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了个寒颤,忽地转过身向宫门奔去,又停在离宫门一步之距。 门关着,他出不去。 那一片红在他眼里变成了跳跃的,燃烧的火,而后又成了一汪翻涌的血海,血海中映出一张张脸,他们表情狰狞,张牙舞爪向他扑来。 青羽宫很寂静,他却听到了一声又一声的嚎叫哀求辱骂和诅咒,那声音从虚空传来,直击他魂魄。 他不自觉捂住耳朵蹲在地上。 看出温枫良的不对劲,逢霜立即上前,见温枫良腰间玉佩亮着光,当机立断布了个结界。 温枫良闭着眼,逢霜抿紧了嘴,别扭地抱起昏迷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观竹殿。 那道与逢霜灵力同源的封印有一痕极浅极浅的裂缝,魔气顺着那裂缝丝丝缕缕缓慢冒出,一寸寸地想占据温枫良经脉,却又被那玉佩的光芒逼回封印。 逢霜配合着那法器加固了封印,神情凝重。 温枫良这两个月里,遇到了什么事? 阳光从大开的窗户钻进去,落在床上昏睡的人脸上,温枫良眼睫颤了颤,睁开眼睛。 他半靠在床头,捂着隐隐作痛的头,只隐约记得昨天他产生了幻觉,对自己昏迷后攻击逢霜的事情没一点印象,更不记得自己昨晚说了什么话。 仙尊选好的良辰吉日正是今天,温枫良心烦意乱,在屋里待不下,索性到外头随便找了个地坐下。 群山连绵清翠如黛,时有飞鸟掠过长空,他就这样一人坐到傍晚,不曾动弹。 自由曾经是他拥有过的东西,如今却是他难以实现的梦想。 他还是想逃。 可是,他要怎么逃。 期间逢霜来找过他,他没听到动静,出神地望着远方。 逢霜静静地看着他,看山风吹起他头发,吹过他衣袍,忽然间脑海中浮现他坠崖的画面,心下一紧,不自觉上前几步。 很快,逢霜回过神来,温枫良惜命的很,怎么可能跳崖。 等温枫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却没看到任何人。 日薄西山,倦鸟归巢,温枫良毫不意外嬴绮知晓他的位置。 嬴绮欲言又止,他冷漠垂下眼,抬眼时仍是他一贯的温柔模样。 “走吧。” 该来的总会来,他逃不了。 拜堂而已,又不是要他的命。 他回观竹殿换衣裳,嬴绮隔着门轻声道:“仙尊犯病了。” 前两天还好好的,昨晚突然就犯了病。 温枫良手一顿,声音也低:“我知道了,谢谢。” 杜瑄枢几人早已等在大厅,无论他们是何想法,面上依旧是挑不出错的笑容。 明邰抱着他的猫,很轻地挑了挑眉,看了眼逢霜,又看向温枫良,微笑着跟温枫良打招呼。 仙尊着了同款喜服,如墨的发丝被玉冠固定,发带上绣着合欢花纹样,脸上略施了脂粉,更显得他姿容卓绝。 温枫良:“……” 两人正对面放着两张花梨木圈椅,一边摆着温枫良父母的排位,另一边则是一块小小的玉佩。 温枫良目光在玉佩上停留一息,便听仙尊道:“那是本尊兄长留下的。” 仙尊不知自己父母是谁,又不能什么东西都不放,思来想去便放了他兄长留给他的遗物。 温枫良讶然。 小说里仙尊除了有个徒弟顾白梨,和俩专属医修外,朋友家人的数量都为零,骤然知道仙尊有个兄长,温枫良不震惊是假的。 “很惊讶?”逢霜道,“待会儿再告诉你。” 温枫良被迫与逢霜拜完堂,杜瑄枢他们笑着说了几句恭维话后纷纷离去,温枫良乖巧地牵着红绸,跟着仙尊回房。 仙尊房间不复之前空旷黑白,添了不少家具摆设,窗边摆着一瓶开的正好的花,清淡的花香在屋里萦绕。 温枫良依言坐下,逢霜走到桌前:“本尊听说成亲要喝合卺酒。酒是桃花酿,不醉人。” 温枫良在空梧派不敢多喝是怕自己醉了说些不该说的话,逢霜不知道这原因,问过谢岷几人后,只当温枫良酒量不好,故而选了后劲不大的桃花酿。 温枫良沉默着,看着逢霜端着酒杯走近他。 这杯酒没交杯喝下。 一是嬴绮他们都知道逢霜不喜欢他人触碰,故意没说,二是温枫良心中有气,见逢霜不懂,更不会主动提醒。 这回该结束了吧,以逢霜的性格做不出接下来的事情。 而且,他也不愿意和逢霜做那种事。 在他看来,那种事情要两情相悦才能做。 他不在乎自己在上还是在下,他只在乎那个人是不是他喜欢的人。 仙尊没发话,温枫良就不敢走,他坐在床边,脊背挺直,浑身都写着紧张,等待仙尊下一句吩咐。 他生怕自己哪点做的不合仙尊心意,又会像上次那样,险些被仙尊掐死。 仙尊良久没出声,温枫良偷偷觑了眼,烛火摇曳中他看不清仙尊眼底神色,只看到紧紧抿着的唇。 屋里没别的声音,温枫良听着他的呼吸声,思绪开始跑偏,他想到自己要做的那把无名剑下一种材料该去哪里找,故而感到有温软的东西轻轻落在他脸上。 他懵了懵,意识到是什么,惊得站起身来,惊愕不已地看向逢霜。 可仙尊的反应却比他还要大。 仙尊蹙着眉,神色痛苦纠结,喉结不停地上下滑动,下一秒就会吐出来一般。 温枫良:“……” 温枫良心情很复杂,分明是这人先偷亲他,怎么搞的像是被他偷亲了一样。 