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婷最是喜爱兔子,看到那位公子手中提着的兔子灯,有些爱屋及乌,迈着小碎步上前,大着胆子问:“不知公子手里的兔儿灯是何处买的?可否方便告知小女子?” 骤然被人搭话,陆眠本能后退两步,道:“这花灯是我亲手所做,旁的地方没有卖的。” 方婷垂下眼,有些失望。 见状,跟在她身后的红杉姑娘上前一步,解下腰间鼓鼓囊囊的荷包,道:“我能跟你买下来吗?” “不能。”陆眠将花灯背在身后,道:“这是我熬夜做出来要送给心上人的,要是卖给你们,他一气之下不答应我的求爱,那我可就亏大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方婷即便有心,也不好再开口讨要。 她轻轻扯了扯红杉姑娘的衣袖,悄声道:“君子不夺人所爱,敏敏,算了吧。” 司徒敏敏这才收回荷包,正欲转身之际,却嗅闻到陆眠身上不同寻常的熟悉气息,下意识去瞧挂在腰间的环佩,果然见其闪着红光。 她腰间环佩是师兄亲手炼成的法器,能辨别妖物鬼怪。 若闪着黑光,代表附近有妖魔鬼怪;若闪着红光,则代表被冤鬼缠身。 “本姑娘观你印堂发黑,不出三天,必有血光之灾,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危及性命。” 掐指算完,她指了指陆眠手里的兔子灯,道:“算你小子好运,我会点茅山道术,只要你把兔子灯卖给我家姐姐,本姑娘就替你消灾。这笔买卖可是很划算的,怎么样?公子做是不做?” 这老掉牙的话术,小姑娘到底是怎么面不改色说出口的? 陆眠不着痕迹打量一眼司徒敏敏,见对方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与道术相关的事物,下意识觉得对方是想要兔子灯才胡说八道的。 他礼貌拱拱手,道:“在下不才,也会点微末道术,足以替自己消灾解厄,就不劳二位姑娘费心了。” “出了事可别后悔!”司徒敏敏本是好心,见陆眠这般软硬不吃,冷哼一声,拉起方婷便走。 陆眠并未将这段插曲放在心上,提着花灯继续在鲜花巷口等待,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却始终不见那抹肃静白衫。 从辰时等到午时,他握着兔子灯的手紧了紧,一面猜测小少爷爽约的原因,一面提步回府。 一踏进府里,就被等在门口的常青急急忙忙拉到一旁,道:“公子,李老爷刚刚派下人传消息来,说是查到一点消息,果然如你所料,司府那几百间铺子经手过一名叫陆初瞑的男子之手。” 陆眠并不意外,只问道:“可有查到陆初瞑现在何处?” 常青道:“现在只能查到他仍在扶风县中,具体在何处就不得而知了。” 陆眠摆摆手,道:“你让李老爷继续查下去,务必要找到陆初瞑。” 常青应下。 心中记挂着小少爷,陆眠打发他离开,正要去西厢房找人,却听见身后传来常青略有些紧张的声音。 “公子,我听李府下人说,李少爷用了药后,身子稍微有点起色,不顾李老爷劝阻,上午在西厢房整理自己的书册。” 闻言,陆眠很是不解,小少爷不像是为了整理书册而爽约的人。 时候尚早,他并未回房,径自去了西厢房。 西厢房内,李子明站在窗边,如常青所言,正在整理书册。 自吃了从陆道长那儿得来的药方后,他的身体逐渐好转,不过几日,就能做到下地行走。 之前缠绵病榻,曾听书童说西厢房潮气很大,不少书册发霉毁坏。 如今身子大好,首先要做的自然是整理发霉的书册,好寻个艳阳高照的日子拿出去晒上一晒。 他正挑得入神,忽听门外传来一阵特意放轻的脚步声,循声看去,紧闭的门外立着一道黑影。 那人似是怀揣着踌躇心情,既不敲门,也不言语。 李子明心下好奇,放下手中书册,几步走到门前。 他正要开门,却听到一声清亮悦耳的男音,“先别开门,我有话想对你说。” 那人兀自沉默片刻,方才压着嗓音说道:“我在鲜花巷口站了两个时辰,一边忐忑你会不会赴约,一边又在心里思索,若是你赴约,我该用什么话作为开场白,才不会在你面前显得轻浮突兀。” 李子明听得一头雾水。 正要询问对方是不是认错人了,却听那人用略带羞涩的声音继续道:“后来转念一想,你府上有一妻三妾,比我先通人事,说不定早看出我对你的心思了。”
第035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08 乍闻此言,李子明只觉头皮发麻,心中涌上一股恶寒。 他喜爱的从来都是丰腴柔媚的美娇娘,而不是同他一样的男人! 他张了张嘴,正想婉言拒绝,背后却感受到一股入骨浸髓的凉意。 李子明僵直着身体,转过身,床榻上蓦然出现一道黑影。 那人一袭黑衣,长发如墨,五官生得格外精致,脸上却布满坑坑洼洼的伤痕,极其可怖。 此刻正目光沉沉地看着他,血红与戾气交织着在其眸中翻涌。 只一眼,李子明被吓得双腿发软,后背冒出一层冷汗,一声尖叫涌上喉咙,却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扼住,发不出一丝声音。 司沐辰抬起手,丝丝缕缕的鬼气将李子明拖至床前。 眼前这张脸白皙清秀,经受一番惊吓,面上满是害怕惊惧,更显得可怜兮兮,难怪招人喜爱。 就这么盯了一会儿,他黑色瞳孔如同一汪幽静的深谭,冷的可怕,“李公子,你可听清门外之人说的话了?” 李子明被掐着喉咙,呼吸不上空气,白皙的脸涨成猪肝色,不断发出嗬嗬的声音,发觉自己说不出话后,艰涩地点了点头。 