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见过这柳条,在月云手腕上。 师徒俩对视一眼,想到一块去了,顾白梨沉声道:“是柳孤的傀儡。” “柳孤没死,”逢霜取出手帕,擦拭手指,他道,“当日他被人救走,音讯全无。” 顾白梨皱眉,逢霜道:“连命蛊已被昭戚销毁,不足为惧。” 他担忧的是柳孤背后那人。 柳孤? 温枫良听见他们对话,愣了一愣。左肩一重,他偏头去看,一只鸽子大小的黑鸟拖着长长的尾羽落到他肩上,亲切地蹭了蹭他的脸。 温枫良想起来,当初在雾水秘境,柳孤变成了一只鸟,被穆谶带走。 这只鸟,还挺像。 温枫良抓住它翅膀,慢悠悠把它从头打量到尾,语调懒洋洋道:“柳孤?” 鸟现在就是鸟的智商,听不懂温枫良的话,它轻轻啄了啄温枫良手背,从温枫良掌中逃出,抖抖羽毛飞到空中,体型骤然大了好几倍。 它弯下颈子,温顺恭敬。 回到临江,逢霜远远便听见小姑娘响亮的哭声。 昭戚抱着安安不停地哄,一边摇着拨浪鼓,嬴绮在一旁做鬼脸试图让安安停止哭泣。 小姑娘嗓音都哭哑了。 逢霜推开门,小姑娘听到动静,止住哭声,下一刻又放声大哭。逢霜从昭戚怀里接过安安,小姑娘攥着他衣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哭什么?”逢霜眉眼柔和,轻声笑道,“又不是不要你。” 小姑娘眨着眼睛,仿佛听懂了他的话。 昭戚对此啧啧称奇,连质问逢霜到哪儿去都忘了。 逢霜说:“昭戚,有件事你得跑一趟。” “何事?” “你去玄鸿观山脚,找到余下的弟子,说本尊愿意帮他们重建宗门,在夕照峰。” “灵矿拨给他们四成。护山大阵若需要本尊出手,我不会推辞。” 昭戚应好,又问可否告知杜瑄枢,逢霜点点头。 宗门重建是大事,样样都要紧,逢霜不懂这些事,他能做的无非是拨些灵石,给些卷轴心决法器丹药等。 杜瑄枢听闻,当即指了两个有经验的长老和昭戚一同前往玄鸿观。 夜深人静,嬴绮浑身发冷猛地从梦中惊醒。 “谁?!” 有人影从窗前一闪而过,嬴绮掀开被子,鞋袜都来不及穿奔出门。 黑影晃到逢霜院中,房间响起婴儿的啼哭声,嬴绮意识到不对劲,急忙撞开门冲进去。 烛光驱散黑暗,也照亮放在桌面的一封信。 嬴绮谨慎观察四周,那黑影好似凭空消失了,他寻不到丝毫踪迹。 安安哭累了,抽抽噎噎睡去,嬴绮腾出手来去拆那封信。 逢霜留的信,说他要离开几日,安安就麻烦他们了。 信没写完。 嬴绮瞳孔一缩,抓着信就要去找顾白梨,眼角余光又瞄到地上落的东西。 翌日一早,顾白梨敲门,嬴绮伏在桌上浅眠。 “嬴绮?怎么是你?师尊呢?” 嬴绮揉了揉眼睛,从怀里掏出信交给顾白梨,顾白梨一目十行看完,皱起眉头。 昨晚发生了什么,他竟毫无察觉? 柳烟山终年笼罩着毒障雾气,宛如一个巨大的,灰色的茧。 逢霜追着那紫衣人,一路追到柳烟山,那人如入了水的鱼,三两下就从逢霜视线里跑没影了。 朦胧月色下,白衣仙尊仰着头,看了看立在面前的山峰。柳烟山怪石嶙峋,树枝奇形怪状,鬼爪一般。 清澈剑鸣打破寂静,逢霜抬腿进了山。 那人故意引他前来,也没启动阵法。树林静的可怕,只听得见鞋底踩碎枯枝败叶的声音。 脚步声忽地一顿,如水的月光照亮不远处的景象。 他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男人。 剑光明亮,剑气凌冽,将幻境一斩为二。逢霜这才见到,他站在悬崖边,崖底黑不见底,再有两三步,他就会掉下去。 “不愧是修真界鼎鼎有名的逢霜仙尊,”有人鼓着掌,从林中走出,视线在逢霜脸上转了好几圈,笑吟吟说出下一句,“当真漂亮的紧。” 月亮隐入云层,只洒下几缕微弱光芒。 逢霜握着盈朝的手紧了紧,唇角弯出不含笑意的弧度:“陌王。” “或者说,师尊,好久不见。” ----
第92章 再次见到穆谶,逢霜的心情是他自己都没意料的平静,甚至连一句你没死都不想说。 他眼睫低垂,想着这次要怎样彻底杀死穆谶。 穆谶目光从逢霜面上扫到逢霜小腹,又移回逢霜脸庞。逢霜的孩子有魔族血脉,他很清楚。他更清楚,逢霜此时修为必定大不如前。 他如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叙旧般,笑道:“霜儿见了为师,怎的不行礼?” 行礼? 逢霜嘴角弯出毫无温度的弧度,叫了声师尊。 他话音刚落,剑光四起,摆明了是要穆谶的命。 穆谶敛了笑,神情严肃起来。 师徒俩再一次交手,彼此都没留余力。逢霜想杀了穆谶,穆谶想把逢霜逼下山崖。 可以说,这是穆谶今晚真正的目的。 那日在青羽宫,穆谶以为他死定了,可谁知他一睁眼,发现他竟回了柳烟山,躺在他自己的床上。 那人背对着他站在窗边,抛给他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那人说,事成之后,他会把浮微送到他身边。 