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照君听着殷庆炎的哭声怪可怜,摸索着想去安慰两句殷庆炎,但是因为嘴里有蒜味,被狠狠嫌弃后推开了。 世子爷暂时跟所有人绝交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里,大伙儿有的去漱口,有的迎风哈气,有的去还没有关门的果脯铺子里买果脯吃,总之想尽了各种办法去除嘴里的蒜味,半个时辰后终于让世子爷跟他们重归于好。 殷庆炎又跟香香的刘照君天下第一好了。 “至于你们……”殷庆炎两手搂着刘照君的腰,恨恨地看向五十六个近卫,“回去了都给我围着王府蹲跳!” 近卫们稀稀拉拉地应道:“是是是……” “不对。”殷庆炎想到今晚要说的事,“你们以后可能没那个围着王府蹲跳的机会了。” 一众近卫:? 殷庆炎从行李箱中翻出一个玄铁小匣子放在桌上,又从怀里摸出来一把钥匙,将那匣子上的锁给打开了。 他将匣子转向一众近卫。 匣子里装着几十颗白色的药丸,所有的玄鹤卫都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百日丸的解药。 一众玄鹤卫近卫呆愣一瞬,随后无论是吊儿郎当站着的,还是没个正型坐着的,全都跪下了。 夏禾不可置信道:“就一口蒜,您至于吗?!” 正要开口说自己想造假反的殷庆炎:“……” 殷庆炎面无表情地指着夏禾,对其他近卫说道:“把他给我扔出去。” 现在近卫都诚恐诚惶的想要讨好世子爷,殷庆炎话落后,周围得有二十多只手抓在了夏禾身上。 “不是!”夏禾死死地抓着门板,一堆人把他往门外拎,“错了!我错了主子!林姐救我啊啊啊啊啊——” “大晚上的,你小声点。”林苓嫌弃完夏禾,转过来看向殷庆炎,严肃地询问,“怎么回事?” 殷庆炎同样严肃道:“我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那个曾经因为发烧而没记住夏禾卧底身份的近卫小心翼翼地问:“您、您打算以后再也不看美人啦?” 殷庆炎斥道:“怎么可能?!我就算违背祖宗也不可能不看美人!” 众近卫:“……” 刘照君无语,他向后靠着软榻上的软枕,殷庆炎的一条腿正搭在他的腿上,脚尖悬空,一晃一晃的。 听到所有人都跪下的动静,他知道殷庆炎可能是拿出了什么要紧的东西,要说一些严肃的事,但这氛围,不知道的还以为殷庆炎是要遣散后宫呢。 “行了,把夏禾拎进来。”殷庆炎捏了捏眉心,语气有些疲惫,“把门关上。” 一众近卫把夏禾扔回地上,又夺过夏禾手里抓着的门板,安回了门框上。 屋里明明满满当当地聚集着五十八个人,却极为诡异地寂静下来,没有人再发出一点响动。 刘照君感觉到,殷庆炎晃动的脚尖停了。 “你们初次进入王府的那一天,我对你们说过,从此后一切以圣上的利益为重,即使是亲眷,若是对圣上有妨害,也照杀不误。”殷庆炎的声音很轻,但是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晰。 “刘照君身上的那些信息已经全都扒下来了,你们应该也都看过,名目上有你们当中部分人的族人,甚至是父兄。那本名目一旦上交给圣上,名单上的人,轻则全族流放,重则满门抄斩。就像曾经的刘家一样。” 刘照君五秒后才反应过来,那个刘家说的是他这一世的那些家人。 他应该表现的难过一点吗? 殷庆炎将刘子博的曾经和自己的打算与众近卫一一说了。 刘照君已经在听的过程中坐直了身子,听完后心下剧震。他虽然不懂历史,不懂王朝律法,但他能从殷庆炎几句话带过的那些刘子博的曾经里,窥见一个普通人为了大义而披沥血火的孤勇;更能从殷庆炎诉说的打算里,看见一个才二十岁的年轻人,为了家国而甘愿背负滔天骂名,毅然决然地奔入黑暗的骁勇。 二十岁……他上一世二十岁的时候在干什么?他还在大学里上大二,还没到真正担心未来的时候,每天吃吃喝喝,偶尔学学习,打打卡,上上课,日子过得悠闲无比。 “你们和远卫不一样。远卫都是些判了罪关在牢里的罪人,不加入玄鹤卫,就只有死路一条。但你们还有的选,你们从前都是世家子,如今可以选择回去当少爷小姐,有些人可以相对来说安生地过完这辈子,有的回去后就得掉脑袋。跟着我,我至少能保住你们的脑袋,让它们都还待在你们的脖子上。” “是选择吃了解药,回去和家人团聚;还是像刘子博一样,跟着我遗臭万年。”殷庆炎将装着解药的盒子往前推了推,“选择权交给你们,你们自己选吧,别回头又说我不人道,怨我不让你们自己选路。” 殷庆炎话落后,屋内是恒久的安静。 这番话对林苓来说没什么意义,她跪着,一点都没犹豫地挪到了榻边。 从选择效忠殷庆炎的那天起,她就决定在这条道路上再也不回头了。 殷庆炎要做什么,她都奉陪到底。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一个女性近卫突然笑了一声,说道:“世子爷,您都忘了我们是为什么进的玄鹤卫吧?” 殷庆炎抬眸看她。 “回家?家里还有我们的位置吗?我爹现在怕是都忘了还有我这么个女儿了。”那个女性近卫眼眶通红,却滴泪未落,她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我进玄鹤卫时,一点功夫也不会,我跟着你们累死累活地习武练刀,学着杀人,学着听令,我难道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回家吗?” 每个玄鹤卫,无论近卫远卫,殷庆炎都认得谁是谁。 