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皞!”林寒正面色严峻,蹙眉严厉地看着孙皞。 “指责本座?林寒正!你们稷山又清白到哪里去?李闻做出了长生丹,庇符教出了云无渡那样的修真罪人。本座只是悬崖勒马,带领我们修真走到更美好的地方。” “噗,无耻道人。” 旁边传来一声吐瓜子的声音。 云无渡和白玦齐齐回头,看到柳琀在他们旁边嗑瓜子:“哦哟,你们好,我作为皇室御用神棍,孙皞来杀你们稷山的时候,顺便把我带上了。” “他来干什么?” 柳琀:“下战书啊。他要把你们稷山轰了。你不知道吧,从林天衍道长飞鹤传书,把罪状送到他手里,他直接带着门下弟子杀了过来。” 正如柳琀所说,孙皞已经开始逼迫在场修真长老们站队了。 场面上,先前参与过昆山案的宗派自然站到了孙皞身侧,仰仗其鼻息的也依附过去,剩下的宗派里,居然还有不少掌门表示“与我无关”,态度高高挂起,处于中立派。 三派划分成三个部分,场上气氛一触即发。 中立派不愿蹚浑水,当即就御剑撤离,剩下两边对峙,林寒正在心里叹了口气,换了语气,温和道:“孙长老,何必闹得如此难看。” 他话还没说完,孙皞一掌朝林寒正劈下来,这一掌,带着十成十的力,幸亏林寒正不是俗人,灵巧避开。 “你们稷山没了李闻和庇符,有何可怕,无齿老虎罢了!摆阵!”孙皞冷笑一声,一声令下,长风剑阵已开。 “今日,不是你稷山死,就是我长风亡!” 长风宗摆开大阵,滚滚乌云袭来,天地刹那间变色,昼夜颠倒,宛如天狗吞日。 稷山门人齐心协力,打开了结界,抵住长风宗的攻击! 千人剑阵铺天盖地的威压,山峰甚至都发出了不堪的声音。 “不好!”高台上的稷山掌门脸色大变,“镇上的百姓们!” 稷山镇就在稷山脚下,长风宗这套剑阵范围极广,稷山镇必会被剑气所伤。 林寒正急忙安排应天欢带人前往稷山镇。应天欢一百个不乐意,但还是带着一支门人赶下山。 “哈哈哈哈!稷山,何必假慈悲,人命苦短,早点死了也是一种解脱!” 趁着林寒正分神,孙皞从剑阵中脱身,持剑跳入结界,直奔林寒正而来。 “!”云无渡明知师兄不可能受伤,但看见这一幕,还是下意识奔了上去。 白玦追了两步,把夷山剑抛给他。 云无渡飞身一接,拔剑,挑飞孙皞的剑。 “云无渡,你来的正好!本座送你一个礼物!” 孙皞与云无渡激缠在一块,孙皞不愧为长风宗长老,无论招式灵力,老练辛辣,刀光剑影间,让人眼花缭乱。 但云无渡胜在,天赋异禀,努力过人。 再加上林寒正助阵,两大天才与他一个老人家对殴,孙皞渐渐现出了颓势。 慈宁宗长老一看,心道不妙,一声令下,门下弟子,脱了剑阵,全部与稷山门人厮杀起来。 慈宁宗、灵宗等长老也加入孙皞激战中,分割开两师兄弟。 见对方长老下场,稷山长老们也坐不住了,纷纷持剑动手。 场上一片凌乱,血光冲天。 “云无渡!你看这是什么!” 孙皞勉强避过云无渡的一剑,猛地从储物袖里抛出一个黑影。 黑影飞到空中,打着旋朝云无渡砸下来。 云无渡心神俱震。 那是—— 一种巨大的吸取感从他面部爆开,眼珠子都往外一凸,一瞬间,他似乎觉得置身蒸锅中,整个人被蒸得熟烂,失去了身子骨的支撑,灵魂往外一飘,脑子里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是——他的头。 “噗嗤——” 刀刃刺入血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刺耳,响亮,云无渡一下子回过了神。 孙皞剑气一冲,挡在云无渡身前的那具身体飞旋了起来。 云无渡恢复清醒的目光一顿,看清了那个人的脸,外溢的魂魄战栗般嘶鸣起来,哆嗦着,愤怒如火海,吞没了他一切理智! 云无渡一剑挥下去,蓬勃的火焰喷涌而出,化作一片火墙,击退孙皞,又烧毁了那颗头颅。 “天雩!阿瑾他——”萧誓从天而降,一斧头劈开孙皞! 云无渡一脚踹开挡路的修真者,滑跪到白玦身边。 白玦替他挡了一剑。 云无渡粗暴地掏出天衍给他的救命丹药,据说只要还剩一口气,就能提回来。 云无渡发了狠,用手指抵着丹药,塞进了白玦嗓子里。 云无渡掐着白玦的下巴,强迫他咽下去,可白玦早已咽不下去了,发出微弱如泡沫的哽咽声,血沫从喉间涌出,染红了云无渡的手掌。 丹药被吐了出来,云无渡呼吸一梗,心知结果如何。 “阿云……”、 白玦的手在微微颤抖,他想抬起手碰一碰云无渡,却控制不住往下掉。 云无渡一把抓住他的手,贴在脸上,轻声道:“阿瑾。我在。” 他屏住了呼吸,似乎在怕呼吸太急促,吹灭了眼前白玦颤颤巍巍的气息。 像晨间的露水,朝阳稍一偏斜,就会蒸腾得无影无踪。 “我……我说过,带着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厮杀声太大,剑气风声猎猎,白玦的声音都快消失在其中。 “没有。”云无渡攥紧了他的手,“徵之,徵之,徵之,徵之,你别闭上眼睛。” 白玦抽搐般扯出了半个笑容。 云无渡的心都要停住了。 阿瑾看着他,黑眼珠子湿漉漉的,和他那只傻狗一模一样的眼神,无辜,单纯,但是热烈。 一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云无渡。 这种目光让人厌烦。 就和第一次,云无渡从山崖上摔下来,小阿瑾把他拖回家里。虽然时隔多年,但这双眼睛自始至终,都是一样的。 云无渡想。 他为什么要救我?傻,呆,笨,没有警惕心,明明傻得要死,还敢来救一个不知道底细的人。 “别死……别死……” “别死……别死……” 这世界上,还有多少人知道我是“我”,还有多少人不因为我是“我”而害怕。 单纯因为“我是我”……也只有你了。 别死,求求你。 别死,求求你。 别死…… 求求你。 “你会回去……重新建竹屋吗……” “不会。”血水从云无渡下巴滴落,他轻声说道,“我答应过,只和你回去,你什么时候和我回去,我才回去。” 阿瑾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云无渡闭上了眼睛,果然,那种傻得天真的眼神让人很不爽啊……但也……很难讨厌。 “阿云……明年紫叶李开花的时候,你……” 你想说什么? 让我给你折一枝花吗? “果子……有毒,你……别吃了……” 白玦的气息渐渐消失,被云无渡攥在手心的手虚弱得像僵硬的树枝。 云无渡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像春日的河冰,无可挽留地随着河水奔驰向海,一边消逝,一边融化。 云无渡再也握不住他了。 谁,还会像他那样,毫无原因地接纳他? 普天之下,再无“云屿”的容身之处。
第78章 别亦难2 云无渡站了起来。 抬头四顾,天上飞剑流光闪烁,四周厮杀声震天,哀嚎不断。 源仙台,本该是修真入道的通天之台,如今断枝碎木,破场裂石,黑黑红红的血如大雪覆盖般喷溅了大片石面。 即使是自视甚高,高人一等的修真者,满地嚎叫,在生死之间还是会毫无形象地痛哭流涕。 流血会痛,受伤会死。 修真,有何用呢? 他重来一世,又有何用呢? 沉溺于安宁祥和中,耽于享乐。 他既没有报仇雪恨,也没有守护身边之人。 云无渡! 你是多么无能啊! 重来一世,只知荒芜时间,沉溺悠闲,你害死了多少人,你还要害死多少人命! 难道父亲母亲!云家一百三十口人!换来的就是这样一个懦夫吗? 他握紧了剑柄,指甲嵌入指节,扣出一块血淋淋的伤。 他托应天欢给阿瑾锻的剑还没给他看。 他曾看过一眼那把新剑。应天欢锻铸技艺高超,红鸾石嵌入剑身,保留了功效,坚韧锋利,附有凝神之用,舞剑时还会产生绚烂的辉光。 若持剑者心神激荡,剑刃依旧会发出独属于红鸾石的光辉。 你还没看过呢。 云无渡用手掌拭去夷山剑上的血液,抬头看向了天上的御剑。 长风宗剑阵,一柄柄飞剑环绕,里三层外三层,按照某一阵法的形式布下了天罗地网。 云无渡冷冷斜眼看过去,将剑一竖,放在双眼之间,只见他眉眼坚毅,下定了赴死一战的决心。 这一剑……是前一世师尊教给他的。 这一招,他在赤牙山用过一次,只一次,就差点烧干了他的经脉。 没想到多年之后的今日,他居然再次派上用场。 将全身修为凝聚到剑上,他张口喷出一口鲜血,用鲜血作为引子,使出了绝命一剑。 云无渡眉眼如霜,使出剑诀,铺天盖地的千万剑影出现在他身后,呼之欲出。 “杀——” 云端直直降下一柄黑剑,破开浓浓水汽,“嗡”地扎进赤牙山石内。 气势逼人,剑锋长鸣。 本来场上的修真者都已身负重伤,疲惫不堪,剑气所指之处的修真者齐齐被那股剑气冲得七歪八倒。 剑出,阵破。 长风宗门人被阵法反噬,猛地腾空甩出,有些道行浅的当场倒在地上呕出鲜血。 云无渡周身煞气浓重,随意抹了抹嘴角的血,挽了个剑花,剑上的血甩到旁边人脸上,他拖着那柄血迹斑斑的长剑,犹如恶鬼般朝他们走去。 - 十日转瞬而逝。 这十日,修真界内讧大杀四方。 整个稷山,从山巅到山脚,从源仙台到稷山镇,死伤无数。 到最后,还是长风宗一派遁走,留下了一片狼藉。 尸首挂在树梢,跌入了陡崖深谷,只剩下折断的剑刃,不见人影。 云无渡还站着。 身上的黑色衣袍像阴影般吞噬了他,也抹去了他脸上全部的神情。 他的衣裳,远不是黑色的,仔细看,衣袍上一层厚厚的黑褐色,居然是因为血液反复喷溅上又干涸之后附着的! 可见他是杀了多少人! 可此时的云无渡,看不出什么情绪,就站在白玦尸首边,静静凝视着他。
98 首页 上一页 69 70 71 72 73 7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