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扬起几分笑容来:“你师尊那般就很好,不卑不亢。” 顾白梨很少说这么多话,见华焉低着头,一副被霜打过的茄子似的模样,便道:“先不说这些。我们去看看,新的鸳鸯阁你想怎么建。” “不必为我省灵石,我有钱。” 温枫良给睡着的小姑娘盖好被子,通知顾白梨一声,便在狼藉城中漫无目的闲逛。 他看到鸳鸯阁的弟子帮助他们清理瓦片木头等杂物,看到弟子们把稀释后的花枝倒在死在魔物手上的百姓身上,也看到白发苍苍的老人扑在身体青紫的儿子身上,边哭边埋怨自己儿子固执己见,无论如何都不肯让弟子们抬走他们儿子。 他走在街上,脚下踩到什么东西,蓦地感受到强烈的异样感。 他从未这般明显地感觉到,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温枫良,是一缕来自现代的孤魂,侥幸占了这具和他同名同姓之人的躯壳。 这里的一切,不属于他。 腰间有玉佩一闪。 他不知道他突如其来的难过由玉佩引起。 顾白梨寻到温枫良时,温枫良坐在一处药铺门口,头埋在膝盖间。 放轻脚步,也放轻语气,顾白梨道:“松和山的琼月花快开了,师娘想不想去看看?” “花有月白色,水红色,夜里远远望去,就像把月亮揉碎了撒在花瓣上,很漂亮。” 温枫良摇摇头,顾白梨也就不再多说,陪着他师娘,直到月上柳梢,温枫良才从失落中脱身。 他忍不住偏头看着顾白梨,顾白梨察觉到他的目光,抬手擦擦脸:“徒儿脸上有脏东西?” “没有。” 月光如水,温枫良和顾白梨并排走着,他想,顾白梨确实很好,难怪小说里楚映越不舍得放开顾白梨。 他胡思乱想,忽然想到逢霜,想到他许久都没做过的梦,又想到他在幻境里看到的,逢霜的过往。 手指轻轻一蜷,他说不上心里是何种滋味。 顾白梨送他回房间,他先是到隔离看了看小姑娘睡没睡,踢没踢被子,然后到自己房间,换了衣裳,点了凝神香。 他睡的不是很安稳。 青羽宫明昭殿内,仙尊盯着温枫良睡梦中紧皱的眉头。 温枫良喜欢孩子。 他好像知道该怎样把温枫良留下来了。 温枫良不急着离开鸳鸯阁,在他看来,离开鸳鸯阁就要回青羽宫,他不想回去。 顾白梨看出他想法,也不催他,让郭泽先带弟子们回宗复命,他有些不好意思,说不用迁就他。 顾白梨笑着开口:“师尊说,您要是暂时不想回青羽宫,就在外面多呆些时日。” 温枫良默了默,问道:“那仙尊可定有日期?” “不曾。” 温枫良长长舒了口气,青羽宫这块大石头从他头顶挪开,让他呼吸都畅快了。 他高兴得像刚出笼鸟儿,哪儿都想去看一看,什么热闹都想凑一凑,期间不小心受了点伤。 不仅仅给嬴绮买了足够的话本子,他还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 他痛痛快快玩了半个月,唯一的遗憾是小姑娘选择留在鸳鸯阁。 踏入青羽宫大门时,他脸上还洋溢着欢乐的笑。 明昭殿依旧下着鹅毛大雪,告诉他仙尊伤势有多重,他抿了抿嘴,转身走了。 一连五个月,他都没见到仙尊一面。 顾白梨尽职尽责地教他新的功法心决,他闲了和晏柳聊聊天,说会儿话,嬴绮经常瘫在贵妃椅上边晒太阳边逐字逐句地看话本子。 逢霜来观竹殿时,看到温枫良搂着晏柳,给晏柳讲故事,他立在不远处,没惊扰温枫良,安静认真听完这个他没听过的故事。 温枫良也没发现他来过。 明昭殿有旁人的气息,仙尊面不改色推开殿门,果见院中石凳上坐了一人。 那人风尘仆仆,衣裳沾着泥土,发丝微乱,看向他的眼里满是笑意。 “有点收获,找到了样很难得的灵植,或许能成……” 昭戚话音一顿,起身快步走到仙尊跟前,长眉渐渐皱起。 “你和谁结了契?不对,只结了一半血契,”他抬起眼眸,“那人是谁?” ----
第43章 “逢霜,你是不是疯了?你明不明白炉鼎契约代表什么?你口口声声说你不想要这炉鼎之身,我跑了那么多地方,找了那么多人问蛊虫怎么解。你倒好,转头就和人结了契。” “你要是真想当个炉鼎,我立马就把东西扔了,免得你又反悔。” 如今也只有他敢这般对仙尊说话了,他气呼呼说完,见逢霜并无开口的意思,更加生气了。 “你为何不解释?” “你一回来就骂我,让我如何解释?” 昭戚:“……” 仙尊不紧不慢沏了茶,把温枫良的事情告诉昭戚,后者眉头皱的更紧了。 “我之前让你别轻易给他人血,是怕出什么意外,毕竟炉鼎契约有一部分是血契,需要你与另一个人血脉交融。” “可照你所说,那温枫良只喝过你的血,你和他怎会有血契?” “我也不知,”仙尊抿了口茶,垂下眼皮,浓密纤长的眼睫遮住他眼底情绪,他知晓昭戚要说什么,抢先道,“随之不会做这种事情。” 顿了顿,逢霜道:“他不知我是炉鼎之身。” 温枫良碰都不愿意碰他,又怎么会使阴招让他们结下血契。 即便温枫良知道了,也只会厌恶吧。 心口闷的发疼,仙尊掩在桌下的左手蜷了蜷手指,神色依旧平静到近乎冷漠,他抬眸看向昭戚,重复一遍:“不会是他。” “你叫的倒是亲热。”很快意识到随之是谁,昭戚哼了声,“都怪杜瑄枢,好端端的让你成什么亲,他怎么不找个男人成亲?说到底还是不信我。” 