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期,钟媚也生下一子。” 仉端隐隐约约感到仉璋要说一个惊天秘密,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仉璋语调平缓,他打量着仉端的神情,从兄长皲裂的神态中,感受到了身为上位者生杀予夺的畅快: “敬婕妤并未有子,不知她是如何做的,将端昭仪钟媚二人之子调换。今,敬婕妤已伏法,朕将她关押在冷宫,也算让她颐养天年,不妄多年教导之恩。” 仉端抓住了仉璋的手臂,呼吸急促,目眦欲裂。 端昭仪,他母妃。 钟媚,石破玉母亲。 所以…… “皇兄。”见仉端情绪有些激动了,仉璋语气柔和下来,拭去仉端脸上的血迹, “你与我是兄弟情意,非草木一朝一夕,日夜相伴,形影不离,孰能无情?无论你是否是仉家血脉,你一日是端王,一生一世都是端王,是朕唯一的兄长。” 仉端挥开他的手,呼吸短促,神情依旧恍惚。 鸠占鹊巢。 鸠占鹊巢。 鸠占鹊巢。 他恨了石破玉那么多年,恨他夺得了父皇的宠爱,恨他身为外室之子。 事到如今,居然告诉他。 真正的“喜鹊”是他。 是他偷了别人的父皇母妃 是他偷了别人的富贵生活。 他身上的绫罗绸缎,不属于他。 他使唤的宫女太监,不属于他。 他的姓氏尊称,都不属于他。 他的慈爱母亲,也不属于他。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什么神情去见母妃了…… 我是她仇人之子,鸠占鹊巢,夺了他儿子的身份地位,还日日欺压侮辱他。 仉端猛地抬起头,茫然地望着仉璋,小心翼翼问: “所以,钟媚……钟媚之子是……”
第73章 皇帝心6 仉璋沉默半晌,吐出一个字:“朕。” 仉端表情空了一瞬,他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看向仉璋。 仉璋硬着心肠说下去:“你是敬婕妤从宫外抱回来的小孩,端昭仪生子难产,要坐双月子,等你见人时,皇帝并未生出疑惑。” 仉端目不转睛,半晌,才艰涩道: “……你骗我。口说无凭,你骗我。” 仉璋握住了他的手,放在心口:“皇兄,正是如此,所以石氏才会助我一臂之力,相反的,端昭仪母家意图拥护石破玉上位,这才被朕镇压。 皇兄,石破玉逃往京外,朕正派了人手搜查,等京都疫病好转,朕一定会抓住他。皇兄……” 仉端抓着自己的头发,喃喃道:“他们都知道……?” 仉璋握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撕扯头发:“是啊。他们刚知道。” “母妃……母妃知道吗?” 仉璋张开口,还未出声,就被仉端推开:“你别说……!” 仉璋深吸一口气。 仉端的目光落到地上,不想再看见他,咬着牙:“你出去。” “皇兄……” “你出去啊!”仉端大声喊。 “皇兄……” “你出去!”仉端跳起来,拔下头上的簪子,扯下腰带上的玉坠,一股脑朝仉璋扔过去,歇斯底里,“都给本殿下滚!滚啊!滚!!!” 仉璋狼狈不堪地逃出门,房门轰然合上,里头传来仉端摔打扔砸的声响,还有混在破碎声里的哭泣。 仉璋神色阴晴不定,听了半晌,转过身吩咐旁边的太监:“看着端王殿下,不许他出来。” “喏。”太监瑟瑟发抖跪下来。 仉璋神情郁郁地大步往外走,随从太监伏腰追上来,仉璋轻声吩咐:“备一壶千机。” 他眼睛一瞟,那双明眸中,尽是森冷:“钟娘娘那边,告诉她,朕今晚过去。” 等仉璋走远,仉端瘫在满地陶瓷碎片里,粗重地喘息着。 瓦片轻轻响动,他睁开眼,看见一只狸花猫,从窗台上走过。 仉端呆呆看了片刻,眼泪潺潺流了下来。等那只狸花猫跃下窗台,他猛地一跃而起。 一个人影从窗外跳进来,眯着眼,打量了他一圈。 仉端狠狠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虚张声势喊:“干嘛!来看我笑话的?” 明世镜抱着剑:“云无渡不会来救你了。” “呸!谁是云无渡,不认识!不要他救!” “你法诀学得不比皇帝,他一套锁链就困得你连佩剑都用不了,想靠自己逃,怕是得好几百年。” 仉端恼羞成怒,面颊通红,可他无法反驳。 仉璋在房间内外贴满了灵力阵法,锁链束着他脚踝,仉端使不出法诀,也召唤不了恶乎剑。 仉端悲凉地站在房间中心,满地凌乱,烛火晦暗。 天旋地转之间,他居然感觉天地渺渺茫茫,竟然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仉端猛地伸出手:“喂……我走。” “带我走吧。” - 出了皇宫才知道,京都疫病已经到了水深火热的程度,居民区每日都有一车一车的尸首运出城,来得及运出去的,便托搬尸人送到乱葬场或者陵山,来不及运走的,就地焚烧。 那日云无渡在宫里看到的一道道烟火,便是焚尸的烟柱。 不知病从何起,京都人每日都在林尚书府排起长队,领取长风宗发放的丹药。 