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缓缓看向手中的鸡豆花,视线模糊得更厉害了。 他开始巴拉巴拉,从八岁第一次掌勺,到十五岁师从世界顶级大厨,师傅为人苛刻挑剔,唯独对他的技艺表示肯定和高度赞扬,再到后来辗转世界各大五星餐厅,参加世界厨师大赛荣获金奖,被评为本世纪最有价值的大厨云云。 吴妈和一堆小丫头坐在一起,疲惫的互相靠在一起,打着哈欠,眼皮子发黏,听着李叔喋喋不休他那成名史。 “不许困!” 李叔一嗓子,把乔攸一干人的瞌睡虫踢飞。 乔攸不知道他到底还要讲多久,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陆珩就快回来,他也要着手准备。 他强撑着打起精神,热烈鼓掌,双眸亮晶晶的,灿若星辰: “李叔您简直是我望尘莫及的高度,听叔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要学习的太多了,希望李叔别嫌我愚钝,百忙之中对我指点一二,我定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李叔瘪着嘴,下颌向上划出圆润弧度。 虽然表情依然不满,但乔攸依稀看到了那个热门表情包: 得意小兵王有胜.GIF “好了,大家不用再为我浪费时间,都去……” 李叔话没说完,乔攸提起裙摆匆匆下楼,速度之快只剩下残影。 顺理成章无视掉【狗与乔攸不得入内】的告示牌,直奔厨房。 …… 天空点亮了一颗星,随即从黑暗中跳出无数颗,密密麻麻,璀错生辉。 微凉湿润的夜风飘进陆家大门,昏黄的庭院灯勾勒出一道清晰的身影。 墨色长风衣极具垂坠着,衣摆映衬着满天星光,陆珩就这样乘着星光而来。 乔攸的视线情不自禁追随着他的面容。 以前和舍友聊天,说过学校非常有名的校花,中俄混血,五官立体深邃,透着极强的攻击性。 老大说这种过于华丽的长相因为轮廓线条过于锋利,就会产生这种攻击感。 陆珩也是类似长相,或许也是这个原因,陆家其他人才会觉得他可怕。 可乔攸看到的只有致命的吸引。 “陆管家,欢迎回家。”他克制住视线,微微俯身行礼。 陆珩沉思片刻,自然而然将公文包交到乔攸手中。 乔攸摸到了内侧置物袋里鼓鼓的盒子。 但却比走之前轻了不少。 他抿着嘴努力不让自己笑得太嚣张。 看来陆珩有好好把小泡芙吃掉。 “我觉得。”陆珩换着鞋子,漫不经心开了口。 沉默许久,他抬起眉眼,认真望着乔攸的眼睛: “都很好吃,实在难以取舍。” 乔攸眼底一亮。 他是说小泡芙。开始很努力想给四种口味做个排名,给予乔攸一些情绪反馈,最后却以一句“都很好吃难以取舍”对所有口味给予肯定。 乔攸喜极而泣,眼底水光颤动。 他想说你要是喜欢我明天还给你做。 余光一瞥,看到了角落里的李叔。 黑云压城城欲摧,狭小的角落,李叔望向这边阴恻恻的眼神里,正在上演狂风暴雨地裂天崩。 乔攸直起身子,轻咳一声,礼貌又疏离对陆珩鞠躬: “感谢您的认可,辛苦了。” 陆珩注意到他的视线从李叔那边回来后,急转直下的语气。 明白了。 “李叔。”陆珩轻轻唤他。 听到陆珩叫他,李叔头顶的乌云顷刻间散开,阳光普照,背后是春暖花开。 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像条小狗一样颠颠跑过来,眉眼全部舒展开。 “陆先生,您说。” “我今天到家迟了点,有点饿了,家里还有剩饭剩菜么。” 李叔那一双眼睛就像动画片里一样,泪眼朦胧成花型。 “哪能给陆先生吃剩饭,我这就去准备。” 陆珩看向乔攸,眉尾一扬,好似在说: “我做得棒不棒。” 乔攸悄悄竖起大拇指,冲他一wink。 李叔本该一小时前伺候陆景泽吃完饭就该下班,但中年男人的倔强不允许他就这么算了,一直缩在小角落等陆珩回来。 功夫不负苦心人,他也等到了他的尊严。 他人的鼓励能激发一个人的无限潜力,短短半小时,李叔手起刀落,切菜快出了残影,准备了三菜一汤给陆珩。 陆珩也非常配合的全部吃光。 最后对李叔说一句: “李叔不愧是国际金牌大厨,破了我这么多年过午不食的规矩。” 李叔双手紧紧揪着自己的厨师帽,对着陆珩深深鞠躬: “陆先生我会继续努力的!” 凌晨一点。 陆珩刚洗漱完,就收到了乔攸发来的短信: 【陆管家,晚饭吃得好么。[红脸兔子]】 陆珩回复: 【好听的假话和难听的真话你想听哪个。[微笑]】 虽没明说,但内涵得很明显了。 他并不觉得李叔做饭有多好吃。 乔攸望着短信,眉间渐渐敛起,挠挠头。 李叔的厨艺大家有目共睹,他不光负责雇主的一日三餐,也包括保姆佣人们的住家餐食。 不论是丫头们还是乔攸,进了陆家后都胖了好几斤,平心而论,有些人不愿离开陆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李叔做饭太好吃,如果以后再也尝不到李叔的手艺人生真的会留下遗憾。 