司沐辰冷道:“你要接受他的心意吗?” 当然是不接受! 李子明毫不犹豫地摇头。 司沐辰挥手,撤去纠缠在李子明颈间的漆黑鬼气,冰凉入骨的手掌在他脸上拍了两下,似笑非笑道:“姑且算你乖觉。” 李子明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不敢多说一句话。 等了半晌,也没听到屋里传出动静。 陆眠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虽然是个道士,家中资产却颇丰,就算没有你父母,我也能养得起你,决不会让你吃苦受累,这段时日我亲手打磨雕琢了一对同心佩,你……你可愿收下其中一个?” 听着这番剖心之言,司沐辰掀起一侧唇角,眼角眉梢满是嘲意。 要知道,陆眠之所以资产颇丰,是因为他烧死司府上下二十七口人,将司府财产据为己有。 现如今,这负心薄幸的男人不仅堂而皇之站在自己面前,还恬不知耻地用司府银钱勾搭李家公子,实在是欺鬼太甚! 司沐辰面色阴沉,嗓音却伪装的和另一个人格一般无二:“道长哥哥,你不进房来送,我又该如何收下?” 言下之意,便是接受这份心意! 陆眠心下一喜,推门而入,还未看清屋里景象,脖颈就被一双寒凉的手臂环上,阴冷的嗓音在耳畔响起,“陆郎,我终于又等到你了。” 他侧身看去,一张能称得上是触目惊心的脸依偎在他肩上,若不是在其身上感受到小少爷的气息,他的拳头早就挥出去了。 三天前的阿辰明明还是一副清俊迤逦的小公子模样,现在却顶着满脸烧伤的痕迹,实在有些奇怪,但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眼前这张脸遍布沟壑,单是看着就能想象到它的主人曾遭受过烈焰所焚的伤害。 陆眠看得心口生疼,强压着怒意问道:“谁伤得你?” 司沐辰眸色暗沉,道:“伤我最深的人,不是一直都是你吗?” 陆眠急声道:“我何时伤你了?我疼你爱你还来不及!” 司沐辰冷声道:“够了,我不想再听你的花言巧语了,陆眠,我曾在心里想过你的一万种死法,现在却觉得,就这么让你死了,太便宜你了。” 陆眠困惑地眨了眨眼。 他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怎么就值得死一万次了? “阿辰,我何曾对你花言巧语过?自相识起,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若你单单因为这个,就在心底判我一万次死刑,那我无话可说。” 说到这里,他垂下眼,很是低落,“只要能泄愤,你想怎么杀我都行,我绝不还手。” “事到如今,你还在揣着明白装糊涂,陆眠,你做的那些恶事,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司沐辰死死掐住陆眠脖颈,阴沉道:“但是,我不会杀你,我已经找到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了。” 陆眠蹙眉,“我装什么糊涂了?” 不愿再听其狡辩,司沐辰眸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广袖一挥,黑红鬼气直扑男人门面。 浓烈的眩晕感扑面而来,陆眠脚底发软,身体也摇摇欲坠。 即将失去意识时,隐约感觉自己栽进一个冰凉入骨的怀抱。 缩在床边瑟瑟发抖的李子明看完全程,心情很是复杂。 在他看来,今日这出,完全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凭借方才听到的对话,能大致猜出陆眠是个惯爱花言巧语的浪荡子,招惹形容可怖的厉鬼还不够,甚至还痴心妄想地将主意打到他头上,想将他也变成入幕之宾。 如今东窗事发,脚踏两条船被抓了现行不说,还害得他被厉鬼无故迁怒,着实可恨! 正暗自恼怒时,被厉鬼冷冰冰的眼神一扫,李子明吓得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饶道: “鬼公子,我根本就不认识这姓陆的!以前连面都没见过,谁知道他今天发什么疯,居然……我可没有断袖之癖!你若是不相信,大可去我后院瞧瞧,能近身伺候我的全是女人!” 司沐辰充耳不闻,只动作小心地将陆眠平放在榻上。 持有另一人格的记忆,他自然知道陆眠之所以向李子明表明心迹,是因为把他的另一个人格看做成李府少爷,这才闹了这一出乌龙。 可那又如何? 他这人心胸狭窄,向来睚眦必报,本该属于他的剖白,被冠上另一个不相干人的名字,他实在做不到不迁怒。 司沐辰扬手一挥,毫不手软地将李子明弄晕,用绳索将其牢牢捆在床边,做完这些,阴鸷的视线又放回到陆眠身上。 “陆初瞑,这一次,我不会再那么傻了。”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寒声道:“你欠我的,欠我们陆家的,我会一一讨回来。” 清风从窗棂间隙划过,浮动床上悬着的浅青色帐幔。 天色灰蒙蒙的,昏暗日光透过层层窗纱,照亮床榻上的光景。 陆眠无知无觉躺在床上,四肢各被一条银光熠熠的链子拴着,脖颈也缠着一圈黑红鬼气,两相对比下,衬得脖颈处的皮肤越发白皙薄弱,一碰就碎。
140 首页 上一页 32 33 34 35 36 3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