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嚎道: “你怎么不知究竟是我儿子起了坏心思,还是你妹妹蓄意勾引?我呸!长了一副狐狸精脸,还是个瞎子,我儿子能看上她,是她的福气!” 江行怎么忍得了这种侮辱?当即就怒道: “你嘴巴放干净点!她坐在那里什么都没做,算什么勾引?!你自己心脏,不要来污蔑我妹妹!还福气,那我祝你每天都有这样的好福气!”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得不可开交。知县高声道: “肃静,肃静。此事……” 江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正当知县要下判决时,有一小吏快步走上前来,附在知县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知县脸上马上变了,看向时鸣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江行见那知县清了清嗓子,道: “凶手时鸣暂行关押,此案容后再议。” 江行急了: “大人!” 时鸣却冷静地拽了拽他的袖子,摇摇头,道: “哥哥,没事的。” 说完,她像是想安抚江行一般,手指悄悄勾上了江行的,又捏了捏,故作无辜地眨眨眼: “小事。先生会救我出去的,你等我的好消息哦。” 江行被她的小动作勾得心痒痒,虽不知她为何如此笃定,但还是稍稍平静下来,道: “好,我等你。不过,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时鸣悄声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方才先生就在堂外围观的人群里。” 江行: “那他为什么……” 为什么不来对峙。 时鸣语气沉沉,道: “因为对峙毫无意义,只会给人看笑话。” 这话说完,几个官吏推来了一辆木质轮椅,请时鸣坐上去。时鸣挪了位置,最后冲着江行的方向摆摆手,道: “等我哦。” 江行嘴唇动了动,口型是“好”。 - 担惊受怕了好几天。江行书也看不下去,满脑子都在想要是阿鸣出不来怎么办。 阿鸣那么娇气,进了大牢里,怎么可能经受得住?她也看不见,但是…… 但是阿鸣又说了,不会有事的。 江舟摇见他着急,也连带着着急起来,道: “阿鸣什么时候回来啊?” 江行摇摇头,他也不知道,但他真是担心。 马上又要考试了,江行无心翻书, “噌”地一声站起来,道: “不行,我要去看看。” 086对他的行为表示无语,道: “你怎么看?她被带到官府里面,你觉得你能进去吗?真有意思。” 江行急了: “那我也不能坐视不管?” 086道: “你去只会添乱,你知道吗?” 江行方才热血上头,现在被086泼了好几桶凉水,这才缓下来,喃喃道: “对,对……” 先生这几天也不在,想来是为了时鸣的事情奔走。那个登徒子,他后来托徐樵查过了。 那人是城中一富商的儿子。富商早早死了,留下孤儿寡母和偌大的家产。 原本那登徒子十几二十岁,已经不算小了;又是男丁,亲戚就是想霸占他家的财产,也要掂量掂量,不会同江大伯强抢他家的东西一样,直接肆无忌惮地上手去搬。 而且,那登徒子去年方考上秀才,是身有功名的。如此一来,他母亲带着儿子,还有一大笔遗产,日子过得其实不错。 但是,如今儿子死了,一个妇人在豺狼虎豹一样的亲戚里独自守着财产,实在不容易。 偏偏儿子又是以这种难看的方式死去,必然会沦为笑柄。因而那妇人一口咬死是阿鸣蓄意勾引,目的在于保全儿子的身后名,进而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受害者的形象,让那些亲戚就算抢东西,在道德上也说不过去。 甚至于以后真的发生了财产被瓜分的事情,闹到官府之后,自己还能占据道德制高点,捞回一些好处。 若是儿子就这么难看地死了,留个登徒子的烂名声,那么结果可想而知了。亲戚在瓜分她家的财产时,甚至会理直气壮谴责她教不好儿子。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儿子学坏,偏偏又要把责任归结于母亲,进而找到合适的空子,理所当然地占便宜。 ——但那又如何?那妇人不容易,干他何事?这不是她抹黑阿鸣的理由。阿鸣没错就是没错。怪只怪她儿子管不好下半身。 江行此刻进退不得,只能在家里干着急。如今已经过去好几天,时鸣依然杳无音讯,这可如何是好…… 他正烦心时,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江行急急忙忙去查看,以为阿鸣回来了;不想来人只是玉竹。 江行一颗心又沉了下去,没精打采问: “玉竹,你家小姐……” “我在这儿呀。” 一阵清凌凌的嗓音,居然是阿鸣。她方才躲在了一边,江行又着急,故而并未发现——亦或者,就是时鸣故意为之,不让他看见。 江行此刻终于放下心来: “太好了。” 时鸣的脚还未好全,坐在轮椅上对他笑,道: “哥哥,一别多日,你看我是否清减?” 江行忍俊不禁,上上下下打量了时鸣几眼,像是要把她的模样镌刻在脑子里。末了,他评价道: “并未清减,反而更……” 他余光中瞥见时鸣的嘴欲撇不撇,马上收声,道: “回来就好。他们没为难你吧?” “就算为难我又如何?”时鸣哼道, “明明是那登徒子轻薄我在先。”