逢霜成亲的事情昭戚是在回清岳仙宗的路上听说的。 “你也是,堂堂仙尊,不喜欢就拒绝,他杜瑄枢难道还能绑着你让你成亲不成?弄的现在更加麻烦。” 昭戚随口抱怨,逢霜却怔了怔。 是啊,他当初怎么没拒绝呢? 仙尊回过神来,岔开话题:“你见过嬴绮了?” “还没,一回来就上你这儿来了。那小子,我估计这些年没少看话本子。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昭戚神情愈发严肃,他稍稍凑近了些,保持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 “靖临城的事情你还记得不?我前不久在安川附近的一个小村落,发现了类似于人傀的气息。” 靖临城大疫,昭戚怀疑是人为,但他们都没找到证据,那些病人某些行为很像粗制滥造的傀儡,故而他们私下便称其为人傀。 “安川?”仙尊掌下幻出山川溪流,他指着其中一个地方,“一年前,我在此处也察觉到人傀的气息。” 两个地方相隔甚远,仙尊不管这些事,便捏了道传音询问杜瑄枢。 杜瑄枢接到传音后立即翻阅两地近百年来的记录,都无百姓无故失踪,也无大病蔓延,平静的很。 这两地不属于清岳仙宗的管辖范围,但为了防止哪个宗门管辖地出事故意隐瞒酿成大祸这种事出现,各个宗门每隔十余年就会择一两个弟子组成探查队伍,以保证自家宗门得到的消息真实无误。 昭戚道:“柳孤呢?” “月云陨后,柳孤就闭了死关,至今未出。” 昭戚道:“我总觉得百年前那件事,柳孤的反应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说不上来,”昭戚摇摇头,“或许是我想多了。” 他们又聊了片刻,仙尊借口自己累了起身回房,踏进房门前,仙尊转过头看向昭戚。 “不许找他麻烦。” 明白仙尊说的谁,昭戚敷衍地应了声。 从明昭殿出来,他先去嬴绮住所转了圈,没见到人,问了下人才知道嬴绮在何处。 顾白梨此时有事不在观竹殿,晏柳和嬴绮挤在一块看话本子,温枫良慢悠悠荡着秋千,在想顾白梨今天交给他的那件法器。 是逢霜给的。 顾白梨说的很清楚。 跟他在鸳鸯阁得到的法器不同,这是件攻击类的法器,品级高,威力大,操作简单,也不会耗费他太多灵力,很适合他。 越是适合,温枫良就越愁。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软,他拿了逢霜这么多法器,到时候与逢霜和离的底气就不足了。 不仅不能拿,还要找机会通通还回去。 被他用掉的法器可以和逢霜商量商量,用差不多的法器代替。 但问题又来了,能入仙尊眼的定然不是普通货色,他该去哪儿找这等品质的法器? 逢霜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给他法器这件事,他没深思,也不愿深思。 温枫良愁眉苦脸,嬴绮看完话本子意犹未尽,不停和晏柳叨叨,晏柳被嬴绮叨叨烦了,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开始回忆并记录顾白梨今天教了他哪些,夸他还是骂他了。 他写的认真,不让别人瞧,嬴绮刚好奇探过来半个头,他就捂着本子转过身。 嬴绮讨了个没趣,和温枫良搭话,温枫良有心事,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他。 昭戚在门口望着温枫良,青年茶白色衣衫,坐在秋千上,眉眼微弯,相貌甚好。 是逢霜会喜欢的类型。 他移开视线,看向嬴绮。 嬴绮似感应到什么,搓了搓胳膊,目光四下一扫,很小声很小声地问温枫良:“夫人,你觉没觉得有人在看着我们?” “嗯?”温枫良抬起头来,他第一反应是逢霜,随后笑自己胡思乱想,且不说仙尊还在养伤,就算伤好了,仙尊哪能干出偷摸看他们的事情。 “没人啊。我看是你晚上没休息好产生错觉了。” 嬴绮反驳:“我是医修,一个月不睡都没事。” 温枫良笑着看他,说:“那之前熬夜看了两晚话本子就困成狗的人是谁?” “假的,夫人你记错了。” 温枫良笑吟吟的,唤来晏柳做人证,昭戚听得有趣,一直没现身。 顾白梨办完事情,大老远就察觉到观竹殿大门口有道他不熟悉的气息。 “谁?” 话音一出,院内三个人顿时安静下来,昭戚撕了身上隐藏身形气息的符箓,嬴绮看见昭戚立刻怂了,结结巴巴喊了声师尊。 温枫良很惊讶,尽量不动声色地打量面前这人。 这就是昭戚?那个一直陪在仙尊身边的医修? 和他想的不一样,一点都不老,容貌很清秀,笑起来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晚辈寒明见过昭先生,”顾白梨也算是头一回见到昭戚,行了礼后一一向昭戚介绍两人,“这位是师娘,这是晚辈新收的徒儿,晏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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