于你的秘方,那路景不是还没走嘛,我让人把他们带下去歇着了,有人看着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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