此地不易久留,他本能觉得危险,尽量用最温柔的语气道:“夜已深,仙尊早些休息,我就不打扰您了。” “站住。” “仙尊还有何吩咐?” 逢霜还是那副要吐不吐的样子,一双眼瞳眨也不眨地盯着温枫良,失了血色的唇一张一合。 “你我还未曾……” 最后两个字他不论怎样都说不出口,对他而言,在他人身下承欢,是他最恐惧最厌恶的事情,是他最无法忍受的羞辱。 今日他却咬牙主动提起,只因为温枫良说他们未曾洞房,算不得夫夫。 温枫良闻言顿时拔腿就跑,跑了没几步,就见门被无形的灵力关上,逢霜一步步朝他走来。 每一步都踏在他心上。 “不行。” 温枫良连连摇头,看出逢霜眼里的坚决,更是慌得话都说不完整,也顾不得会不会激怒逢霜,手忙脚乱地掐诀,一股脑扔向逢霜,俱被逢霜轻松化解。 好似一瞬间回到了他嫁给逢霜那日。 同样的事情,同样的无法反抗。 “别碰我!” 温枫良后背贴在门板上,表情近乎绝望。 他以为逢霜最多做到合卺酒那一步…… 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他在逢霜碰到他衣服那刻推开逢霜,召出流月反手架在自己颈上。 “你再过来,我就自尽!” 逢霜果然停下脚步,温枫良心里一喜,可逢霜只是短暂停了几息。 流月被轻松夺下,温枫良被逢霜拽着手腕,跌跌撞撞走向床榻。 他们修为相差太多,即便是温枫良使出浑身解数,在逢霜看来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温枫良挣扎无效,自暴自弃闭上眼。 没人告诉逢霜这种事要怎么做,他只知道要坐下去。 饶是炉鼎之身,他也被痛的直不起腰。 不知是痛还是强忍着恶心,仙尊始终咬着唇,脸色苍白,他又想起梧桐山幻境里的事,颤抖着伏低身子,似想从温枫良那儿讨个吻。 温枫良别过头,竟是看也不愿看他一眼。 他痛的狠了,眼神带上狠厉,手腕一翻,灵力幻化的匕首横在温枫良咽喉。 “不想死就亲我。” 温枫良瞪着他,他气息不稳地笑了声,重复道:“不想死就亲我。” 握着匕首往下压了压,逢霜道:“本尊耐心有限。” 喉间传来刺痛,温枫良被他激得犯了倔,冷漠道:“你大可杀了我。” 逢霜呼了口气,冷汗从鬓角一滴滴往下坠,他摸着温枫良眉眼,低声开口:“杀了你,将你魂魄禁锢在木偶中,做一个只会听本尊话的傀儡也不错。” “本尊做得出这种事,” 温枫良打了个寒颤,终是服了软。 窗外虫鸣声声,屋内烛影摇红。 ----
第49章 翌日,温枫良睁开眼,尚且朦胧的睡眼对上一张熟悉的脸庞,几乎是瞬间就被吓醒了。 逢霜怎么在他床上? 昨晚发生的事情慢慢在他脑中浮现。 他小心翼翼拈起一角被褥,只看了一眼,立刻如被火烧般松开,双手捂着脸无声哀嚎。 温枫良心情复杂地转过头。 仙尊睡的很沉,温枫良起身这么大动静都没惊醒他。 他怕冷般蜷成一团,睡梦中也皱着眉头,似陷入了噩梦,哪还有半分拿着匕首逼温枫良亲他的气势。 看了逢霜一阵,温枫良别开眼——逢霜肩头凝着血色的牙印看的他很不舒服。 昨晚他气愤之下,丝毫温柔都没给,逢霜全程咬着唇,脸色因疼痛和恶心白的像张纸。 好几次他都以为逢霜坚持不住要将他扔出去,没想到逢霜只是将额头轻轻搭在他肩上,又偏头向他讨吻。 仙尊皮肤雪白,肩颈线条流畅漂亮,他没忍住咬了上去,深深的两个牙印,渗着血。 逢霜吃痛,却断断续续笑出声来,沁着冷汗的手指抚上他眉眼,含糊不清说了句话。 当真是个疯子。 夜深人静,几粒星子缀在深蓝色天空,窗纸映出摇晃的烛火,帐中突兀响起半声闷哼,以及压低的,混着痛楚的笑。 温枫良推开身上人,抬腿下床,一双手从帐幔中伸出,精准无误握在他伤口。 “疼?” 仙尊明知故问问他,他唇角噙着笑,眼神冷漠:“仙尊给的,再疼我也得受着。” 逢霜注视着他,他道:“仙尊若不解气,大可再咬一口。” “或者如先前那般,给我一剑也可。” 逢霜放开他,他穿了衣裳借着烛光给手臂上药。 距他们“新婚之夜”有半个多月了,最初温枫良日日避着逢霜,可他人在青羽宫,哪里避得了。 白日还好,他往铸铁室一躲,也算是得了短暂清静,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专心致志抡昆吾锤。 一到晚上,他就能看见一身白衣的仙尊出现在门口——等他。 他不明白,分明逢霜对这种事恶心到想吐,却还要经常与他缠绵,当夜也不许他离开,非要睡在一张床。 结果就是他夜里渴醒,总能见仙尊一脸忍耐,僵着身子一言不发盯着他。 他被吓得好几晚睡不着,一闭眼脑中全是做过的噩梦,他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让仙尊同意他睡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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