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洗漱过了,你也早点睡。” 乔攸幽幽看向手中的百香果绵绵糕。 或许是他太得寸进尺,他觉得以前就算陆珩洗漱过也会说: “太不凑巧了,我刚洗漱过。但是,再洗漱一次好像也没有很麻烦。” 然后接过他做的绵绵糕,认真品尝并反馈。 乔攸抿着唇,点点头,手指抓紧盘子边缘,轻声道: “那我回去了,陆管家你也早点睡。” 他回头望着窗户,心道是不能从这里走了。 又怕走正门撞上陆景泽。 左右为难时,听到陆珩说:“景泽已经睡下,走正门。” “哦,好。”乔攸内心长叹一声,拉开了房间门。 关门时,他小心翼翼看向沙发的陆珩。 ……? 关门的手倏然顿住。 昏黄的香薰灯朦胧地照亮狭小的角落,恰好映照出陆珩的侧脸。 如果没看错,他在笑? 在笑? 乔攸凝望他,许久过后,关门离去。 陆珩听到关门声,朝门口看了眼。 却见那盘百香果绵绵糕留在了门口的木柜上。 他起身过去,捏起一只绵绵糕送进嘴里,细细咀嚼。 不会太甜,果味却很浓,蓬松宣软,很像雪丽糍。 好吃,而且是非常。 陆珩挑起眉尾,视线再次落在门口,乔攸离去的方向。 生气是有的,但很快也就消了。 是自己太过纵容他,才让他胆子越来越肥,现在连二楼都敢爬,以后不敢说会不会在美国五角大楼上跳舞。 如果说他想使坏,想折磨景泽,自己非但不会制止,还会为他鼓掌喝彩。 但关乎到生命安危,绝不能这么算了,继续纵容才是真的在伤害他。 * 时间进入十二月中旬,对于地处北纬的晋海市来说,算是正式迎来了冬天。 乔攸忙完了自己的工作,照例摆弄他的睫角守宫。 比起其他蜥蜴,睫角守宫对温度的适应度较高,虽不会像其他动物一样冬眠,可温度降低也会造成它们活动量降低、进食减少等一系列症状。 尤其是小克,因为这些日子食欲减退步,身体明显瘦了一圈。 小汪好歹还能在树枝上动一动,小克则一动不动窝在它的椰子壳小房子里,精神萎靡。 “可怜的孩子,怎么瘦成这样了。”乔攸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小克的脑壳。 看到有人打扰自己老公睡觉,头一次,一向温顺的小汪对着乔攸发出警惕的“嘎嘎”声,用嘴巴拱开他的手指,大尾巴一转,拥住小克的身体护在怀里。 乔攸望着惺惺相惜的两只小家伙,眉眼渐渐舒展开。 比起人类,动物的感情永远都是这样,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简单直接且热烈。 他想起了陆珩。 想起了昨晚离开陆珩房间时无意间看到的那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眼神渐渐放空,悠长划过空气。 倏然,他听到楼下传来一阵谈话声。 乔攸回神,仔细听了听,只觉得声音很陌生,且很杂。 他倒窗边向下一看。 这个位置对应的是陆家的庭院,陆珩站在院子里,旁边还有几个装修工模样的男子。 乔攸披了外套下去,即将靠近众人时慢慢放缓脚步。 装修工人手持图纸围着陆珩,陆珩只着厚实毛衣,在工人中间认真打量图纸,微垂着眉眼,在工人师傅的介绍中时不时点点头。 乔攸在一边静静地等。 待到几人谈话完成,他才上前:“陆管家?” 陆珩淡淡瞭了他一眼,没说话,粉色的唇抿着凌厉的弧度。 乔攸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 十二月的冷风呼啸而过,在裸.露的皮肤上留下些许干凉的痕迹。 沉默了快一个世纪,他才问: “怎么忽然叫了工人师傅来,要装修么。” 陆珩垂着眼,视线落在图纸上,淡淡道: “嗯,外墙不安全,重改。” 简单几个字,似乎暗中指代了某个爬墙入室的小吗喽。 “要改成什么样呢。”乔攸不着痕迹看向他手中的图纸。 没等乔攸看清,陆珩收起图纸,抬头望向二楼的窗户,低低道: “外观上拆掉所有可供落脚的装饰墙,水管拆掉重做,嵌入建筑内部。” 乔攸:…… 合着这次装修改动就是针对他的呗。 陆珩好像也没耐心和他解释太多,转身离去。 乔攸望着他的背影,捏着裙摆的手渐渐攥紧。 良久,他“哼”了一声,也转身离去。 …… 外墙改动不是一两天的工夫,陆家宅邸大,外墙面积更不小,这几日乔攸都是在无休止的“叮叮当当”中度过,有时电钻声就像顺着他的脑门钻下来一样,钻的他身体都在颤抖。 不仅是他,恒温箱里两只小家伙也快因为这巨大噪音应激了,原本行动迟缓食欲不振的小克也气的“嘎嘎”直叫,扒着箱壁一个劲儿往上跳。 就连门外路过的保姆也会抱怨一句“吵死了”。 忍无可忍,乔攸准备收拾东西先暂时搬回杂物间讨个清净。 收拾东西时,从抽屉里发现了陆珩给他的银行卡。 上次在首届陆家专题考试中喜提鸭蛋,陆珩为了不让他太沮丧特意为他重新举办了一次考试,考题都很简单,拿到满分后还说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满分,因此给了额外奖励。 额了五十万。 