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谢从雪就如不久前应对我时那般,嘴角咧出疯狂的大笑,竟是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咽喉撞向了谢澄的剑,即便谢澄惊骇之下本能收手,那截脆弱的皮肤依旧是乍现了血光! 任何人遭此重创都一时间难再有反抗能力,谢澄难以置信地想要伸手扶住谢从雪宛若缓缓倒下的前倾肩膀,然而,那只是一个用心险恶的骗局。 “小秋!” 血光背后,是谢从雪冷酷的双眸。 “澄儿。”谢从雪遗憾地轻声道,“我对你很失望。” 那飞速愈合的带血伤口映在谢澄眼中,又被当空袭来的剑锋所取代,谢澄尽管已及时横起手臂抵抗,却也到底晚了一步。 而在这场当今武林堪称顶峰的战斗中,一步便是天堑。 “锵!” 谢澄手中那早该功成身退的剑,终于在此刻应声而断! 那是我送的剑,我给谢澄的礼物。 若谢澄因这柄剑的无用而死,那无用的就不是剑,而是我。 一切都仿佛是慢镜头,从开始到结束,一切一切,都有迹可循。 只是信手从缤纷落花中探取我最心爱的那一朵,这绝非难事。 这一次,我不会再失败了。 碎裂成两段的剑尚未落地,谢从雪兴奋的笑容只初初绽开,谢澄的嘴唇,也没来得及泄露那一声猝不及防的疑问。 “闻人……?” 剑光纠缠着杀意,来势汹汹,不可抵挡,惊艳到了这个地步,那就意味着它一旦出世便势必见血,可就是如此,拿小秋那装满娇气念头的脑袋来作陪,未免价格也太昂贵了些。 娇气的三夫人可受不得这个苦。 不轻不重的一掌推在了谢澄身上,这本该只属于师徒二人的舞台被无关者强行闯入,戏至高潮处,那背后插满旗帜的武生眼看着就要在一个响遏行云的悲音中倒在血泊,就在那台上台下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的一刻,书至尾声的话本被扰乱了。 谢澄不会死,不能死,天选之人作为此世的支柱,绝不能莫名其妙死在这种地方。 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美丽的风景,美丽的人,等着小秋去一一相遇呢。 一剑过后,鲜血淋漓。 谢从雪斩下的不是谢澄的头颅,而是我的右手。 “——哈哈哈!好啊!好啊!当日你毁了我持剑的手,今日也轮到你受其苦,可见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谢从雪那彻底失去理智的刺耳狂笑充斥着我的耳膜,可紧接着,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手腕渐渐失去体温,赶在它带着长串血珠落地前,赶在它失去最后的气力放开手里的剑前,我左手抓住了右手,右手握紧了剑柄,然后—— 狂喜,暴怒,困惑,万变情绪在谢从雪面上依次闪现,最后定格为一种近似于愕然的神色上。 但我已经不关心谢从雪还有什么未尽的遗言了。 闪电划破天际只需要一眨眼,一眨眼的凛然,一眨眼的无声,我的剑锋已戳进了谢从雪喉头,冷铁与热血相交,爆炸似的雷鸣正持续灼烧着一个人最后的生命。 我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说:“死吧,别废话了。” 他喉咙咕噜咕噜往外冒着血泡,谢从雪伸出手,徒劳地在我面前抓了两下,有了替死鬼,哪怕到了这种时候,若非遇上的是我,谢从雪多半也能想办法再挣出一线生机,然而很快,那手就垂下去了。 “……”我说,“我会想办法把你和慧姑娘葬在一起的,算是我的补偿了。” 我弯腰,从谢从雪胸口拾起我的断臂。 我看了眼呆呆站在原地的谢澄。 他似乎骤然间失去了全部的气力,不再能动弹,也不再能言语,一张脸上的神情—— 血流如注,我半身血流如注,断臂面隐约可见裸露的白骨,新鲜的嫩肉热气腾腾地在伤口里蠕动,我低头,将右臂握在手里,一时不清楚依照这里的医疗条件,还能不能再把它接回去。 多半是不能了,我只好又将它轻轻放到了地上。 谢澄还是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不疼。” 闻言,他就看向我。 我别开眼,笑了笑:“不是在和你说。” 我随手点了肩上几个止血用的大穴,草草敷衍了事,这时,谢澄犹如挣扎般突兀一动,手里的剑哐的一声就砸了下来,我便一边寻思着接下来还有什么事等着我赶行程,一边对他道:“收尸吧,你跟他都应该回寒山了。” “……” “走了。” 见他始终说不出话,我就先转身离开了。 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 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作者有话说: 要到我最期待的环节惹
第197章 if线收尾(?) 一定要给if线收个尾的话,大概也不是大家想看的那种结局,譬如三攻立刻自杀生死相随什么的……阿药倒是想过要不要一了百了,可——“大约我死后会去的地方,与相公的所在地天各一方,即便此刻上吊追着他去又能如何?他不会想要见我,他早就恨极了我,说不定此时此刻,他就在哪里,瞧着我们这副窝囊样直发笑呢。” 至于姬宣那就更不会死了,他是个又勇敢又懦弱的人,此生为数不多的决心都用在了姬湘身上,剩给路嘉的就只有欲言又止,欲言又止,永远的欲言又止,这种男人真的很麻烦啦,他会一如既往带着自责与自卑活在这个人世,只要姬湘还需要他,他就会一直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直到某一天他再也走不动,闭眼前女帝离宫来到他身边,握住兄长那只枯槁的手。 她听见病人蠕动着嘴唇,好像在问什么,一遍又一遍的,就把耳朵贴过去仔细听着,许久,姬湘直起身,注视着将死之人。 “可以。”姬湘道,“可以了,不用再为湘操劳,兄长可以去找他了。” 就在他固执睁大的眼睛上一拂,姬宣便死去了。 谢澄……谢澄应该会炸一辈子的毛吧哈哈,毕竟是他第一个直面了路嘉的死相,那一幕会成为谢澄永久的梦魇,江湖上人人皆知有个疯子,他不爱杀人,可一旦有谁犯了他的忌讳,他也从不惮于开杀戒。抱着把不值钱的破剑,满头花白,像个乞丐一样从江南雨幕走进大漠黄沙,传闻他武功为当世天下第一,无数青年才俊向其发出挑战,少有人寻到他的踪迹。 他最后一次出现在江湖上,据说是十几年前的事,在一座过去住满劫匪的山头,有人看见他去上坟,不知道坟里头埋着的是疯子的谁,黄昏便瞧见那个疯子低着头站在墓碑前,怀里还是抱着那把破剑,黎明时人便不见了。好事者走过去一看,发现原是无字碑,世人终是不能知道究竟何人长眠于此了。 作者有话说: 和if线一比,实际走向是不是一下子就让你们感到了希望!我说了这篇本质是沙雕小甜饼来着!
