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他长子,石磐。” 石磐身后跟着一个群星簇拥的中年男子,年纪大了许多,发鬓斑白,但脸色红润,眉眼间和林寒正有七分相似。 “这是林天赐。稷山天秤道人林天衍的生父,位极户部尚书。跟在他旁边的就是长风宗长老孙皞,在他身后的是守陵县云天赐。” 柳琀低声:“虽然他也叫天赐,但在林尚书面前,从来都是自称林蛋。” 没想到回家看到一个熟人——云天赐,正是云无渡这具身子的生父。 云无渡神色淡淡,他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 杀了个生身父亲?要杀也不能当场杀,等下了朝,暗地里拖下去砍了算了。 云无渡心里有了定论,看云天赐的眼神都像在看尸体,倒是白玦,看着云天赐,眼睛一眯。 林天赐也看到了云无渡,他像是见鬼一样,眼睛瞪大了,使劲揉了揉眼睛,失声叫起来:“云开!你没死!” 云无渡不动如山。 此时宴会开始,舞姬璇歌,琴瑟齐鸣,酒水佳肴如流水般淌上来。 石丞相落座左首位,朝对面的云无渡等人颔首示意。 林尚书也落座,云天赐和孙皞分别坐在他身侧,孙皞勾唇一笑:“云道长,怎么见了父亲,也不行礼?” 白玦捏了捏拳,发出骨节巴嘎的声响,云无渡瞥了一眼,安抚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云天赐脸色难看:“你没死?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当年被他抛弃的儿子,摇身一变,成为了人上人的长生仙。 如果不是儿子眉心一道血痕,他还真的不敢认。 可这道血痕是当初他亲手刻上去的,拿朱砂和鸡血混合,重复了七刀,才留下这道深刻的痕迹。 他就算忘了儿子长什么样,也不会忘了这道痕迹。 正是这道血痕,他们云家才能再次一步登天,从偏远的守陵县来到繁华京都。 用一个儿子,换取前程似锦,值! 值得不能再值了。 孙皞一副长辈模样:“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位云道长,现如今已经是稷山庇符仙人门下的弟子了,就连陛下,也要唤他一声大师兄。” 云天赐不可置信地摇头否认:“不……不对!我当年,亲眼看见他埋进了帝陵!和先……先太子埋在了一起……” 林尚书浑浊的眼睛落到云无渡身上:“你说的可是真话?” 云天赐:“真!真得不能再真!当初他与先太子一拜天地,是天地祖宗认可的鬼夫妻了。后来封坟加土,绝对无可能逃出来的!” 白玦挑了挑眉,看向云无渡。云无渡脸上神情纹丝不动,白玦出了一口气,略略有些失望。 林尚书立刻怀疑道:“今日京都疫病,可与这墓里瘴气有关否?” 燕巽拱了拱手,语气尊敬,提醒道:“林老先生,我与云师兄都是林师伯的师侄……” 万万没想到,林尚书完全不吃这一套,他义正言辞道: “大义灭亲罢了。我林某,自认无愧天下百姓,只要是危害天下子民的事情,就算是杀了本官,本官也在所不辞。” 孙皞嘴角带笑,状似遗憾地摇头叹息: “燕巽,本座从你小时候就知道,你是大方有德的孩子。可惜,当年赤牙山,你好心救云无渡一命,他却不领情,反手要了你半条命。你又何苦,她可是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
第72章 皇帝心5 燕巽脸色微变,语调有些不自然:“过去的事早已过去,更何况,云无渡是云无渡,云天雩是云天雩。” 孙皞深深叹息:“你与你生父都是天下难得的好人,只是所遇非人。你父亲为报程宓龄施舍之恩,甘愿舍弃亲子,此生以搬尸为生,而你,对待一个夺取你容貌生命修为的仇人,却还能心甘情愿称一句师兄,本座作为长辈,实在佩服!佩服!” 燕巽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孙皞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变得发青的脸色:“倘若本座告诉你,你就是云府那个烧得发焦的孩童,成了他云家的替死鬼,你敢信吗?” 燕巽跌坐在席,嗫嚅摇头:“不……不……” “你自小就没有记忆,八岁前面如恶鬼。” 孙皞婉婉道来, “是你养父养母见你年纪幼小,可怜无助,向我们讨走了你,和燕穆一块养大,为了你那脸,他们可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养大了,这么个好儿子,却眼睁睁看着他们惨死他人之手,也不知为父为师报仇。” 燕巽一生有两个师尊,一个生父,亦师亦父,一个是钟子巍。当年,云无渡在赤牙山,一剑刺死的就是他那武力贫乏的生父。 孙皞见他神情恍惚,心里得意:“澄心镜在否?看一看便知。” 燕巽猛地抬头:“燕穆……燕穆他!” “燕穆自然是你师尊的儿子。可惜啊,燕兄养大了一只白眼狼!” “我不信!!” 燕巽夺剑,不顾宫人阻拦,一出大殿便御风而去。 云无渡正要起身,殿上响起了太监尖锐高亢的声音: “皇上驾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仉璋坐在首位,含笑敬了在座一杯,然后道:“诸位爱卿,这是朕的同门师兄。” 云无渡坐了回去,心里思绪万千。 人各有有命,让燕巽先冷静一会儿吧。 