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汤稍微凉一些,我屏住呼吸,闭着眼一饮而尽,简单抹了把嘴,我便又打算出门奔赴下一个目的地了,可袁无功拦下了我。 药王谷的圣手从炉边站起,那些浮在沼泽上方的迷雾虽苦涩至极,却隐约藏着幻觉般的甜蜜,他直直朝我探出手臂,说不清要送出的究竟是见血的刀剑还是窒息的拥抱,而我仍是站在原地不闪不避,只略感兴趣地抬起眉。 不是刀剑,也并非拥抱,他缓缓揩去我唇角深色的污渍,用力很重,不等我后退,下一刻,一颗不知道藏在哪里的糖块就被他用指节顶开齿关,毫不客气地塞了进来。 “你好像觉得,光喝这几碗药,就能证明你的身体无碍。” 把糖喂给我了,他也没有撤回手,仿佛是能预料到我要辩驳,袁无功拇指指腹抵在我的唇珠,迫使我只能闭口不言。 他的笑容比那碗药汤更令我难以应对:“你是不是觉得最近还挺精神的。” 说不了话,我眨眼表示认同。 “精神好,身体也很轻松,就算不休息,也能很好地去处理接下来的事务。” 太对了。我朝这位知己疯狂眨眼。 我还以为他接下来要给我一些苦头吃了,可袁无功却陡然转变了态度,他眼睫低垂,忧郁地叹息了一声,袁无功嗓音含冤带愁,他道:“可就算如此,不睡觉也不合适啊,昨夜你房里的灯一直亮着,没有好好休息吧?不如趁现在睡一会儿,我会喊醒你的。” 他来硬的我还勉强能扛,来软的我当场兵败如山倒,我犹豫了一下,在脑中快速过了遍接下来的安排,很想就此拒绝袁无功,但贤妻在侧,我实在不能狠下这个心离开这片温柔乡,便顺了他的意,准备躺个一小会儿就算交差。 “其实我不困。”我又忍不住向他强调,“我要是真的撑不住早就睡了,我现在挺精神的,不是在哄你……” 完全无视了我的话语,他利索地给我脱了靴子,又为我换了身宽松睡袍,看这架势我一时半会儿是再走不了人,我被他推着倒在柔软的枕头上,有些无奈:“你也不至于……” 他当着我的面,慢条斯理地将我身上那条腰带一圈圈绕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大约是这会儿目的实现,袁无功的口气就没那么好了,他居高临下罩视我面容,许久后弯唇一笑。 袁无功闲闲地道:“我俩到底谁听谁的?” 那我能说什么。 “我听你的。” 得到了我这样的回答,他笑得更深了些,也许是我的错觉,他的神情确实比平时要柔软许多。 那蜜糖样的光泽从来只涂在毒蛇的唇齿,而此刻,在昏暗的床帏间,终于渗入了那对无情无义的眼眸里。袁无功俯下身,一手抚在我额角,将头发尽数往后梳去,他闭着眼,绯红嘴唇天生该在情爱里勾人堕落,偏偏却大材小用,他只在我的眉心留下一个轻得近乎无的吻。 药香扑面,我已分不清他身上的气息是甜是苦。 就像我分不清他那无数碗送到我手里的药,究竟是怀抱着什么心思让我饮下。 如是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 醒来后,袁无功已经不在身边了,我挠了挠后脑勺,坐起身,一时漫无目的地发了会儿呆。 我捡起枕边,那张留给我的小纸条。 哗啦啦一声,却是玄凤从一角掀起的琉璃窗外飞到我肩膀上,歪头跟我一起看。它无意间蹭掉了我别在耳后的一缕长发,我就重新将它压回去。 没几个字,很快就看完了,我掸了掸这张轻飘飘的纸条,它在我指尖刮出钝重的声响,像在成千上百次锻造中终于粉身碎骨的铁片,像从冰封的湖中心开始绽裂的蛛丝网,薄薄的纸张并没有这么脆弱,而我像在掸一阵原野上抓不住的风。 玄凤费劲地辨认着纸条上的狂草字体:“回,回光返照……于事,无补……” 它不太会认,这很正常,有几个人会认大夫开的处方呢? 那行云流水的字迹,化作一座座坚实的桥梁,连接着孤岛与孤岛,他写过桑叶凉血止血,生姜温肺止咳,黄连味苦,却清热燥湿,泻火解毒。 写药性,写病状,写过去的不堪与未来的方向。 我会认袁无功的字,因为我是他唯一一个放弃了的病人。 ——回光返照,于事无补。千言万语。 这是他给我开出最后的病情通知书。 “也挺好,我就说他不该呆在京城,现在走不算晚。” 我重复了一遍:“挺好的。” 昨晚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今天我要做的事还有很多,首先就要去市坊那几座茶馆,确认一下说书先生是否按照剧本在进行演出,然后拐个街角正好就能去和户部扯皮,感谢姬湘厚积薄发,有了她的手令这些官员不敢不见我,我得去再跟尚书谈谈粮草等等的供应问题,开战后很有可能封城,百姓们没个准备,会死很多人的。 我正在心里一二三演算着接下来的安排,忽然感觉脸颊被什么东西毛绒绒地蹭了一下。 “钟儿,不要怕。” 在那从喉头漫开的酸涩滋味中,玄凤又使劲儿蹭我一下:“我们永远,是一体的,你不会,不会,是,一个人。” 雪白山雀有着一身蓬松的羽毛,整只鸟像一朵炸开的蒲公英,软绵绵糯叽叽,那对小小的翅膀里有初雪暖阳的味道。它把我脸颊那不剩几两的皮肉都蹭得堆在一起,实在赖皮又烦人,我摊开掌心,玄凤就自觉跳到上面。 姬宣离开了我,谢澄离开了我,绪哥离开了我,现在,袁无功也走了。 我感觉自己最近总是在看着别人的背影。 “钟儿。”那窝在我掌心的团子忽然叫起来,“打起劲来!钟儿!不要怕!不要怕!” 它直扑棱翅膀,拼命吸引我的注意力,我就按了按它那颗乱糟糟的毛脑袋,以免一不留神,山雀圆滚滚的身体从我手里翻出去。 “我不会怕的。”我向玄凤承诺,“是生是死,你我一起面对。” 我随手撕了袁无功留下的纸条。 作者有话说: 闻人钟觉得他被留下了,但二夫人也觉得自己被相公抛弃了呢。 二夫人至今没对相公下狠手,是因为爱比恨稍微多一点。
