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舍得离开安安五年。 而且他算了算时间,若温枫良所说他以身填绛河镜的事不假,那他差不多还剩一年左右。 一年啊,逢霜叹了口气,他还是看不到安安长大成人。 逢霜乾坤袋里放了许多心法卷轴及法器,昭戚强制要求他待在房间,他闲来无事便一本一本翻阅,认为适合安安修炼的收好,余下的全给顾白梨几人。 温枫良以魂魄的形式跟在逢霜身后好几日,见逢霜果真没有在乎他的半点迹象,心里又疼又伤心。 他不甘心,夜里入逢霜的梦,故意让逢霜梦到他们相爱那段时光。 梦里的逢霜指间夹着他刚递的花枝,桃花粉嫩,衬得逢霜异常温柔。 可逢霜说:“温枫良,你玩够了?” 温枫良嘴唇嗫嚅,说不出话来,逢霜嗅了嗅桃花,眼角眉梢残存着笑意,他说:“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原谅你?” 刹那狂风卷地而起,桃花花瓣满天飞舞,逢霜捏着他秃了的花枝,轻声笑道:“温枫良,你欺我伤我时,可曾想过这一天?” 温枫良魂魄被弹出逢霜梦境,他蹲在逢霜床前,眼中涌动着复杂情绪。他闭了闭眼,把那些不该有的,阴暗的念头压回心底最深处。 他在逢霜额上落下一吻。轻如微风。 逢霜对温枫良的死不为所动,温枫良也不能一直这样。 他发了一场疯,挨了好几刀,身体被逢霜炸的破破烂烂,最后灰溜溜地自己复活,白着脸依旧往逢霜跟前凑。 被逢霜忽略也不恼,安安静静站在一边,有时他不出声,昭戚都发现不了他。 安安满月这天,昭戚非要办个席,逢霜拦不住,抱着安安透过窗户看他们忙里忙外。 他们包了不少昂贵的糕点糖果,分发给附近的小孩,说让他们也沾沾喜气。 “这是百家布,老人说,孩子满月穿百家布做的衣裳,能受到百家庇护,免除灾难,平安健康活到老。” 逢霜嘴上笑昭戚幼稚,私底下把那花样大小材质不一的布好生收进乾坤袋,琢磨着回头要给安安做件什么样式的衣裳。 昭戚没请旁人,顾白梨有事先回了清岳仙宗,府中只剩逢霜,昭戚和嬴绮三人。温枫良混不到位置,选了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望着逢霜。 人少,但气氛很热闹,安安也很给面子,清脆悦耳的笑声随风飘了好远。 酒过三巡,昭戚有些醉了,问道:“安安的身世,你要怎么说?” 如果温枫良没堕魔,逢霜可以大大方方说出这是他和温枫良的孩子。 说是捡的,未免委屈了安安。 逢霜道:“没想好。” 昭戚了然,承诺道:“你放心,以后所有谁敢嚼安安的舌根子,我第一个不饶他。” 逢霜笑了笑:“那便先多谢你。” “你我之间,不用客气。” 夕阳如火,烧红了半片天,昭戚喝了半坛子酒,醉得站都站不稳,嚷嚷着自己没醉,还要再喝一坛。 嬴绮连哄带拽把昭戚弄回房。 安安由奶娘抱去喂奶,逢霜合着眼,听顾白梨脚步声停在门口。 “何事?” 顾白梨隔着门板道:“徒儿本不该打扰师尊,可此事事关重大,徒儿不敢不告知师尊。” 奶娘行礼退下,顾白梨推开门进屋,神情严肃:“玄鸿观的封印找到了,但是那封印很脆弱,随时都可能消散。” 顾白梨抿了抿唇,声音低低的:“徒儿试过了,那封印,徒儿没办法。” 玄鸿观的封印过于古怪,他的灵力就像牛入泥潭,丁点波澜都没有。 若只因此,他倒不至于来找逢霜。 “吞吞吐吐作甚,有话直说。” 顾白梨犹豫着摊开手,他掌心上空浮着一缕细小的剑气。 逢霜曾给过顾白梨几道剑气防身。 顾白梨又拿出另一样东西,里头有逢霜的灵力。 温枫良一惊,听顾白梨道:“那封印似乎对师尊的气息有所反应。” “不行!”逢霜尚未开口,温枫良显出身形,抢先道,“你要他现在去修补封印,便是在要他的命!” 便是逢霜全胜时期,那封印也够逢霜闭关个一年半载。 “温枫良,我不需要你替我做决定。”逢霜道,“生也好,死也罢,都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你可知……” “我知道,”温枫良打断逢霜的话,“封印一破,百姓遭难,我知道的。” 温枫良伸了伸手,想把逢霜鬓发别到而后,又不敢惹逢霜。 他软下嗓音:“我去,我有办法。” “阿霜,你相信我。” ----
