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一回做这种事情,说是抹药倒不如说是新一轮的自我折磨,等他笨拙弄好,身上全是疼出来的冷汗。 给顾白梨传音,让顾白梨给他要了热水,他抿着唇走到浴桶边,把自己泡进水中。 他想休息片刻去找温枫良,或许是他太累,身心俱疲,沉在水中睡着了。 郭泽担心他,敲了半天门都没见他开门,自己又破不开他的结界,便慌慌张张去找顾白梨。 顾白梨安慰郭泽几句,让郭泽放心,支开郭泽后进入房间。 水冷透了,仙尊闭着眼,脸色苍白,看起来脆弱又可怜。 顾白梨停在离仙尊五六步的距离,隔着屏风道:“师尊,师娘醒了,想见您。” 过了十几息,仙尊道:“本尊睡了,明日吧。” “徒儿这就去回禀师娘,”顾白梨道,“师尊受伤了,可要徒儿为您护法?” “不必。” 温枫良听了顾白梨的话,默了默:“那我明日再去找他。” 翌日一早,温枫良便穿戴整齐,精神抖擞地敲仙尊房门。 他敲了十几下,才见仙尊慢吞吞打开门。 温枫良震惊道:“你脸色怎这样白?” 顾白梨皱起眉头。 师尊脸色昨日还勉强算得上有些许血色,今日是半分血色都没了,身形也单薄,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 他哪里见过仙尊如此姿态,当下也忘了温枫良还在,跨过门槛道:“我为您护法,您即刻疗伤。” “不急。你先出去。” 顾白梨犹豫一下,离开房间。 温枫良对逢霜行了个大礼:“晚辈多谢仙尊救命之恩。” 逢霜没问温枫良是怎么认出自己这种废话。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出来。 仙尊道:“你没事便好。可有不适之处?” “谢仙尊关心,并无。” 温枫良不是很适应仙尊说这话,他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忐忑不安,小心翼翼问出他担心了一晚上的事情。 “仙尊见过我的记忆?” “嗯,”仙尊坦白道,“你是异世之魂。” “按修真界的规矩,要以夺舍论处。” 温枫良脸庞瞬间变白。 ----
第40章 屋里屋外俱静。 从清楚自己穿书后,就在担忧这件事,温枫良假装镇定地抿了口茶,极小声地问,是怎样的处罚。 仙尊道:“废去修为,散去魂魄。” 温枫良一惊。 单是废去修为的话他还能忍,不做修士有不做修士的好处,可散去魂魄,是不是意味着他即便死了,也回不到修真界? 手心密密麻麻都是冷汗,温枫良定定神,想求仙尊饶他一命。 逢霜静静地凝视着温枫良,见温枫良抬头才挪开视线看着紧闭的窗户,他屈指一弹,一缕剑气撞开窗户,清新空气携着苍雀花的清香涌入房间。 仙尊只着了件白色中衣,背对着温枫良,长发不束,柔柔地垂在身后,衬得那截腰更加纤细,也衬得他整个人愈发脆弱。 温枫良心里一颤,未及他细细思索原因,仙尊不紧不慢道:“本尊不会告诉任何人。” 逢霜转过身,神色无比认真。 温枫良回过神,忽略那点莫名悸动,站起来笑道:“晚辈自然相信仙尊。” 逢霜道:“你不信。” 温枫良笑容一僵:“仙尊莫要开……” 逢霜口齿清晰重复一遍:“你不信。” 温枫良谎说不下去,轻轻叹口气,坦白道:“是,您说的没错。” 他低着头,不敢看逢霜的眼睛,声音很低:“晚辈与您的关系说不上好,晚辈也没有能打动您让您替我保守秘密的珍奇物件,而且……” 逢霜打断他的话:“你发上簪子,本尊看着挺好,便当做报酬。” “啊?”温枫良怔了怔,“可这根簪子很便宜,值不了多少钱。要不等离了临东城,晚辈到哪个拍卖会上给您买个新的?” “你没那么多钱。” 温枫良:“……” 倒也不用说的这么直白。 逢霜道:“再便宜的东西,只要本尊喜欢,它也是无价之宝。” 温枫良想了想,是这个理,也不再纠结,很干脆地拔下簪子,双手奉给仙尊。 仙尊把玉簪收进怀里,拿出灵交给他的玉佩:“这是那人留给你的法器。” 温枫良接过,不免有些许失望,他以为是多威风厉害的法器,才冒着生命危险前往,却没想到,竟是这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法器。 仙尊把他那点失落看在眼里,脑中盘算着从哪儿给他找件让他中意的法器,口中道:“盘膝坐下,本尊为你护法。” 他不是温枫良,知道这法器并不普通。 它可以遮掩温枫良体内魔气,也可以洗去温枫良经脉丹田中因魔气产生的杂质。 那与他灵力同源的封印虽然强,但随着时间推移会逐渐减弱。 这也是他为何几次能在温枫良情绪波动大时察觉到温枫良的魔气。 有了这法器,除非是温枫良自己愿意,否则即便是温枫良情绪崩溃,变成疯子,也没人能察觉到魔气,更不会发生温枫良控制不住魔气,堕入魔道这种事。 那人究竟是谁?有何目的? 创建鸳鸯阁,种下苍雀花,结下布满整座临东城的大阵,还知道温枫良体内有魔气,留下这样的法器。 