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双淮看了他一眼。 段天随还在继续惊奇:“你这是第一次登山吧?不要太勉强自己啊,该休息就休息,身体有不适的一定要立刻提出来……” “我是自由职业。”陈双淮说。 “自由职业……啊?你说你是自由职业啊?!” 似乎是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段天随还卡壳了一瞬,跟上了陈双淮的脑回路后,他笑嘻嘻的说道:“偶尔像这样出来爬一次山也不错啊!” “这些风景确实让人感觉心旷神怡!”柯望举着摄影机,虽然他因为登山太过消耗体力有些气喘吁吁,但语气里的激动分毫不减,“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拍照,这一趟真的值了!!!” “哈哈,这座山确实漂亮。”段天随说,他望着山顶,那片积雪倒映在他的登山镜上,“无论是因为什么来登山,只要享受过程和沿途的风景就好了,山就在这里。” “……我是为了画画。” 就在三人要继续向前时,陈双淮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画画?”段天随瞪大了眼睛,“你是画家吗?” 柯望在一旁补充道:“双淮哥当初有说过,他是为了完成别人的委托来这里实地考察的。” “委托?画雪山吗?”段天随好奇的问道。 “……委托人想要送一幅雪山寺庙图给一位年迈的登山者,”陈双淮说,“所以我就来了这里。” 是陆一泾支持他来的,可是现在陆一泾却比他更早的离开了。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向别人分享他的事情。 “雪山,寺庙,登山?”段天随夸张的‘哇’了一声,“想想就很酷啊!” “是吧!我也觉得!”柯望道。 “你还亲自来体验了登山,”段天随说,“太敬业了啊——”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山间显得很清晰,陈双淮撇过脑袋,正准备不再说话时,段天随就接着说道:“那我也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了!” 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陈双淮皱了皱眉。 “我也算是登山者的一员,”段天随笑道,“你说的那个登山者说不定还是我的前辈呢,既然是命运让我做了你们的向导,那我也得发挥起向导的作用。” “以后想问什么尽管问,登山的心情,登顶时的兴奋,个人的感想之类的……如果能对你的作画有所帮助,那就再好不过了。”」 接下来是平台部分的拍摄。 这一段基本上是段天随的个人戏份。 「…… “要来个采访吗?”柯望道。 他举着相机对准段天随和陈双淮。 三人已经爬到了半山腰的部位,找了个平地落脚休息,柯望这个闲不住的便先提出了个建议。 “什么采访?”段天随问。 柯望道:“就是啊,你是大名鼎鼎的登山者,征服了无数座山,而现在——” 他把手移到陈双淮面前,“这位记者想采访你登山时的心情!” “哈哈!”段天随笑的往后仰了仰,“征服……征服,这个词确实是很有成就感。” “不过,对于我来说,每次登山不是征服,更像是一场「见证」。” 他伸出一根手指摆在两人跟前,“登山很累,你走的不是坦途,每一步都凹凸不平,特别吃力,遇上恶劣天气的时候还会有命丧荒野的可能。” “我为什么会登山?我想往上走。” “这个过程很辛苦,更多的时候并不是山的崎岖让你辛苦,而是你对自己的疑问让自己很辛苦。” “你感到累了就想休息,遇到挫折了就想放弃,走几步就会想‘我为什么要来登山’,不明确的目标、自我的否定、对这一切的怀疑、对未来恶劣天气的恐惧、越陷越深,重重的疑问压的人喘不过气来,所以能坚持爬到山顶的人很少。” “那你也是这样过来的吗?”柯望问。 段天随将登山镜取了下来,哈了口气,他抬手擦了擦镜片表面,道:“是啊。” “但你还是爬过很多的山,有很丰富的经验,你也没放弃啊。”柯望有些好奇。 “是啊。”段天随依旧是这样说,“老实说,我现在就开始有疑惑了。” 柯望:“?” “对于双淮老弟,”段天随补充道,“你画那幅雪山寺庙图,只需要画个表面就行了吧?但你居然还要亲自登山,这可真让我惊奇。当时我就在想,你为了一幅画,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双淮哥?”柯望有些怔愣。 “你现在能告诉我你想的是什么吗?”段天随问。 问的对象是陈双淮。 后者一愣,这个问题让他大脑卡了一瞬,喉咙干涩,他想说的有很多,比如画画也需要融入情感,身临其境的感受是最好的选择;再比如将画的高度拉到新的层面,说是为了能够让那位年迈的登山者感受到年轻的激情才选择亲自登山,他想给委托人最好的一幅画之类的—— 但是话到嘴边,他说不出口。 所以他沉默了。 段天随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道:“你没有答案。所以你来这里不是为了你的画,你是为了你自己。” “但很明显,你不知道现在的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段天随继续说,“没关系,这座山会告诉你答案,就像当时它也跟我对话了一样。”」 不得不说,施导的剧本确实是处处充满着某种高深道理的气息。 这种道理偏偏最引人思考,它们甚至构成了「陈双淮」成长过程中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不同于「柯望」的‘陪伴和认同’,看来「段天随」的角色定位是‘引导和见证’啊。 完全的「成长」。 向樾不知何来的有些兴奋,他等不及了。 他想立即看到「陈双淮」的‘自救’。 ***