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足,无论是乞丐还是商贾,此时此刻,也都只能捂着口鼻,咳得撕心裂肺,安安分分等着救命药丸。 柳琀送云无渡和白玦出宫时,眺望宫外场景,柳琀语气平淡:“你们也不用担心,长风宗虽然不看病,但京里还是有医馆的,还有我们源光派门人都给他们免费看病。就是没人来看而已,只有一些领不上丹药的乞丐贫民才会让我们看一眼。” 云无渡只好修书一封,请林寒正带着医修过来。 在礼部官员的催促下,云无渡和白玦不得已动身前往守陵县,先太子陵墓。 云无渡和白玦御剑飞行,掠过流云,虽然站得高,如隔人间仙境,但还是可以看到人间景象。 出了京都,疫病的情况好转,到了远离皇权的地方,疫病全然消失。 但荒郊野岭的山头却多了许多跋涉的队伍,男女老少,扛着旗帜穿梭在山头。 他们顾不上管凡人的事情,御剑到了陵山。 一落地,赫然看见一块石碑上刻着【建平万顺帝陵】,四周沙石遍地,草木不生,寂寞非常。 白玦下意识抓紧云无渡的手臂,云无渡还以为他是记起小时候的事情,安抚地拍了拍他。 陵门紧闭,云无渡略一思索,想起来当初自己是从一处小陵门进去的,绕后一看,果然还在。 两人合力打开小陵门,里头空气稀薄,厚重的霉气喷涌而出。 想来,是许久没人进去了。 就连玉无影,怕是也没有再过来了。 云无渡捂住口鼻,撕下一段布条让白玦也捂住,两人便走了进去。 一入门,门侧爆燃起一盏小长明灯,正好照见了底下一小块地方,云无渡就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玩意。 捡起来一看,居然是一套发皱的喜服,还有一团断布帛。 白玦把布帛拼起来,念出声:“……哦对了,梓潼……?你今日的衣裳很好看,十分喜欢。” 云无渡:“……” 白玦没忍住笑出声,然后急忙正色,疑惑道:“阿云,这是什么意思?” “别管了。” 云无渡把喜服之类的往旁边一扔,拿起当初被他抛下的长明灯盏,此时,灯火再次复燃,他把长明灯灯柄塞到白玦手里,“拿着,我们往里走。” “好哦。”白玦顺手把喜服捡了起来,“这个也带上吧,万一是墓主的东西,我们还给他。” 云无渡无力反驳。 两人提灯往里走,云无渡摸了摸储物戒,里面还放着当初玉无影送他的包裹,包裹里还有一枚两龙衔首的黑玉玉玦。 一想到玉无影,云无渡心里思绪万千,有诸多困惑。 一来,他真的是先太子? 二来,为何年纪配不上? 三来,他真的葬在帝陵吗? 四来,他想做什么? “到了。” 白玦停下了脚步,把长明灯往墓门里一探,里头墓壁上许多长明灯都亮了起来,照亮了正中间的描金黑木棺椁。 棺壁刻着墓志铭,用小篆刻着【大行皇帝白瑜怀瑾帝星飘摇荧惑高……】之类的话。 故地重游,云无渡心境不同,低头仔细端详墓志铭,只觉得所谓“帝星飘摇荧惑高”十分讽刺好笑。 仉河有什么脸,抢了儿子的帝位,杀了儿子,还在儿子棺材上骂儿子“荧惑守心,天生灾祸”? 两人在墓室里转了一圈,空空荡荡,没有多的东西了。 白玦把目光转向棺材:“只能打开了。” 云无渡犹豫了,他很怕自己打开棺材,玉无影会突然坐起来。 他难以跟白玦解释那个神经病。 可不等他反应,白玦掀开了棺椁,云无渡心提了一下。 里头没有人,只有一些陪葬品和金黄色的布帛,白玦把喜服叠好放进去。 云无渡则是弯腰去看棺椁内壁上的字,内侧也刻了一行字,洋洋洒洒,龙飞凤舞,不像出自篆刻匠人之手—— “翻天覆地从今始,杀人何须惜手劳。 不忠之人曰可杀!不孝之人曰可杀! 不仁之人曰可杀!不义之人曰可杀! 不礼不智不信人,大西王曰杀杀杀!” 有些潦草,但让人身心愉悦。 云无渡勾起笑,第一次对玉无影的疯癫感到畅快。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低缓的声音:“我……心悦你。” 声音离云无渡非常近,近到几乎是贴着他耳朵的程度,云无渡下意识猛地抬起头,以为是玉无影躲在了暗处出声:“什么?” 白玦目光落在云无渡脸上:“我心悦你。” 云无渡愣住了:“什么……” “思君见君,忧思难忘。不知君心,何其所向?” 云无渡张了张嘴,白玦的手朝他的脸摸过来。 云无渡眼睫一眨。 白玦的手掠过他的脸侧,点在他身后的棺壁上:“上面写着的。” 云无渡提起来的心放了回去。 转身一看,果然,还是玉无影的字迹。 白玦笑眯眯又念了几遍,问云无渡:“这是什么意思?” 云无渡从棺材里跳出去,转移话题:“看来这里是没有线索了,走吧。” 白玦像是很遗憾就这样结束:“不去别的墓室看看吗?” “不了,原本就是应付长风宗罢了。” “那我们这就出去了吗?” 白玦依依不舍地追了上去,两人原路返回,从小陵门出来,天色已晚,两人刚封上陵门,一把黄土从天而降,蒙了他们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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