一个不记得温朝,白纸一般的浮微。 他只需要在今日把逢霜逼下山崖。 穆谶欣然允诺,当即闭关养伤,直到前几天,那人给他传音,他才出关。 他伤的很重,这几个月的闭关没让他恢复多少修为,对上逢霜肯定会很吃力,但他不担心。 柳烟山是他的地盘,处处设有阵法,以往有不少不自量力的修士想要取他性命,结果连他的面都没见着,就成了野花野草的养料。 逢霜不会是那个例外。 早在逢霜踏出柳烟山那一刹,山中所有阵法就已启动。 逢霜慢慢察觉到不对,微微分神往身后瞥了眼,他离那悬崖不到一丈距离,穆谶步步紧逼,看样子想把他逼下去。 盈朝剑鸣更甚,自动护主,逢霜十指翻飞,不停掐诀结印破阵。 他不是全盛状态,灵力不济就磕丹药。 温枫良破开幻境,乘着黑鸟磕磕绊绊飞来时,天已微亮,树林里浮动着血腥气。 穆谶倒在地上,血从他唇角涌出,却没有死。 临到头,逢霜改了主意,他还有疑问没弄清楚。故而他断了穆谶经脉,废了穆谶修为,又给穆谶下了禁制。 “把他带回去,别让他死。” 似早知温枫良在他身后,逢霜见到温枫良没半分惊讶,简短吩咐温枫良后,他吞了粒恢复灵力的丹药,身体往后一仰,整个人就如一捧新雪从枝头坠落。 温枫良瞳孔一缩,心跳都停了一拍。 “阿霜!” 温枫良目眦俱裂,忙不迭朝逢霜扑去,却连逢霜一痕衣角都没碰到。 不,准确来说,逢霜在崖边设了结界。 那一抹白眨眼间被黑暗吞没。 温枫良疯了似的拆结界,可那结界是逢霜结合法器所设,异常坚固,他伤势未愈,哪能短时间破开。 穆谶看着这一幕,断断续续笑出声。 逢霜赢了他又如何,还不是自寻死路去了。 他一边咳一边笑,笑声猖狂得意。 温枫良蓦地冷静下来,停下动作走到穆谶跟前,他居高临下看着逢霜名义上的师尊,胃里止不住犯恶心。 穆谶笑声一断,紧接着一声惨叫响彻树林。 温枫良生生斩断他一条胳膊,厌恶地踢他一脚:“你不配做他师尊。” 给顾白梨传音,又派黑鸟去给顾白梨带路,待那身月白衣袍出现在视线中,温枫良踢了踢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人。 “把他带回去,别让他死。” 顾白梨环顾四周:“师尊呢?” 山崖上还残留着逢霜的气息,温枫良转头冲顾白梨笑了笑,眉眼间有几分温柔。 “他在下面,我去找他。” “你放心,他会平安回来。” 顾白梨张张嘴想说什么,就见温枫良毅然决然纵身一跳,他旁边的黑鸟长长一叫,扇动翅膀跟上温枫良。 崖底黑不见底,没人知道里头有什么东西,顾白梨单是往下望都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他站了片刻,抿着唇把穆谶带回去。 安安还那么小,离不得父亲,他师尊一定会平安回来。 柳烟山阵法已破,陌王已死的消息迅速传出,正道各个掌门宗主立刻抓住机会,派出宗门长老和精英弟子前去剿灭魔修。 有些反应快的魔修昨晚就收拾包袱开溜,有些仗着柳烟山阵法精妙不在乎,等意识到不对已经完了,想跑都跑不了了。 还有些魔修在入定或闭关,被正道打到家门口时一脸懵逼,完全不晓得发生了何事。 柳烟山的事逢霜一无所知。 他想知道这底下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崖底凝成一层厚厚的雾,十步之外皆不可见,灵力在此处只能使出三四成,神识铺展也只有七八丈距离。 丹田慢慢涌入温和灵气,逢霜看了眼散落在地的枯骨,又望了望浓郁雾气,握紧剑柄。 这些枯骨新旧不一,有人骨也有兽骨,数量颇多,一把长满铁锈的断剑横在其中。 看来以前有修士来过,没能出去。 逢霜试了一下,上方似有禁制,不能御剑,至于飞行法器能不能用,逢霜不知道。不过看周围遗留的东西,应该不能用。 他也不慌,右手握着盈朝,左手拿着一块能照明的灵石,谨慎往前走。 浓雾中传来几声灵兽的吼叫,离逢霜不是很远,估摸着是被血腥味吸引来的,又忌惮逢霜,不敢上前。 逢霜甩掉剑身的血迹,神识铺开,寻找对他有用的灵兽。 早些年他外出历练,到不方便的山林便就地挑选一只适合的灵兽临时充当坐骑。 被逢霜选中的那只灵兽似狼似虎,灵识已开,它心气甚高,哪愿意让逢霜把它当坐骑。 不过逢霜有充足的驯兽经验,半盏茶后,那灵兽不情不愿地迈开腿,载着逢霜往他想去的方向狂奔。 风拂过脸庞,逢霜冷漠道:“不想死,便老实些。” 这里灵兽多,这只不听话,换一只便是。 剑气在那灵兽脖子绕了圈,灵兽打了个哆嗦,不再故意颠簸逢霜。 浓雾渐渐淡了,依旧是怪石嶙峋的样子,身下的灵兽速度慢下来,不安地低叫,好似前方有让它十分惧怕的存在。 逢霜从它背上跳下,示意它可以离去,它头也不回撒蹄子跑了,生怕自己跑慢半步,又会被逢霜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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