这笔钱够一个拿着普遍工资的社畜人辛苦卖命六七年。 上次想还给他,但脑子不记事,这次正好看到了。 乔攸将银行卡放在陆珩房间外的装饰小柜上,特意用花瓶压住一角防止被不知情的人拿走。 陆珩那边刚监督完工人完成今天的工作,洗了手回房间,却敏锐地发现门口小柜上的花瓶好像被人移动了位置。 仔细一瞧,瓶底压了张银行卡。 是他上次给乔攸的那张。 他拿起卡片,环伺一圈,没看到人。 回了房间,他将卡片摆正在桌上,对着看了许久,手指尖轻轻顺着黑眉刮过。 再看看手机,也没有任何乔攸的短信,只是不发一言将这笔钱还了回来。 手指抵住唇中间,慢慢翕了眼。 良久,他捡起卡片揣进裤兜,想去找乔攸问个清楚。 结果去了他的房间后,面对空荡荡的房间才发现他已经搬走了。 陆珩沉思片刻,下了楼,猜测着乔攸是不是搬回了杂物间。 刚到旋梯口,一眼就从身穿同样女仆装的保姆们中间注意到了乔攸。 只站队尾的乔攸今天却热情地站在首位,一向如直尺般的腰背也难得弯成了九十度,对着刚和阮清从外面玩回来的陆景泽深深鞠躬: “欢迎少爷回家——” 陆景泽脱外套的手猛地一顿。 他浑身僵硬,眼球也像生了锈,机械地转动着看向恭敬到不同寻常的乔攸。 他该不会,又想出什么烂招儿折磨自己。 自己最近貌似没惹他吧…… “好……好,辛苦了。”陆景泽却莫名心虚起来。 乔攸小跑到鞋柜旁,主动找出拖鞋放在陆景泽脚边: “少爷,阮先生,请换鞋。” 陆景泽只觉手心发烫,皮肤麻麻的,情不自禁向后倒退一步,眼底写满警惕。 阮清嫌弃脸,不知道陆景泽又在出什么洋相。 陆景泽小心翼翼捡起拖鞋,翻来覆去仔仔细细研究一遍,确定无毒无公害才提防着穿好。 “少爷,晚餐已经备好,您是先吃饭还是先洗澡。”乔攸微微俯下身子,语气像极了吴妈。 陆景泽喉结滑动了下,求助地看向阮清。 阮清翻了个白眼,转而对乔攸露出笑脸:“我们在外面吃过了,你们别忙了,早点休息吧。” 乔攸依然恭敬,对着陆景泽又是九十度: “是,那我现在为少爷放水洗澡。” 陆景泽的双眼在一瞬间失去了焦距,穿过空气忽然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在哪里,手指不受控制拉住了阮清的衣角。 队伍后面的吴妈见此情景:? 她从窗户里探出头对着黑夜指指点点,怎么数好像也只有一个月亮。明天早起再数数太阳,如果确实没出现第二个,那就是乔攸病了。 陆珩还站在旋梯处,看着乔攸小跑去浴室为陆景泽准备洗澡水。 乔攸路过他时,他刻意抬手推了下镜框。 换来了乔攸的视若无睹。 明明近在咫尺,却像隔着一条银河。 …… 深夜,乔攸洗漱完,在他不足五平米的小杂物间里美美躺下。 逼仄的小房间里堆满杂物,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可因为位于大宅背面,靠着后花园,这里很安静,连风声都听不见。 因此,忽然响起的短信提示音便格外明显。 拿过一瞧,是陆珩发来的。 只有简单二字:【晚安[微笑]】 乔攸扬起眉尾,将这看似简单随意的二字反复看了好几遍。 他确定,陆珩急了。 想起陆景泽和阮清回来那会儿,他不是没看到陆珩,也不是没注意到陆珩抬手推眼镜的暗示,更无法对那张清风霁月的脸完全无视,但他就是故意的。 爬窗过后那一晚,乔攸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很久,他可以确定离开时看到的确实是陆珩在笑。 后知后觉,才明白陆珩当时就消了气,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故意不理他好给予他一点小小惩罚。 但这种不予理会的冷暴力,实际上比直接扇他俩大耳光再进行长达一小时的言语羞辱更让人难受。 小学时成绩太差了,不仅是教他语文的班主任不喜欢他,数学老师也看不起他,有次随堂测验只考了六十分,将将及格,就成了平均分九十多的同学里的异类。 数学老师要求改卷子时要另外找纸抄题改,改完后按照座次依次去办公室找他分析错题原因,以及正确答案是怎么得来的。 乔攸因为个子高,一直坐在最后一排,因此轮到他时已经放学了。 数学老师还在办公室批改其他班学生的作业,乔攸抱着已经揉烂的试卷,夹着身体小心翼翼进来找老师。 可老师根本不管他,只低头批作业。 乔攸就一直那样站着不动,因为害羞和恐惧而一直夹紧的身体时间一长变得酸麻痛麻,可数学老师不发话,他也不敢吱声。 一直到天色渐黑,数学老师批完最后一本作业,合上本子站起身,拎起外套边穿边往外走,就好像世界上根本没有乔攸这么号人。 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窗外是已经完全黑下去的天,还有一直站在办公桌旁的乔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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