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胜莫名道:“这是自然啊, 我们现在除了听我家夫子的,就是听路夫子的。” 妇人眼神很深,“我记得颜夫子还未成家吧,景哥儿先前的亲事又吹了,那岂不是正好?” 关胜手上动作停了一下,“这是我们夫子和路夫子的私事, 我一个书童哪能说。” “你就说你家夫子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嘛?” “夫子的心思我怎么好揣测。” 关胜以为妇人又要开始打听他家殿下的意向,便熟练地找着借口:“我家夫子爹娘都不在身边,他人又孝顺,肯定要看二老的意思啦。” 妇人不知为何竟露出个笑来,“如此便好。” 关胜:“……” “关小哥, 你看啊, 你们学堂里头都是男人,就景哥儿一个哥儿, 这来来往往的难免遭人闲话,你说是不?” 关胜一脸的无所谓,“我们知未学堂从不搞乱七八糟的事,景哥儿在里头就是当夫子,别提多清白了。” “我晓得。”妇人做出气愤的模样,“可架不住就是有人喜欢嚼舌根哪,说的多了,那保不齐就传出去了呗。” 关胜:“……” 妇人觑着他的脸色,试探道:“其实这事儿也简单,只要景哥儿成了亲就能解决。” 关胜微微皱起眉,“为啥?” “成了亲以后就有了主,有了主自然就不同了嘛,再说,景哥儿还可以叫自己男人也进学堂做工嘛,夫妻两个同进同出,旁人还能说个啥?” 关胜:“……” 原来是打这主意。 他轻哼了一声,笑道:“这么说,婶子手里是有人选了?” 妇人笑的愉悦,“就是我大侄子,还是个读书人哩,我敢打包票,就是叫他去给你们当夫子那也是不成问题的。” 关胜站起身,拍拍衣摆的尘,“我这出来好一会儿了,也该回去了。” 妇人扯着他的衣袖,“关小哥,你帮我同景哥儿说说呗,你们走得近,好说话。” 关胜默默翻了个白眼,走了。 * 这边路景刚刚才因为关胜答应辟谣松了口气,结果到了下午快打烊的时候又碰上了一点小状况。 几个姑娘哥儿不知道为啥一直站在不远处往铺子里瞧。 起初路景以为他们怕晒,想等没人了再过来,结果这会儿东西都卖光了也没见他们过来。 姜氏疑惑道:“咋回事儿?” “不清楚,兴许是来看热闹的。” 眼看着这边已经在收拾东西了,那几个姑娘哥儿终于推推挤挤地蹭了过来。 打头一个姑娘看着大胆些,先喊了姜氏一声婶子。 姜氏冲他们笑了一下,“要买吃食吗,今日都卖光了,你们明日再来吧。” “我们不是来买吃食的。” “那你们是干啥的?” 姑娘看了眼路景,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我们找景哥儿说几句话。” 路景停下手里的动作,走到门口处看着他们,“找我说什么?” “就是,景哥儿,我们想问问你,”姑娘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等了好一会儿,她身后一个哥儿终于忍不住了,探出头道:“我们想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对颜夫子没那个心思?” 路景:“……” 他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啥心思?” 几人一看他这茫然的样子,更放心了。 “你去知未学堂,还真是当夫子去的啊。” 路景:“……” 那不然呢?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不好意思道:“我们还以为你对颜夫子有那个心思呢。” 这下路景明白了,他一脸无语道:“这又是哪儿来的谣言?” 几人笑嘻嘻道:“那就好。” 打头那个姑娘从袖中摸出一个叠好的纸笺,红着脸道:“景哥儿,劳烦你替我把这个送给颜夫子可好?” 路景还没来得及说话,其他人已争先恐后地把自己的信递了过来,“还有我的。” 路景往后退了一步,“你们干嘛不自己给?” “我们,我们根本见不着颜夫子。” “你们去知未学堂,找颜府的家丁。” “这,这不好吧。” 路景:“……” 见他不愿,刚才那个哥儿着急道:“我们可以给你跑腿费。” 说着就从兜里摸出几枚铜板,连着信一块儿塞到了路景手里。 其他人见状也有样学样,而且他们塞完以后拔腿就跑,根本不给路景拒绝的机会。 路景:“……” 他看着手里的十几枚铜板,一阵头疼。 * 翌日。 从课室出来,路景随手抓住身边的关胜,道:“关胜,你替我把这个交给你家夫子。” 关胜接过那只纸封,好奇道:“这里头是什么?” 路景一副不想多提的表情,“别问了,你直接给就是了。” 关胜挠挠头,“好吧。” 毕竟是人家的情信,路景走之前还是多叮嘱了一句,“你可不许偷看啊。” 关胜:“……” 就是景哥儿不说他也不会偷看的,但他一说……哎呀好奇死了。 关胜迫不及待地去了书房。 “殿下,景哥儿叫我把这个交给你。” 秦川抬眼一瞥,“什么东西?” “一枚纸封,景哥儿看起来好像很在意的样子。” 秦川伸手接过去,随手打开,只见里面塞着好几个折叠好的信笺,除此之前,居然还有十几枚铜钱。 