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鸣什么都不带,居然只带他送的东西。 阿鸣真好。 江行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也要努力学习,等一两年后去汴京参加会试才行。 争取考个探花。 东西不多,基本不用怎么收拾。最后检查了一遍要带的东西,江行犹犹豫豫,终于还是没忍住,将时鸣拉到一边。 四下无人处,江行在他额上印下一吻,满目温柔: “阿鸣,等我去找你。” 时鸣索性取下了自己常带在身边的玉佩,珍而重之地放到江行手中,道: “玉佩给你。想我了你就看看它。记得常给我写信,好不好?” 江行小心翼翼地收好,耳边响起中年人的催促声。他恋恋不舍道: “好。等我。” 江行看着时鸣和玉竹上了马车,有些难过。 阿鸣回去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汴京人那么多,他又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眼睛还看不见,要是为此受了欺负,怎么办? 阿鸣的舅舅看起来身份不低。但哪有一直住在娘舅家的道理?若是一个搞不好,同舅舅家的孩子处不来怎么办? 江行心想那些所谓贵族多爱见风使舵,阿鸣一个人,又初来乍到的,可怎么好啊。 江行担心来担心去,把手中玉佩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玉佩玉佩,以玉寄情。江行想起阿鸣临别前的话,不由得红了脸。 - 自时鸣去后,江行空闲下来,时常写信。他在姑苏,除了照常学习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想念。所以写的信里面,十封有八封都在讲最近的趣事,只有一两封说的正事。 偏偏时鸣还一封一封全回了,认真得不行。往日里,他一个多月就能收到阿鸣的回信,这次倒怪。 这次足足过去两个月有余,江行还未收到回信。 他忧心阿鸣出了什么事,连带着读书也有些分神。 江行看着书上密密麻麻的字,悄悄走神,心想也不知道阿鸣在汴京如何了。 “江行。” 柳画桥平静的声音响起。江行耳边一炸,心说完了。 开小差被抓到,要被罚了。 柳画桥放下手中的书,敲了敲桌子,不大的声音威慑力很强: “今日这是你第三次走神。” 不管如何,先认错再说。江行道: “学生知错,请老师责罚。” 柳画桥罚学生,喜欢用戒尺打手心。江行从前被打过,不过那次只是一些小事儿,因而罚得不重。 这次频频走神,想必要挨一番好打。 江行伸出手心,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不料柳画桥手中的戒尺却没有落下,反而道: “打手板需用力,我也懒得用那个气力打你。” 江行惊诧,猛然抬头,居然有几分从柳画桥眼中看到慈爱的错觉。 他同这位老师除开学问上的事情,私下其实很少沟通。归根结底,柳画桥一直冷着脸,他是又敬又怕的。 江行觉得柳画桥对自己从来称不上宽宥,反而十分严苛,较之梅夫子更甚。更别说慈爱了——那是对他能有的东西吗? 江行不信。 但江行心想,严师出高徒,想必自己学完之后也能成长一番。 柳画桥放下了戒尺,问道: “你今日缘何走神?” 江行默然,实话实说: “阿鸣已有两月没有给我回信了。我担心他。” “荒唐。” 柳画桥笑笑, “人家在汴京有兄长和舅舅护着,就算日子不好过,又能难过到哪里去?你与其担心这个,你不如担心担心会试能不能考得上。” 江行愕然: “兄长?没听说过阿鸣有什么兄长啊?” 不是,阿鸣背着他还有一个好哥哥?哪来的? 江行心里不是滋味。阿鸣叫他哥哥,不过看在幼时一起玩的情谊,亲昵罢了。 真说起来,他根本不能算阿鸣的哥哥。 柳画桥轻飘飘瞥了他一眼: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你若是考不上,你连知道的资格都没有。” 也是,一个穷举子,凭什么参与到汴京勋贵之间的事情呢? 还是得考个探花才行。 江行心情复杂,道: “可是,我觉得我已经学了许多。” 这大半年的,他没有给阿鸣写信的时候,都在读书。 手上还因此磨出了茧子。连带着从前刻章留下的茧,他的手只是外表看着光鲜,摸到茧子那里还是硬硬的。 江行觉得他高考都没这么努力过。 柳画桥顿了顿,心中暗忖。 依照江行现在的能力,状元怕都是囊中之物。江行的感觉没错,他确实学了很多,也很用功。 但自己的学生,柳画桥是再清楚不过的。 江行是确定能考上了,就要开始躺平的大咸鱼一个。 柳画桥觉得自己必不能把实情告诉江行。若说出去,这家伙又不肯学习了。 听闻江行在岭南考解试时,即是如此。原本他努力努力可以搏个解元,最后却只考了第三名,不免令人扼腕叹息。 虽然第三名也不错,但离从前院案首的水平还有些差距。 柳画桥打定了主意,伸手把书扔到他身上,佯怒道: “学海无涯,你才学了这么点,竟鼠目寸光,觉得你博闻强识了?无知!以你如今的学问,稍不留神就要落榜,还做什么春秋大梦,奢想什么探花?” “你同探花相似的,也就一张脸都长得不错。至于学识,你还差十万八千里呢!若是考不上,出去莫说是我柳画桥的学生,我没有你这样不成器的学生!” 书砸到身上,力道其实不重。 