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长者脚步不停,头也不回。 他们嫉妒他将自己想要的那轮月亮拥入怀中,却不知他满身枷锁,很多事想做都碍于各种因素做不成。 “妈的!” 沈不渝抹了把脸上干了又有的泪和冷汗,他骂骂咧咧地攥着手机:“要叫徐呈来,徐呈是敛之大哥。” “不行,敛之死了,他现在是陈子轻,徐呈跟他没关系。” “特殊情况下我也能签,我慌什么。” 他自言自语,疯疯癫癫。而瘫在地上的谢伽月只是哭,抽抽嗒嗒的,令人厌烦又发毛。 跪得膝盖高肿充血的商少陵则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像是死了。 商晋拓进入电梯。 郑秘紧跟其后,低声汇报道:“商董,梁董他们都在酒店等,他们表示如果有需要,会尽全力提供帮助。” “狙击手已经被清了。” 郑秘没忍住,将内心的疑虑暴露出来:“那样层层包围滴水不漏的安保级别,狙击手是怎么混进来的……” 商晋拓的身形极其细微地滞了一瞬。 郑秘说:“我问过几个老董的安保队队长,他们的口径一致,都说那时候队里的检测器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 “狙击手被清之前是我审的,他说他那一枪是要打在您头上,也瞄准好了,子弹不知怎么……” 郑秘看到上司抬手,他将后面的话进行了自我吞咽。 商晋拓从口袋拿出叠成四方块的帕子按在唇边,拿开时上面多了块血红,他将帕子叠好收回口袋。 这城市有片玫瑰基地,商晋拓从医院离开就去了那里,郑秘跟他进去,站在一边等候。 没一会就见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呲——” “呲——呲——呲——呲——呲——” “呲——————” 商晋拓睁开眼睛,他在医院病房,床边是监测他身体情况的仪器。 风尘仆仆的管家急忙通知医生。 一番检查后,商晋拓拔掉输液针出了院,脸上有一些花刺扎出来的血痕,没到毁容的地步,只显出破败。 仿佛一座华丽的建筑遭受袭击,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摧毁。 商晋拓住进医院附近的酒店,他的衣裤上有很多血,都干了,手掌跟指缝里的也是。 管家在房门口问:“大少爷,您不去医院守着太太吗?” 商晋拓的声调里听不出丝毫担忧:“不去。” 管家说:“那我去看着。” 房里有悉悉索索声响,似乎是脱衣服声:“不用去。” 管家不明白什么叫不用去?他往房里探头:“大少爷……” “出去,别打扰我睡觉。” 那声音愤怒,冷漠无情,管家心惊胆战,他谨慎地退离房门口,压低声音问坐在客厅的郑秘书:“你看这怎么办?” 郑秘破天荒地感到棘手,他喝几口水缓解因为忧虑而干涩的喉咙:“医院那边有很多人在守,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知道。” 管家苍老了不少:“太太能逢凶化吉的吧?” 郑秘道:“当然。” 嘴上说得那么确定,心里却是另一个答案,那年轻人怕是凶多吉少。 房里静得犹如一座充斥着死亡腐臭的坟墓。 商晋拓把脱下来丢在地上的脏衣服捡起来,一件件地穿回去,妻子的血和气味重新将他包裹,他坐在床边,端着烟灰缸抽烟,一根接一根地抽。 烟灰缸堆满了,塞不下的烟头就被他丢在地上。 黑暗过去,他换掉沾染血污跟自己体温的衣物,西装革履地迎着日出的光辉去医院,不像是去见生命垂危的爱人,倒像是去奔赴一场盛大的约会。 当他踏进医院大门就接到一通电话,那头语气沉重且小心翼翼地告诉他,他的妻子快不行了,如果想见最后一面就要抓紧,他结束通话,脚步不快不慢地踩着地面去往电梯口。 原本手术室外的三人是一个瘫在地上,一个跪着,一个坐着,手术结果一出来,瘫在门口的就不止一个,而是三个。 沈不渝跟商少陵也瘫了。 商晋拓让人在门外把守,他衣着光鲜皮鞋锃亮,手在领带夹的银色翅膀上摸了摸,独自走进手术室,走到双眼紧闭的妻子身旁。 我给了你纵容,特权和爱,前两样符合你的要求,最后一样让你不满意,它不是你想要的爱。 你想要的,不是普通的爱。 那样的爱,前世的我能给你?前前世的我能给你?哪一世的我能给你? 你把难题丢给这一世的我,不给我拒绝的权利。 我刚才在说什么,不记得了。 哦,说爱。 你怎么可能感觉不到我爱你。 只是你想要的是…… 商晋拓的思绪忽然生硬地中断接不上,徒留一片空茫,无所谓了,总有接上的时候。 好像还有什么没做的。 商晋拓静止片刻,想起来了,他握住妻子的手,将一串刻着“惘”字的佛珠慢慢戴上去。 看着那佛珠,商晋拓缓缓地动了下眼睫,眼泪不住地往下落,他面无表情地捻到指上,放进口中。 第一次落泪是新婚之夜的进入,这是第一次,那次眼泪流了床上人一背,没问过他作何想。 商晋拓理了理床上人的头发,托起他的下巴,凝视他毫无生机的脸。 