第183章 小段子 这下猫猫穿越番外齐活了。 参加完一场快棋赛,会场离我家不远,我沿着公园慢悠悠走回去。 路上撞见一伙人在篮球场里打架。 七八个打一个这确实不像样,就在我活动筋骨打算进去调停时,那被欺凌的倒霉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杀了所有人。 身手之矫健,让我不得不怀疑这是哪家少林的扫地僧。 既然扫地僧自己能应付,就没我事了,我别开视线,继续往前走。 走出几步,身后忽然跟上呼哧呼哧的呼吸声,一回头,只见那扫地僧皱着个眉,正居高临下地注视我。 怎么,这是还没打尽兴,要对我这个路人出手了? 结果他长得一脸生人勿近的英俊,开口却自来熟得不行:“你怎么不来帮我!” 我默了片刻,越过他肩头,看他身后那群仍倒在地上四肢抽搐的手下败将。 “你需要帮助?” “当然,我都受伤了!你看!” 确实,因为打人太狠,他指节有了些许破损的迹象,要是不赶紧拿出来给我展示,就要自行愈合了。 我礼貌道:“回家找碘伏消个毒吧。” 我又走了几步,他还是跟着我,公园很大,他回家的方向跟我顺路也不稀奇。 但顺到我小区门口就不太对劲了。 我刷门禁卡走了进去,他站在围栏外面,歪着头有点好奇地盯着这扇铁门。 半晌,他指尖点了点刷卡的识别区,门没有开。 我:“你没带门禁卡?” 他:“什么是门禁卡?” 我:“……” 我:“你住这里吗?” 他傲然道:“当然!” 既然如此,我就打算去找门卫核对一下他的住户身份,然后再替他开门,结果我刚一转身,他就轻轻松松从那两米高的铁门外跳了进来。 我:“……” 看这阵仗,我感觉自己要找的不是门卫,是警察。 我:“你住哪栋楼,哪一户?” 离得近了,我发现他的眼睛是琥珀色,此刻这双漂亮的眼睛不太聪明地眨了眨,他反问我:“你住哪栋楼,哪一户?” 我随口报了个假信息。 他毫不犹豫地道:“那我就住这里!” “……你要住我家?” “我当然住你家!”他难以置信地道,“你什么意思,你要我住其他人那里吗?!” 看来不只需要找警察,还得找个精神科的医生给他看看。 鉴于他武力值不太科学,领回家容易出岔子,一时我和他对峙陷入僵局,双方都沉默了。 直到我爸拎着超市购物袋下班,路过我们这里。 我爸:“这谁,你朋友?” 我:“不,我不认识。” 我爸:“但他一直盯着你。” 我:“真的不认识。” 我爸:“那你问问人家,是不是有事找你。” 我:“有事他早就开口了。”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那扫地僧眼圈都红了,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他咬一咬嘴唇,负气道:“不认识就不认识!我才不稀罕!” 转身几个非人哉跳跃,就消失在小区里了。 我爸再次问我:“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于是回家休息。 夜半口渴,起床找水,我一边喝水一边推窗,好让风吹进来。 我:“……” 我家独栋别墅,我房间虽然只在三楼,但摔下去一样容易见上帝,这会儿,白天遇见的那扫地僧就坐在窗外那不到十厘米的沿边,满脸不高兴地瞪着外面的路灯。 我惊得水都忘了喝,许久才道:“你在干什么?” 他看也不看我,闷声闷气:“和你没关系,我们又不认识。” “是不认识,但你这算擅闯民居了。” “凭什么!我坐在外面的,我又没有进去!” 他顿时怒不可遏地扭过身,大声要同我理论,一点也不在乎深更半夜吵架会不会打扰其他人。他坐的地方太危险了,我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他摔下去,下意识就从窗户里伸出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胳膊。 “……” 他忽然就安静下来。 我压着嗓子:“你到底什么情况?小偷?我家没几个现金!” “……我才不偷东西。” “那你大半夜蹲这儿干什么?你住哪儿?家里人电话多少,我替你联系。” 他左哼哼右哼哼,就是不看我,我简直拿他没法,正想去打110,他没头没脑地来了句:“什么是碘伏?” 我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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