这名打破沉寂的女性玄鹤卫,叫段意馨,十四岁进入玄鹤卫,如今也才十八岁。因为以前有跳舞的功底,学武上手的很快,以前在王府里总喜欢跟在林苓后边,追问一些江湖侠女的传奇故事。 “我是为了,将来世子爷发达了,我能跟着一块儿鸡犬升天……我是为了给我自己搏一条出路,不是为了回那个所谓的家。”段意馨忍泪笑道,“玄鹤卫才是我家。现在有个名留青史的机会,我才不回去当一个寂寂无名的闺阁小姐。” 她说完,想要挪到林苓旁边去,但发现前面一堆臭男人挤着,于是伸拳给了挡在自己前面的那个近卫一拳,凶道:“起开!别挡着本小姐名留青史!” 林苓等段意馨过来后,将段意馨的脑袋摁在了自己的怀里。她感觉到自己胸前的衣服湿了,但她没有将段意馨的脑袋推开。 走这么一条堪称绝路的险路,谁能不怕呢?就连见识过风浪的她都感觉心惊胆战,更别说一个才在刀尖上行走了四年的少女。 掉几滴泪有什么?以后掉的,可都是血肉,甚至是脑袋。 夏禾高声问:“谁想走?去把解药吃了,我们不笑你!” 他连问了三遍,无人起身。 夏禾看向身边刚来不久的奇寒练,奇寒练维持着一贯的淡漠表情,稳稳地跪在那里,察觉到他的视线,也只是淡淡地看了过来,用眼神说:我,不,走。 夏禾轻笑一声。他站起来走向桌子,将那匣子的盖子合上,又拿过锁来上锁。 他将五十六颗解药推至殷庆炎面前,又跪下,笑道:“弟兄们的命可都交到你手里了,是万古流芳还是遗臭万年,全看你了啊。” 殷庆炎感觉有一只手摸索着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他转头,见刘照君垂着眼,对他认真说了句:“我陪你。” ---- 玄鹤卫,必胜!玄鹤卫,必胜!(打call)(不是)
第18章 赤子 殷庆炎打开房门,和抱着一堆宵夜路过门前的东阳放舟打了个照面:“……” 东阳放舟往屋里一探头,欢喜道:“呀!大伙儿都在呢!吃宵夜吗?” 刚刚下定了上刀山下火海之决心的一众近卫欢喜不起来,都面无表情地看着傻狗似的东阳放舟。 这人究竟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阶下囚啊? 殷庆炎转头问林苓和奇寒练:“怎么还没把他放了?” 两人异口同声道:“您没说,也没给解药。” 殷庆炎:“……” 是哦,他一回来就被大蒜熏得找不到北了,后来又和近卫商讨大事,要不是开门见到东阳放舟,他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林苓上前几步,冷声问东阳放舟:“你听见了什么?” 什么都没听见的东阳放舟一脸懵道:“什么?听见什么?” 东阳放舟身上的傻气太过天然,就算是装傻也叫人看不出。为了防止计划出现纰漏,事成之前,这位东阳大漏勺要一直跟着他们了。 但是绑人也不能绑的太明显,毕竟还有个正在被凌剑阁阁主追杀的刘子博要救,于是近卫里的两位副官双双出动,连哄带骗地忽悠凌剑阁少阁主。 林苓道:“你是天生的练剑奇才,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我欲带着你一同论剑问武,不知你可愿意与我同行?” 东阳放舟连连点头:“愿意愿意!当然愿意啊!我要跟你一辈子!” 林苓嘴角抽搐道:“倒也用不着一辈子……” 夏禾道:“我们一帮人打算离开朝廷的掌控,在江湖里立足,去干一番为国为民的大事业!少阁主,我观你样貌堂堂,身段威武,想必性格也一定古道热肠,我们玄鹤卫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不知你可愿意加入我们,同我们一起成就大业,扬名天下?“ 东阳放舟虽然不知道“样貌堂堂”“身段威武”“古道热肠”这三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但这三个都是好词,肯定都是在夸他,于是他欢快地答应道:“夏兄慧眼识珠!愚弟甘愿加入,万死不辞!” 夏禾心想,他可不就是慧眼识猪嘛。 怀着万丈豪情的东阳放舟激动地在客栈睡了一晚,第二天天还没亮,就拽着睡眼惺忪的林苓去了凌剑阁在本城的据点,找他老爹说明情况。 凌剑阁阁主听说儿子回来了,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跑出来,将东阳放舟抓着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哎呦舟儿啊!你可算是回来了!有没有哪儿受伤?想吃点什么?” “我没事!也没有什么想吃的!”东阳放舟将父亲扶到太师椅上坐下,又伸腿勾了个脚凳过来给父亲放脚。这都快入冬了,早晨的地上泛着寒,他老爹年纪大了,可不能冻着腿脚。 待父亲坐好后,东阳放舟迫不及待地向老爹介绍自己身后的林苓,“爹!这是江湖中特——别有名的那位剑姝!林苓,林姐姐!我想跟她一起去闯荡江湖,回来跟您说一声!” 林苓贴掌,恭恭敬敬地向阁主行礼道:“晚辈林苓,见过阁主。” 凌剑阁阁主是德高望重的大前辈,坐在椅子上微微向前倾身回礼也合乎礼数,但这位阁主看看他那傻不愣登、从小到大有桃花运也让这小子自己糟蹋没了的儿子,又看看眼前恭恭敬敬、才貌双佳优秀无比的江湖剑姝,竟是在脚凳上站了起来,一刹那间把孙女、孙子的名字各想好了十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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