连阮清那么挑食的人都为他的厨艺所折服。 偏偏陆珩觉得很一般,为什么。 而所有人都觉得乔攸厨艺一坨,唯独陆珩表现出装都装不出来的高度欣赏。 为什么??? 乔攸思考不出结果,回了房间,从桌上端起一盘百香果绵绵糕,这是他从字母站学来的,做法简单只需要一只空气炸锅。 他想给陆珩加个餐。 刚出门,迈出去的脚立马收回来。 他看到陆景泽从陆珩的房间里出来,又在门口叮嘱了什么。 惊险,差点被陆景泽拿了小辫子。 这个点,保姆端着甜点进了管家房间,要说是“研习糕点”,陆景泽定要在员工守则里加一条: 【禁止佣人越俎代庖私自进入厨房】 没别的,就是针对乔攸。 乔攸望着手中的绵绵糕陷入沉思。 …… 房间里。 陆珩慢条斯理扣上睡衣扣子,火.枪点燃芯子,香薰灯融化了下面的蜡块,淡淡的鸢尾花香融合了辛香豆蔻,在空气中弥散开。 淡雅的甜腻香味,安抚着陆珩白日忙碌一天的情绪。 他躺在床上,最后看一眼手机,看乔攸有没有再给他回消息。 消息停留在自己那句好听的假话上。 手指向上拖动屏幕,拖了两下,确定没再有回信后,他放下手缓缓翕了眼。 “叩叩。” 昏昏沉沉即将步入睡梦时,陆珩忽然听到房间某处传来极轻的敲动声。 他坐起身子循着声音听,发现是从窗台处传来。 掀起窗帘一瞧。 落地窗前贴了张嫩生生的小脸,瞅着他直乐呵。 陆珩瞳孔骤然扩张,一向从容的心突兀地跌入谷底。 他一手扶上落地窗把手,玻璃阻隔了声音,只能看到他的嘴巴一张,发出了类似“别动”的口型。 乔攸一手抱着水管,一只脚踩在墙体凸出的装饰横条上,堪堪只有三公分宽,只能落个脚尖在上面,另一只脚则在半空中悬着。 他腾出一只手手托着盘子,对着陆珩笑吟吟。 陆珩动作轻缓打开落地窗,乔攸开口道: “陆管家,我做了百香果绵绵糕送来给你。” “手给我。”陆珩一手扶着窗柩,腾出另一只手伸向乔攸。 第一次,他没有回应乔攸的期待,话锋变得尖锐,语气也犹如深不见底的黑潭,无尽下沉。 乔攸将盘子递给他,看见了陆珩忽然敛起的眉。 陆珩接过盘子随手往地上一放,紧紧拉住乔攸的手,攥得他手腕生疼。 但眼下也顾不得控制力道,手臂浮现青筋,似乎是用了蛮力,拉着乔攸的手将他拽上来。 落地窗是田字格形,只有右上角的窗户能打开,离着房间地面还有些高度。 陆珩做了个深呼吸,喉结滑动了下。 他踩上不算高的防水台,手臂穿过乔攸腋下,另一只手伸出窗外抓住乔攸的裤腰往上提。 乔攸终于从窗户里爬进来,身体尚未落地,便感受巨大的力量死死揽着他的上身,一只有力的大手托着他的屁股将他抱了进来,轻轻放在地上。 陆珩立马关了窗户,上了锁。 乔攸拍拍弄脏的裙摆,从地上捡起那盘绵绵糕,双手呈上,眉眼弯出好看的弧度: “陆管家,百香果绵绵糕,尝一尝吧。” 陆珩垂视着他,从前见到他时脸上清浅从容的笑,此时却找不到一点痕迹,只剩不被肌肉调动的五官,在眼底沉着深切的森寒。 乔攸眨了下眼睛,盘子边缘的手指不着痕迹往回缩了缩。 这是他没见过的表情,有点陌生,也有点…… 无法言喻的畏惧。 “陆管家……绵绵糕。”他又提醒了一次,语气却也失去了往日的笑意。 身体不受控制向里缩起来。 陆珩还是不回答他。 冗长的对视过后,陆珩鼻间倾出一声叹息,缓步走到沙发里坐下。 微垂着下颌,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了捏眉心,视线缓缓下坠,仓促收回在翕了的眼中。 乔攸举着盘子的手慢慢放下。 良久,他轻声道: “抱歉,打扰到你休……” “为什么爬窗户。”陆珩打断他。 乔攸怔了怔,解释道: “我看少爷一直在走廊徘徊,我想给你送糕点,又怕他撞见。” “一楼大厅顶高六米,这里相当于三楼。”陆珩的声音依然平稳,却从呼吸中泄了一丝颤意。 乔攸不好意思告诉他,这不是他第一次爬窗户。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乔攸自认优点不多,但知错就改算一个,却也仅限于对方是陆珩。 如果面对陆景泽,那必然是“错的是全世界不是我”。 陆珩蓦地睁开眼,腿向前伸了伸,墨色的真丝睡裤下露出一截白皙精致的脚踝。 他不动声色,只那么沉沉望着地板。 “陆管家别生气了,我真的有在好好反省,吃点绵绵糕就早点睡吧,下次我会挑少爷不在的时候从正门进,好不好。” 乔攸扬起笑容,语气重新变得轻松。 也只是故作轻松。 他知道陆珩这次是真生气了。 相较于无论发生什么都能耐心解释的陆珩,彼时的沉默就是最好的证明。 似乎过了快一个世纪,陆珩抬起眼眸,低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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