第148章 第一百步阶梯 陈双淮活了二十几年,从没有人对他说过“你是为了你自己”这种话。 倒不如说是完全没有人在意他才对。 所以,听到段天随对他这样说时,陈双淮的第一反应是嘲弄。 他来L市就是为了画,一切的初衷就是为了完成委托人的请求罢了,恰巧他又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乙方,他会为了更好的完成这幅画作前来L市实地考察、,会为了让那位登山者感受到年轻时激情自己登山、将体验到的情感融入画中,真的没有乙方能做到像他……这样了。 段天随什么都不知道,他就敢这样对自己妄下定论,陈双淮对他的印象分一降再降,心中的急躁和烦闷涌上胸腔,他冷眼看着段天随,心想着自己有无数个反驳的理由,现在不说只是为了给他一个面子而已—— 为了我自己,我做了什么让人觉得我是‘为了我自己’?陈双淮眉头紧皱着,脑海中的思绪变得十分复杂,他下意识的回避着一切与‘自己’有关的话题,并且不断的对这一言论予以抨击,到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并不觉得。” 他并不觉得他会为了自己来到L市,也不觉得他会为了自己来登雪山。 段天随听他这么说,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沉吟半晌,最后他挠了挠后脑勺的头发,道:“这样啊,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一副十分抱歉的模样。陈双淮看着他,一股气憋着不上不下的,还是一边的柯望察觉出来他们之间的氛围不对劲,连忙出来打了个圆场,道:“诶诶,饿了没有?爬了这么久了,吃点东西补充补充体力吧!” 他从包里翻出几包压缩饼干,分别递到了陈双淮和段天随面前。 “吃点吧,吃点吧,”柯望说,“等一下还得继续爬山呢。” …… … 陈双淮又恢复了一开始那副不爱说话的样子,他沉默的跟在两人身后,踩着他们的脚印前进。 脚下的路实在是难走至极,对于登山新手来说,越往上意味着坡度越大,地面上的越难落脚,冰川消融的痕迹在脚下显得尤为明显,每一步都需要格外小心以防滑倒。风也变得更加凛冽,带着山巅特有的清新和寒意,气温变低,空气稀薄,一路上充满了各种不确定性。 好在段天随经验丰富,他一边观察着脚下的路一边还能分心照顾身后像小鸡仔一样跟着他的两个小新手,登山杖在地面敲了两敲,确定了安全再放心的踩上去,段天随伸手拉了柯望一把,等对方站定后,他又向陈双淮伸出了手。 “上来吧。”他说。 他们选的路线难度较小,但对于没有任何登山经验的人来说显然依旧是十分的吃力,陈双淮本身就没怎么锻炼过,身材跟一片纸板没有任何的区别,体力那种东西更是想都不要想,这才爬了一半,他就开始难受了。 虽然陈双淮嘴上不说,但前面的两人怎么会没注意到他的身体情况,走走停停的好几次,就是为了照顾陈双淮。 面前的手掌戴着一看就很暖和登山手套,陈双淮犹豫了一瞬,接着就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这个坡跨度有些大,他自己一个人也跨不过去。 “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段天随拉他过来,接着拍了拍手,招呼着,“你们两个的体力消耗的太快了,会有危险的。” 柯望听了这话,把视线投向了陈双淮。 陈双淮低头喘着气,没注意到他的目光。 “很难是吧,”段天随喝了口水,“你们要爬雪山的话怎么不去Y市?这里的山对于新手来说简直是难如登天啊。” 柯望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只是想来L市看看……然后寻思来都来了,不爬山的话太亏了吧。” 段天随了然:“我懂,我懂,总得要来打卡一次。” “哈哈……就是这个理。”柯望说。 “这座山海拔五千多米,在L市的山中算矮的了,”段天随说,“不过要我说,你们应该没有力气登顶。” “……啊。”柯望有些失落。 他知道段天随并不是在嘲笑他们,相反的,他说的很对,明明是第一次来L市,适应了没几天就胆大包天的想要来挑战雪山,还以登顶为目标,这不是痴人说梦是什么? 他们本身就不是职业的登山者,也没有怎么锻炼过,柯望还好,他这些年走南闯北的身体素质还行,陈双淮就完全不行了,从他说过的话中判断,整日呆在画室,料想他也没怎么出过门,一没锻炼二没经验三没体力,要想登顶?梦里登顶还差不多。 柯望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景象,这不过是半山腰,却已经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就连眼前的景象也和他想象中的大为不同。 他想过自己会登上山顶,眺望远方那变得矮如路边土丘一般的景象,最好是有日出或者是日落,阳光洒满整片土地,他目光所及皆为远方,随后他会装模作样的张开手,拥抱山顶的风,再感慨的念一句:“一览众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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