仙尊忽地捂住嘴,把咳声闷在嗓中,咽下满嘴血腥。 手伸入水中洗去血色,仙尊望着不远处如血的苍雀花,脑中满是对鸳鸯阁那位尊上的好奇。 还有梧桐山,究竟封印着什么东西。 等过几天,他要再去看看。 温枫良和法器结完契约,只觉浑身轻松,他睁眼后下意识寻找逢霜的身影。 仙尊靠坐窗边,一手支着额头,另一只手自然垂在腿上,握着他那根不值钱的玉簪,已经睡着了。 睡也睡的不安稳,眉头紧蹙,唇也抿的紧紧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好似在忍着什么痛楚。 察觉到温枫良靠近,仙尊睁开眼:“本尊不要谢礼。” 温枫良:“……” 仙尊道:“还有事?” 温枫良本来想问逢霜救他时,有没有看到他身边那个假装仙尊的魔物,可看到仙尊形容疲惫,他道:“没有了。” “嗯,出去吧。本尊睡会儿,你让顾白梨不必来。” 温枫良鬼使神差道:“晚辈抱您到床上吧。” 话一出口,逢霜再次睁开眼睛,温枫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晚辈胡言乱语,在此向仙尊道歉。” 说完一溜烟跑了。 逢霜看着温枫良背影消失在门外,笑了一声,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他拂了拂衣袍站起,饶是身后疼的他冷汗直冒,他也挺直了脊背,步伐缓慢但平稳。 窗户啪地关上。 仙尊跪坐在榻上,面前摆了许多瓶瓶罐罐。 昨日的药好像没用,那处越来越疼了,他迟疑着又挑出另一个药瓶。 温枫良出门不久,遇到担心师尊的顾白梨,他把逢霜的话如实说了,顾白梨长叹。 “既是师尊的意思,徒儿也不好再坚持。” “师尊不愿让我见到他受伤的狼狈模样,这段时间,就辛苦师娘多往师尊那里跑几趟。徒儿感激不尽。” 温枫良道:“义不容辞。” 仙尊是为他受了伤,为他取到了法器,又很大方的不要他的谢礼,顾白梨不说,他也会自请照顾仙尊。 逢霜这一觉睡到了天黑。 他在梦里又经历了一遍幻境中的事,醒来看到温枫良,一时恍惚,语气不是很好:“出去。” 温枫良瞧他脸色,比白日好了几分,抱着不跟病人计较的念头,温声道:“饭菜在桌上,是温的。晚辈这就出去,您有事就叫我。” 仙尊靠着床头,摁着太阳穴。 他不该再想这件事了。 他越在意,越容易从中诞生心魔。 毕竟是炉鼎之身,被折腾的再惨,休息一日也该好了。 拉开门,灿烂阳光撒了他一身,他听到有人叫他,转头看去,温枫良抱着个小姑娘笑吟吟朝他走来。 温枫良拍了拍小姑娘的背,小姑娘心领神会从他身上跳下去,清脆悦耳地说了句温哥哥待会儿见,撒欢似的跑入小径,去找小伙伴玩了。 “仙尊气色好多了。” 逢霜若有所思:“喜欢小孩?” 温枫良短暂一怔,唇角露出笑意:“多可爱啊。” “晚辈见今日天气甚好,想到仙尊在房中闷了两日,就大着胆子,想邀仙尊出门一逛,权做散心。” 逢霜换了件绣有银色香草兰纹的衣裳,同温枫良并肩走在花丛中。 两人头一回与对方散步,竟都觉得没丝毫别扭之处。 仿佛曾经发生过一样。 不时有小孩跑来,甜甜地叫上声温哥哥,温枫良笑着取出手帕,把糕点一块一块分给他们。 “没有了,去玩吧。” 他摸摸小男孩的头,指着不远处的凉亭对逢霜道:“我们去那儿吧。” 苍雀花从血红色又变回奶黄,映着蓝天白云,远山连碧,漂亮的很。 和城中是两个世界。 逢霜问起绪清,温枫良道:“绪宗主说,让您伤养的差不多了,他再定时日。” “鱼进了网,断没有让它再跑了的可能。”绪清微笑着走入凉亭,“晚辈鸳鸯阁宗主绪清,在此见过仙尊。” “前些日子不知是仙尊,有所怠慢,请仙尊海涵。” 逢霜继任仙尊的大典,绪清没参加,只从旁人言辞中得知,这一任仙尊道号逢霜,是极顶尖的容色。 “宗主客气了,”逢霜道,“本尊伤势无碍,眼下最重要的是那魔物。” “仙尊有所不知,这城中所有阵法,皆是为那魔物所设。它进了城,就别想再活着出去。” “我来寻仙尊,一是让仙尊在阁中安心养伤,二是有一事要告知仙尊。” 温枫良自觉要回避,逢霜抢在绪清开口前说:“你听得。” 绪清道:“这事要夫人在场才能说。” 温枫良:“……” 绪清失笑:“夫人不用紧张。尊上有言,若来的只有夫人一人,便只说给夫人留有法器。若是仙尊陪同来了,那么就让我们告诉仙尊,在梧桐山的封印里,同样有尊上留给仙尊的东西。” “是一样修真界谁都想得到的东西。” 绪清神情太过严肃认真,温枫良小声问道:“是什么?” 绪清也压低声音:“一块,神的骸骨。” 温枫良还没意识到这东西有多难得,他对面的仙尊猛地起身,动作之大带翻了茶盏。 碧绿澄澈的茶水污了他衣裳,他看也未看,直直盯着绪清:“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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