第198章 滴答,滴答。 雨水淋漓,雨声不止,那淅淅沥沥的响动吵得人心烦意乱,天公不作美,实在不该在今天这样的好日子下这样一场雨。 走出好几步后,我才略显迟钝地意识到,落下的并非是雨水。 “真奇怪啊,一点都不痛……” 我半边身子塌陷,姿态诡异地踉跄着往前,我仍身处战场,然而战场已离我太远,视线一会儿明一会儿暗,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会倒地睡过去。 即便我努力睁大眼睛,依然看不清眼前的道路。 折断的牙旗,垒成山的尸体,带着铁锈味的风将呻吟与哭嚎吹散成不可闻的碎片,黄昏已近,子夜将临,只见那天边的晚霞犹如迷幻而不真实的美梦。 我驻足,凝望着那片灿烂的金芒,觉得自己也在其中消融。 我自言自语道:“谢从雪死了,小秋就安全了,接下来,再杀了姬玉,便暂时无人能威胁姬宣……还有,我想想啊……谢从雪,姬玉,姬湘,还有,还有谁来着……” 没有谁了,我快要成功一大半了。 一步一迷惘,一步一深陷,无能如我,也终于来到了今日。 “快好了,快要到了……” 虽然伤口不痛,可那断裂的白骨上仿佛被谁系上了一块秤砣,我走得越远,它就越是沉重,直到将我的骨架子从这具血肉之躯里拽出来才肯罢休。 我弯腰单手撑在大腿上,喘息着笑道:“领导,换一边站,别把你的脚弄脏了。” 玄凤立在我染血的那一侧肩头,它小小的一只鹦鹉能有多重,我如今却快要连这点重量都负担不起了。 “钟儿。” “领导,别再走了,今天就陪我一会儿吧。”我打断它接下来的话,轻轻偏过头,与它毛绒绒的脑袋挨着蹭了一下,“马上就好了,真的,在那之前,陪在我身边吧。” 玄凤呼啦一声飞起来,这回,它没有再远去,而是精准地落在了我的头顶,像那里才是它温暖的巢。 我垂着头颅,一步步走上了城墙,这副形容约摸太可怕了些,士兵们纷纷充满警惕地竖起长矛拦在我身前,我头晕目眩,不得不伸手扶住墙才能使自己站稳,那尖锐的铁器眼看着就要在我身上划开几道血口子,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淡淡的命令:“退下。” 人群在半息静默后分作两列,姬湘在道路的尽头回过眸,无喜无悲地注视我。 “我给你的酬劳你已经拿到了。”她平静地说,“谢从雪已经死了。” “是。” “还有我娘,她也不会再有活过来的那一天。” “你想让她活过来吗?” 姬湘看了我一阵,便笑了笑:“来我这里。” 我依言照办,姬湘完全不嫌弃我一身浓烈的血腥气,在我和她一同站在能瞭望城外荒原的高台上后,姬湘忽的朝我探出手,用自己那永远光洁无暇的指尖,揩去了我脸上一抹血痕。 “真美啊……”她轻声喟叹着,“又脆弱,又鲁莽,但你真的很美,就像……就像一只在枝头歌唱的夜莺……” 我平静地任由她捧着我的面庞,姬湘脸颊微微起了红晕,晚霞使我分不清那究竟意味着什么,她身上名贵的熏香淹没在高台上的长风中,王女的指腹堪称暧昧地抚摸过我青黑眼睑,又一路柔柔地下滑,去将我唇边渗出的血渍涂抹得更加均匀。 “我给你的酬劳,你已经拿到了,该轮到你给出自己的诚意了。” 姬湘神情微动,她看了眼我头顶的玄凤,又再次看向我。 “这鸟……” 说着,她试探性向玄凤伸出手去,玄凤却在下一刻径直飞开,落在我搁置于城墙的手背上。 鹦鹉乌黑的眸子剔透得可怕。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是一个养鸟人……” “没错。”我又笑了,“领导,给咱们公主殿下露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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