秦川干脆把所有的信笺都取了出来。 定睛一看,每一封上面都画着姿态不一的芍药。 关胜动了动鼻子,兴奋道:“殿下,芍药花是双集镇这边出了名的情花,而且这些信笺都熏了香,定是情信没错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不可置信道:“难怪方才景哥儿特地交代不让我看,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他视线掠过那十几枚铜钱,语气震惊,“景哥儿竟连聘礼……不对,嫁妆都备好了?” 就是少了些。 秦川:“……”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觉得关胜在胡扯,但这一刻他心中竟还是莫名生出了一丝紧张。 然而打开第一封后,这点紧张感便瞬间烟消云散了。 随便扫了一眼,秦川便失去了兴趣,“扔了。” “啊?”上面的字关胜没敢看,所以根本不知道情况,“殿下,景哥儿怎么说的?” 秦川瞪了他一眼,“我说叫你扔了。” 关胜吓了一跳,立刻手脚麻溜地把信笺收拾好,只是轮到那些铜板时犯了难,“殿下?” “还回去。” “是。” 出去后,关胜偷偷拆开一封,然后:“……” * 茶馆里,一个妇人掩着面偷偷摸摸地进来,惹得店小二警惕地瞄了好几眼,一直到她走到角落里坐下,店小二才收回视线。 再一看对面的周媒婆,小二嗤笑了一声,“说个亲怎的还跟做贼似的,家里那位得多见不得人哪。” 小二随口一句,不成想竟是事实。 等到妇人把衣袖放下,那张脸露出来,竟是闫家的。 周媒婆疑惑道:“找我啥事啊?” 闫家的朝四周看了一圈,见没人注意才小声道:“你替我家山子再寻门亲。” “啥?”周媒婆怀疑自己听错了,“这就要纳妾啦?” “不是纳妾。” 周媒婆更震惊了,“不是纳妾?怎么的你家山子不满意,想休妻啊?” “唉,”闫家的叹了口气,“这不是儿媳妇儿肚子一直没动静么。” “这才几天哪,你急啥?” “眼下镇上都在传我家要绝后,我能不急么?” 自从和路家闹了一回后,周媒婆最近也不景气,来找她说媒的人家少了一大半,都好些日子没进项了,于是也不计较闫家的这点卑劣心理,问道:“那你这回想寻个啥样的?” “我想过了,哥儿不好生养,还是得寻个姑娘。” 周媒婆神色无奈,“你家这情况,还是找哥儿吧,姑娘怕是不好找。” 闫家的眼一横,“我家山子咋啦,前头不过是因为我家没找,哪可能找不着。” 周媒婆:“……” 闫家的冷哼了一声,自顾说道:“就不该找哥儿,哥儿没一个好的,就说前头那个路景吧,自己嫁不出去还要编排我家山子,要我说,他这辈子也别想有男人要他。” 周媒婆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怕是要让你失望了,路家这几日怕是要让媒婆踩破门槛了。” 说到这里,周媒婆不禁气从中来,要不是接了闫家这桩亲,她也不至于得罪路景,听说这回各家给的喜银可都不少哩。 要是不得罪路景,说不准这份喜银就该她赚着了。 “你说什么?” 周媒婆白了闫家的一眼,讥讽道:“我说,你家瞧不上的景哥儿,这会儿全镇的小子都想娶他。” 闫家的瞪直了眼,“怎么可能?” “不信你自己去瞧瞧呗。” 闫家的嘴上说不可能,但身体比嘴诚实,从茶馆离开后她就去了路家。 周媒婆也在,一见她便冷哼了一声。 被围在中间的姜氏就和上次的路二一样,被人捧的晕晕乎乎。 “放眼全镇,谁家哥儿比得上景哥儿呦,不光模样好,读书还好,谁家要是娶了景哥儿,那后半辈子可是有福喽。” 姜氏尴尬地笑了一下,没接话。 另一个媒婆接过话茬,“可不是,一般人可配不上咱们景哥儿,得寻个好的才成。” “好的”两个字被她刻意加重了音。 前面说话的媒婆不乐意了,“你的意思是我手里的不如你的呗。” “我可没这意思,但你要非这么说,我手里这几个还真比你们的强。” 几个媒婆马上吵了起来,个个都说自己手里的条件好,还争着抢着凑到姜氏身边来推销。 姜氏耳朵都要炸了。 好不容易等到媒婆们吵累了,她赶紧开口,“这事儿得看景儿,我和他爹听他的。” “害,人家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得你拿主意。” “就是,让爹娘定,日后小两口日子才和美。” “景哥儿一个孩子他懂啥,这种事不能让他做主的。” 不管媒婆们说啥,反正姜氏就是摇头。 闫家的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她在家里的时候和儿媳妇儿处的也不好,整日里吵个不停,再加上对绝后的恐惧,这日子过的别提多差了。 这时候,也就路景一直没找着人家能给她一点心理安慰了。 至于路景做买卖、当夫子那些可不算啥,在她看来,一个哥儿再怎么能干也不如嫁个人家。 只要不嫁人,那路景就是个没男人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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