江行有些错愕,竟不知会惹老师发这么大的火。他慌忙道: “学生知错,还请老师息怒。学生会努力的,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柳画桥像是真的被气到了一番,摸着自己的胸口顺了半天的气。他冷淡地点点头,又递给他一本资料,道: “给你一天时间,背下来。明日我抽查。若有不会,抄十遍。” 江行接过资料,两眼一黑。 这书有他一个指节那么厚了,一天,背下来? 不是,你们古代考会试都这么恐怖吗? 那考上状元的,岂不是活脱脱一台人脑计算机? 要不是看柳画桥表情实在认真,江行都要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刻意为难了。 但老师怎么会刁难他?老师斥责他,肯定也是为了他好。 老师能有什么坏心眼?不过是恨铁不成钢罢了。 江行苦哈哈地接过书,乖顺道: “学生回去一定仔细阅读,今日便不叨扰老师了。” 柳画桥点点头,终于放他走。
第55章 情人来信心中思 回去路上, 江行同系统大倒苦水: “啊——统子,我还是把科举想得太容易了。” 086道: “为什么这么说?” “老师说我现在这个水平,指不定要落榜。”江行苦着脸, “我本来以为我能考上状元的。” 086匪夷所思: “不应该啊, 按理来说,你的水平考状元确实没问题。” 江行道: “我本来想放松放松。这么一说, 我哪敢放松啊。可能是这里的科举更难一点吧。我还要加倍努力才行, 不然如果光考上,没有名次的话, 阿鸣会失望的。” 086没多想,道: “你老师对本朝科举的了解一定多于我。你听他的, 准没错。” 江行被安排了这么个任务,哪里还记得起来回信的事儿?等到他苦哈哈地把书背完,学得面如菜色,连信都没想起来写的时候, 他终于接到了自家阿鸣的回信。 江行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很快拆开信看了起来。 阿鸣在信中照例腻歪了一番,看得江行怪不好意思。 阿鸣还是和之前一样甜呢。 读到最后一句, 江行“腾”地合上信纸,站起身来,脸慢慢红了。 信上写: “昨日唯梦与君在高唐。个中情致,虽醒尤醉。醒时枕衾寒凉,令人神伤。” 江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像是确认,又像是被小钩子勾了一般, 他眼前有点眩晕。 呜。 太犯规了。 怎么可以这样。 这种东西也是可以写在信里的吗? 086看他这样,不免好奇: “你怎么了?” 江行捂着嘴巴, 脸红得不像话: “阿鸣、阿鸣他……他也太会了。” 086瞧了回信,瞳孔震惊: “……啊?你、你们?” 江行继而愤慨: “他在调戏我!” 086痛心疾首: “宿主,我们的目标是考科举,而不是被一个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快去学习!快去背书!” 江行没理它,自顾自道: “我要调戏回来!” 086劝不动,只留下一句: “呵呵。” 便又遁走了。 江行把书搁在一边,取了张信纸,提笔要写。胡扯了一些有的没的,江行看着末尾,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可惜江行沉浸在回信里,脑子里全是那句“与君在高唐”。思来想去,他心中悸动,结尾竟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江行巴不得现在就到阿鸣身边,把人狠狠欺负一顿,最好是欺负得他红着眼睛哭出来。 潮湿的笔尖滴下墨水,在纸上留下了一个点。 江行看着笔尖,忽而灵光乍现,写: “高唐路远。纵我不往,愿为朝云暮雨,常伴汝侧。” 一封信写完,江行有些得意,心想就算阿鸣在汴京还有个兄长,又能怎样? 在阿鸣心里,自己不见得比那位兄长差。 - 这点隐秘的胜负欲一直持续到会试前夕。 会试在汴京举办,江行一早便收拾好了行李,朝柳画桥拜别。 如今正是秋季。会试本在春天举办,但从姑苏到汴京,得提前许久出发才行。 若算准了原本正好赶上的时间,那就得在寒冬腊月里赶路。因此,为了防止天寒地冻,雪滑难行,江行特意提早了些,带上盘缠,秋季便出发。 冬季之前就能到汴京了。来年开春,直接去考试便可。 提早这么久,江行未必没有自己的私心——想早点见到阿鸣。 两年未见,江行日夜思念。如今终于能去见他,怎么可能不激动? 不知两年过去,阿鸣如今怎么样了。 江行想起阿鸣在信中说,来了汴京之后可以去西园寻他。西园,听名字和东园相对,应该是阿鸣住的园子。 阿鸣并未提及家中背景是什么爵位或者大官。而且看样子,阿鸣的舅舅应该特意给他安排了一个住处,没和一大家子住一起。 能随手拨出一个园子给小辈住,官职想必不低。阿鸣既然不说,那就是没到时候。 江行很知趣地没问,反正到汴京了,稍微打听一下,哪有不知道的? 柳画桥瞧他想入非非的模样,简直嫌弃死了: “瞧你那不成器的样子。” 江行敛了敛笑容,面上喜色仍然没能收回去: “……学生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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