第91章 一连几日,温枫良都没消息,顾白梨和温枫良同去,也没有传音回来,逢霜发的传音他们也收不到。 又半日过去,逢霜终于坐不住,趁昭戚不在府中,叮嘱嬴绮照顾好安安。 他刚出大门,就接到来自顾白梨的传音。 顾白梨的声音略有急促,他说他们一切都好,师尊不用担心。 但逢霜仍不放心,要亲前去。 玄鸿观是修真界前十的门派,上百年的辉煌却一朝毁于温枫良之手。 玄鸿观掌教战死后,温枫良倒没大开杀戒,只是让人把余下弟子赶出玄鸿观。诸多弟子愤愤不平,纷纷聚在山门处,要硬闯结界,俱被挡了下来。 时日一长,有些弟子改投其他门派,有些弟子依旧守着曾经的宗门,他们在山脚修起房屋,摆上掌教长老们的牌位,日日参拜,提醒他们不忘温枫良的灭门之仇。 逢霜用神识一扫,精准避开那些弟子。 不在他人宗门御剑,是最基本的尊重,即便玄鸿观如今空无一人,只剩残垣断壁。 凝固的血迹、折断的灵剑、毁坏的各色法器随处而见,逢霜垂下眼睫,不多时又抬起。 他循着记忆找到明英堂,这儿也塌了。温枫良打上玄鸿观那天,掌教命他的亲传弟子把历任掌教长老的灵牌装进乾坤袋。 故而逢霜只看到空荡荡的明英堂。 逢霜沉默行了一礼,转身时又顿住,他摊开手掌,一朵洁白的细琼花瓣飘到他掌心。 他郑重承诺,说他一定会帮弟子们重建玄鸿观。 身后淡如青烟的人影无声道谢。拂晖执念已消,目送逢霜离去,身形逐渐随风消散。 他师尊这一生积德行善,应当能投个好人家,不要再遇见他了。 与此同时,夕照峰的细琼花彻底枯萎。 逢霜如有所感,回眸一望。他恍惚间透过重重时光,看到他和拂晖的初遇。 两个性子都很冷淡的人,在秘境的一次次并肩作战中诞生友谊,成了好友。 他们见面次数不多,话也不是很多,往往是他沏一壶茶,两人简短叙几句寒温,便各自品茶,看晚霞赏美景。 茶凉,人走,也不约下次何时再见。 若是哪一年细琼花开的格外好,逢霜早晨一开门,就能看到一束还沾有晨露的细琼花放在他门口。 逢霜和温枫良成亲时,拂晖没来,但送了许多法器丹药当做贺礼。 细细算来,他和拂晖有三年未见了。 三年前那一别,竟成永诀。 逢霜叹了口气,小心把那片花瓣放好。 封印并不难找,顺着温枫良的魔气,沿着主峰往下走,经过一方莲池,再往前穿过一片梅林就到了。 月白色衣衫结完最后一道印,见那阵法发出亮眼白光,封印重新稳定下去,长长松了口气,转头看到向他走来的白衣仙尊,惊讶道:“师尊?您怎么来了?” 逢霜目光凝在封印上:“如何?” 顾白梨回答道:“暂时不会有事。” “暂时?” “阵眼的法器被盗,”顾白梨犹豫一下,将温枫良的话一字不漏告诉逢霜,经他一说,逢霜才注意到场中少了一人。 “他在何处?” “刚走。” 逢霜能感应到温枫良的魔气,温枫良也能通过魔气确认他的位置。他刚到玄鸿观,温枫良就知道了。 加固阵法的封印还剩最后一点点,由谁来都行,温枫良教顾白梨怎样结阵,自己脚下一滑,溜了。 说是溜,实则隐藏了气息躲在暗处,目不转睛望着逢霜,又不敢看的太久,怕被逢霜发现。 逢霜嗯了声,没管温枫良,仔仔细细把封印检查了一遍。果真如顾白梨所言,这封印对他的灵力有反应。 “可有受伤?” 顾白梨摇摇头:“不曾。” 逢霜在此地布下结界和障眼法,道:“明日你随我去趟柳烟山。” 顾白梨迟疑:“可是您的身子……” 逢霜头也不回道:“无妨。” “那安安她……”顾白梨是见过的,小姑娘有多黏他师尊。 “有昭戚和嬴绮在,能照顾好她,”逢霜转过身,对他满脸写着不赞同的徒弟说,“白梨,我必须要去。” 他没有关于玄鸿观和柳烟山封印的记忆,但他从封印里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冷冽的冰雪味道。 顾白梨劝不动他师尊,只得同意,又拐弯抹角问起温枫良的事。 他亲眼见到温枫良断了气,那日温枫良突然出声真的把他吓了一跳。 逢霜冷笑一声:“他是上古魔族血脉,哪那么轻易死,不过是想让我心软的苦肉计罢了。” 况且如温枫良所说,魔界尚未壮大,天道也不会让温枫良死。 那点程度的伤,顶多让温枫良痛上一痛。 “你与我说说,他用了什么办法稳住封印。” 顾白梨脸色古怪道:“好像是……心头血。” 他下山历练多年,各种封印见的不算少,头一回见用心头血充作阵眼法器的。 顾白梨说,他们到玄鸿观后就陷入白雾中,他不知何时和温枫良走散了。 是温枫良先找到的他。 魔界现任魔尊惨白着脸,递给他绳子另一端,他们在雾中摸索许久,方才通过那浓重白雾。 封印摇摇欲坠,温枫良毫不犹豫反手拍在自己心口,逼出几口心头血。那血被灵力包裹着,像漂亮的红玛瑙。 温枫良让他去解决守在封印附近的傀儡,自己托着心头血,飞身进了封印。 顾白梨不晓得温枫良在里头经历了什么,脸色半分血色都无,唯有嘴唇异常鲜红。 而后温枫良结阵,逢霜找来。 逢霜了然,温枫良体内有他半颗心不假,但温枫良到底是魔族,应该是被阵法反噬,受了伤。 至于那两个傀儡,顾白梨道:“徒儿看过了,是灵机堂的东西。” 临江一事后,灵机堂就不再做类似真人的傀儡了,后续的傀儡每个都在最显然的地方打上印记,方便辨认。 逢霜翻了翻,这两个傀儡做工精细,皮肤光滑干净,五官栩栩如生,触感与真人无异,小臂内侧印有一枝颜色浅淡的柳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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