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 我给你。 等你醒来,你想要的,我都帮你弄到,送到你手上。 你出院后,我找个地方让频繁断裂的思绪拼连起来。在那期间,你做你的事,我不出面。 我说话算数。 除非你找我,你给我打电话发信息,我总要回,我是你丈夫,到死都是。 商晋拓的思绪再次断开,这状态持续了几秒。 和当初在小岛病房里一样,商晋拓将床上人的嘴唇一点点舔湿,在他耳边上吻了几下,和他说了什么。 眼皮底下的人睁开眼睛,眼里渐渐有了点称得上是神采的东西,像是回光返照。 商晋拓没激动到失控,而是用一种怪异到形容不出来的复杂目光看他几个瞬息,问了个突兀的问题:“你要什么?” 陈子轻嘴唇蠕动,商晋拓将耳朵贴上去,从他苍白的唇齿间搜刮到了模糊的字音。 “抽屉”“枪”。 商晋拓摸他没什么温度的脸颊:“我叫人去取。” 陈子轻的意识慢慢清晰,苍蝇柜里的那把任务枪不能凭空出现,他让小助手放在他卧室抽屉了,得去拿过来,虽然耽误点时间。 枪很快被取来,商晋拓检查弹夹:“你想要谁用这把枪?” 陈子轻定定看他。 商晋拓俯身,下颚胡渣清理得十分干净,有淡淡的薄荷味:“嗯?” 陈子轻吃力地拉他袖子:“你……弟弟……” 商晋拓放在扳机上随时都会扣下去的指节松开,握住他拉着自己袖子的手,哄小朋友一般拍了拍:“好。” 随后就弯腰亲了亲他的眼皮,打电话叫人放门外的商少陵进来。 商少陵人是进来了,却不敢上前,他和去年在墓地面对心上人的墓碑时如出一辙。 心虚,恐慌,后悔,痛苦等情绪在他内心滋生,依附在他细胞上,他整个身体僵硬发冷,止不住的颤抖。 商晋拓用只有商少陵能听清的音量道:“当年你把他撞成植物人,如今你又雇人给了他一枪,该是你为他做点什么的时候了。” 商少陵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他想怒吼着反驳,我要杀的不是敛之,是你,他能躺在手术台上奄奄一息,都是因为你。 你无能,才会让他给你挡枪。 是你的错! 商少陵的手里被塞了一把枪,耳旁是他哥冰冷的声音:“去吧,走近点听他说话,他说什么,你都答应,他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商少陵机械地一步步靠近他的心头血,他的嫂子。 陈子轻没有完全聚焦的视线越过半边脸都是干涸血迹的商少陵,不做停留地飞向他后方的男人身上。 感觉哪里怪怪的。 对了,不狼狈,不绝望,也没世界崩塌的痕迹。 别的呢,还有别的,就是说不出来,那违和感很快就被他强行收放在了角落,等着有时间再去分析。 商晋拓什么都没问,全依着他了呢,他在感受生命的流逝,而商晋拓灵魂的窟窿具象化,血淋淋的,一切如他所愿的发展了。 他很难受,想抱抱商晋拓,暗示他这次不会死,可现在不是时候,只能等一等。 没办法,他是要回家的,他不想被抹杀。 他看向自己一颗石头砸中的两只鸟里的其中一只:“商少陵,我想你死。” 商少陵闻言,整个人都犹如得到了救赎,他干裂的唇抖颤,不敢置信地笑起来:“你愿意让我跟你一起走是吗,我不会是在做梦吧,我怎么配有这样的好运。” 陈子轻说:“我要你走在我前面。” 商少陵还是笑着的,他迫不及待道:“好,可以,我在前面引路,你跟着我。” 陈子轻耗用积分让自己这副身体再撑一小会,好走完流程,千万别功亏一篑,商少陵是医生,不会看不出他已经神仙难救,撑不了多久就会断气。 “这是你欠我的,”他自顾自地说,“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躺在这里。” 商少陵欲要说话,就被他阻拦。 “别跟我说对不起,我也不想听你解释,听你的忏悔。”陈子轻说话语速提快,发音也清楚了点,却不但不让人感到放松,反而越发恐慌悲痛。 他一字一顿:“我只要你死。” “你当着我的面,用你手上那把枪杀了自己。” 陈子轻接着又说:“在你开枪前,我还要你答应我,下辈子别再来找我。” 商少陵伪装的笑意终于破碎,意识到了迎接他的不是天堂,而是地狱。 “为什么?” 他本能地向后看,想要他哥为他做主,为他出谋划策指出一条活路,帮他撑腰。 商晋拓的目光落在领带夹上,仿佛置身事外,事不关己。 在意识到自己孤立无援后,商少陵茫然得像个不懂世事的小孩:“做错事的是这辈子的我,不是下辈子的我,你不能剥夺下辈子的我找你的权利。” 敛之,你不能这么对我。 陈子轻眼含怨恨。 商少陵被他的眼神刺伤心肺,卑微而急切地承诺:“我答应你,我都答应你。” 这一刻,虚空弹出屏幕。 【正在提取目标商少陵的情感数据。】 【提取完毕,已进入审核。】 【审核不通过,目标执念值79。】 几条信息先后出现,陈子轻大惊,商少陵口头答应他了,执念竟然还有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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