皇帝似乎不知道前面发生的口舌之纷,其他大臣也不会自讨没趣,自然打着哈哈,该敬就敬,该吹捧就吹捧。 仉璋酒过三巡,终于提及正事:“诸位爱卿,京都疫病之事,处置得如何?” 林尚书立刻起身:“臣以为,先太子妖灵作祟,需由道长仙君作法,永世镇压。” 他一指孙皞:“陛下,这就是长风宗长老孙皞,长老法力高强,是人间活神仙,一定能救天下百姓性命,遏止疫病。” 石丞相蹙眉,起身道:“疫病应当让医师来,这些道人除了丹药还能做什么?” 林尚书不爽了,他面色红润,看起来十分有说服力,反唇相讥:“丹药怎么了,老身就是靠吃丹药才活这么久的!” 石丞相厉声:“你看先帝,不正是……” 仉璋酒杯轻轻一搁,发出清脆一响,争论之声顿时销声匿迹。 “诸位爱卿可有其他看法?” 云天赐弓着腰起身,哆哆嗦嗦道:“京都疫病严重,依臣看,极有可能是身带腐气之人,压过了京都紫气,害得瘟疫四行。” 孙皞坐着,凉凉道:“也有可能是天气炎热,乱葬场的尸首腐败,本座建议,一把火烧了京都内外的墓山葬场,连同死过许多人的荒宅,例如——” 他声音大了一些:“云雍之府。” 仉璋面露难色,看向了云无渡:“疫病之事,容后再议。” 林尚书恳切道:“陛下,万万不可,京都平民日日有人死去,惨相恐怖,让人不忍,此事需早日解决,不然死伤越发惨重呐!” 孙皞把矛头转向了云无渡:“不知稷山仙长可有见解?如若是没有,那本座可就开始了。” 云无渡肯定不能让长风宗抢占先机,他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压制长风宗,可不能让他取得民心。 林尚书又道:“当年先太子时,京都也有此类疫病,据说先太子墓里还留有丹药,不如取了回来一试。再者说,先太子怨气未平,按往常祭拜时间,也该前去了,如今,让稷山仙长们先行一步,一探究竟的同时,也祭拜安抚先太子的亡灵。” “也好。”仉璋点点头,转向云无渡,柔声询问,“师兄,你觉得呢?” 云无渡倒想看看孙皞他们要做什么:“……是。” - 仉璋端着金樽闯进暗室,灯花朦胧,酒气熏人,醉里看花花不语,隔纱嗅见香兰气。 “皇兄。” 仉璋喝得醉醺醺,今日琼瑶宴,难得他开心,多喝了几杯酒。 听见门开的声音,仉端一咕噜从床上坐起来,脚踝上的铁链叮当作响。 “仉!璋!”仉端咬着牙,一字一字喊他的名字,“你怎么敢!小心大师兄知道了打死你!” “大师兄?”仉璋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先是低声嗤笑,然后仰头朗声笑起来,“他都要自身难保了,哪还有功夫搭理你。” “保你个大头鬼!快放了我!” 仉璋像是听不到他的臭骂,温和地走过来,笑道:“皇兄,你要知道,这天底下,除了我们兄弟二人能相顾彼此,其他人都是虎豹狼心。” 仉璋把酒樽递到仉端唇边,要他喝一口。 “去你妈的!狗日的!你居然敢绑本殿下!!”仉端毫不客气,一巴掌拍在仉璋肩上。 仉璋被他打得眼睛一眯,端着的酒樽一晃,鲜红的酒液泼到床榻上,染红了仉端一小段脚踝,扯动之间,血色晕开一大片。 仉璋晦涩的视线从血色上挪开,仰头把酒樽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唇角溢出一抹血痕,淌过下巴,在灯火昏暗下,没入衣领中。 他凑近仉端,低声道:“皇兄,我封你为端王,这天底下数我们兄弟二人最为尊贵。” 仉端没好气:“尊贵你个狗日的!” 仉璋声音一顿:“端昭仪死了,你听不懂吗?” “你才死了!”仉端破口大骂,“你怎么不说你娘死了!?” 仉璋眯着眼,嘴角依旧带笑。 仉端气势汹汹,从床上爬起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就是死,本殿下也要去她的陵墓。” 仉璋攥住了他的手腕:“不能,你不能去。” “本殿下是仉端!你有什么资格不让我去!你是皇帝,本殿下未免没有一争之力!” 仉端跳下床,不顾脚上的铁链就要往外走。 “嘭——!!” 桌椅倒塌,红烛碎裂,灯火凌乱。 仉端被猛地拽回床上,仉璋压在仉端身上,明明早已微醺的眼睛在此时明亮凌厉,一字一字,从唇间吐出仉端的名讳。 “仉端,仉天正,七殿下。” 仉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看他。 这双桃花眼真是熠熠生辉,没了跋扈嚣张的气焰,染上一些强烈的情绪之后,无论看过多少次,都会被其中潋滟风光惊得心动神驰。 仉璋轻声道:“你又在用什么资格和朕说话?朕说你是兄弟,你才是兄弟,朕说你不是,那你就是欺君罔上,这是要株连九族的。” 仉端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你……” 仉璋垂眸看着他:“想必你也没空听说,端昭仪也不会告诉你。” 仉端正想伸手打他,就听见仉璋说: “你并非端昭仪所生。” 仉端脑子一嗡,大脑一片空白,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当年,端昭仪有孕,如若生下孩子,便是最尊贵最年长的皇子,宫外钟媚买通宫人,使得端昭仪早产,原意是一尸两命,却不料诞下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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