第15章 院前闲话院前定(修) 江行推她进门: “好好好,是他轻薄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阿摇也很想你。” 时鸣笑了: “为什么要用‘也’?哥哥,你想我吗?” 江行莞尔: “自然是想的。” 话没说完,江舟摇从里屋跑出来,开心道: “阿鸣,你回来啦!” 时鸣脚还伤着,遭不住这么热情的飞扑,不自觉摇着轮椅往后退了退,道: “是呀,我回来了。” “不过,我还没问你,时先生是怎么把你捞出来的?”江行疑惑道, “毕竟这不算小事。” 这可是命案,就算时先生有钱,想把她捞出来也得费些工夫吧。再说了,那登徒子的老母那么蛮不讲理,怎么可能松口呢? 还是说…… 时鸣垂下眼睫,道: “……先生同知县谈了一番,又给了那妇人一笔钱,这件事就过去了。” 江行心中一惊。能让那妇人放弃、不再紧咬不放的钱,恐怕数额巨大。还有,先生同知县谈话,这件事就能过去吗? 这不合理。先生从前在江南做生意,有钱归有钱,但他也是刚搬来岭南不久,关系网尚且薄弱,能有什么办法让知县松口呢…… 当时判案的时候,那个同知县耳语的小吏,怕就是先生安排的。江行直觉时鸣还藏了些细节并没有告诉他,但见时鸣似乎并不想说,他也只得按下心中疑问。不再追问了。 - 时光飞逝,转眼间已经到了院试的时候。七、八月份正是最热的季节,岭南各地的院试也有条不紊地展开。 院试各地情况及难度略有不同,其中岭南地区的院试分帖经、墨义两场,难度并不高。再加上该地归中原政权管辖的时间不长,教育方面起步稍晚,能读书并参加考试的人不是很多。 当今天子登基后改年号为承元,励精图治,在承元三年就收复了岭南地区。但关于岭南的实际建设,却在承元五年之后才落到实处。如今已是承元八年,认真算起来,江行应该是岭南地区较早参加科举考试的人。 院试两场一天便可以考完,是以江行只带了中午一餐的干粮。只是院试考场离书院远了些,自然离江行的院子和时家也远;得早早赶来才是。 夏季多雨,考试当天,城中下起了瓢泼大雨,书院外支起了避雨棚,供送考的人稍事休息。 江行整理了行装,正要告别时先生进入考场,就听得一声尖酸的讽刺: “呦,我以为是谁,原来是我那个不敬长辈的侄子。” 这声音,不用想也知道是江伯母。江大伯一家难对付,江行暗中松了一口气,庆幸今日阿摇和阿鸣没来。他心底不屑,但在先生面前也不好太张狂,于是就当没听见,偷偷翻了个白眼便罢。 岂料江伯母没得到反应,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江行面前,推搡道: “跟你说话,你是聋了吗?” 江家大伯的事迹早就在村里传开了,时先生心领神会,给江行递了个眼神。江行得了允许,毫不客气回击道: “我一个读书人,听不懂狗叫不是很正常?” 时溪午从来没见过这种路数,愣了愣,随后扑哧一声笑了。 江伯母一张脸涨得通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转移了话题,趾高气昂道: “我警告你别得瑟,等考完这场,我儿就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了!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笑到什么时候!” 江伯母的儿子,也就是江行那个白胖的表弟,名叫江年。这几年里江行断断续续听说过他这位好表弟的事迹,那叫一个精彩。 江年光长肉不长脑子,根本就没法像江伯母设想的那样一路青云直上,光是院试之前的府试就考了好几次。就算考好几次也没考过,年年考年年落榜,最后实在没办法,江大伯和江伯母不知用什么法子找了主考官,这才“考”过去。 县试府试主考官都是本地的官员,虽说这些官员不全是本地人,但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些官员们也不敢轻易得罪本地有权有钱的人。 这样一来,要是有人想给自家小辈开方便之门,不算难事。想来江大伯也是同旁人一样,用钱财暗箱操作了一番,这才勉强把江年送到院试的考场上。 院试之前的童生都不能算有功名在身,操作一番影响也不大。再说了,这些操作未必是岭南独有,各地心照不宣,早就不算什么罕见的事了。 但到了院试这里,情况就复杂很多。院试的主考官由外地进士出身的官员担任,他们既不是岭南本地人,也不会在岭南任职当官,中与不中,全凭实力。 果真是亲妈,江行真的想不通,为什么江伯母会觉得江年能考过院试。他懒得跟这种人计较,拖长了声音阴阳怪气道: “是是是——我擎等着我那能当青天大老爷的好表弟过来给我颜色看。噗……” 江行没忍住笑了一声,随后便装腔作势地捂了捂嘴,眼里戏谑一点也没掩饰。江伯母气得七窍生烟,还欲再说什么,一个壮硕的身影蹭了过来,拉着江伯母的衣襟,犹犹豫豫喊了一声: “娘……别说了,别说了。” 正是江年。 几年前江家父母去世的时候,江大伯一家上门吃绝户,江年可没少搬东西。江行原以为他这表弟也是个黑心肝的,不曾想现在看江年这副懦弱的样子,事情倒不像他想的那样。 也许因为当时江年年纪尚小,父母说什么便是什么,不知好坏。几年过去,竟长进不少。江行这么一想,心底对江年的评价便由“蠢坏胖”变成了“蠢胖”。
103 首页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