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无奈地看着秦玉,既然大家都没意见,他摆摆手,随秦玉去了。 第一局的题目果不其然是醉。 比试的顺序由抽签决定。 夫子端来抽签筒,所有学子都没动,等着秦玉先抽。 秦玉却不动作,他要发挥君子谦让之风,于是对诸位同学说道:“诸位先请。” 同学们对他装模作样的样子十分不屑,在国子监,谁还不知道他是啥样的,又不是在外人面前,装啥呢。 抓紧时间,一个个上去抽签。 等到其他参赛的学子都抽完顺序之后。 秦玉对福安道:“去抽签。” 福安:“哎。” 顺序定下来了,秦玉排在最后。 于是他找了处阴凉地,福安为他搬来板凳桌子和茶水点心,在一旁慢慢等。 上场的第一位学子相貌端正,风度翩翩,坐在琴案前,并未急着开始动作。 而是从袖中掏出一个香炉放在桌案上,然后又掏出三只香,用火折子点燃,插进香炉中。 瞬间现场香烟袅袅。 秦玉看得目瞪口呆:还能这样? 而围观的学生夫子无不点头称赞,裁判抚须道:“境随心转则悦,心随境转则烦,君子不被环境所制约,坚定内心的准则,沐浴焚香是对琴的尊重,不错,不错。” 秦玉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花架子倒是挺多,不知道技艺如何。 他弹的是一曲《醉渔唱晚》,此曲是两位大诗人陆龟蒙和皮日休泛舟江上,见渔夫醉歌而作。 他听到旁边有人在点评:“江上烟波辽阔,醉乡酣美,乐曲悠扬,节奏苍劲,将醉渔的豪放之态描绘得淋漓尽致,颇有隐士之风。” 而此等在旁人听来令人陶醉的曲子,催得秦玉昏昏欲睡。 学子演奏完毕起身,等待场上的四位夫子评判,每个夫子面前都摆着一壶龙眼干,若是觉得学子表现他满意,则摆出一颗龙眼干,以表示欣赏。 票数超过半数则通过。 不出所料,四位夫子齐齐都摆出龙眼干。 学子自傲一笑,对夫子们行礼拜别,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将摆放在古琴前方的香炉也一并塞回怀中带走。 动作迅速利落得好像生怕别人沾了他的光,看来是个清高孤傲之人。 秦玉忍不住嗤笑,真抠门,有失君子大度。 参加比试的学子众多,要是以前的秦玉,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但是如今秦玉真的忍了下来。 一旁的福安看出来他等得不耐烦,忙着给他揉肩捶背。 终于接近尾声。 排在秦玉前边的学子是个黑壮的学生,个子不高,十分结实,一看就是有功夫在身上,看来还是个文武双全的。 铮铮琴音响起,那学子就开始自我沉醉,一边演奏古琴,一边低声吟唱起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正是豪气干云的《将进酒》一曲。 帅气是很帅气,只是这位同学相比平时极为自傲,很少省视自己,他知不知道他的声音真的很难听啊。 秦玉掏了掏耳朵。 第一轮比试人最多,一场比试消耗一个上午,轮到秦玉上场已经时近中午,他甩甩袖子,整理整理衣服,向琴桌走去。 此时一个站在场边稳定秩序的学子上前将桌上摆着考试的古琴抬走。 福安将绿绮摆上桌子。 “诶呀,走吧走吧,吃过饭再来看下午的,他弹琴哪儿能听啊。” “走走走,我可不想看他当场糟蹋一个千古名琴!绿绮啊,莫怪我,我可救不了你,怪你不幸落到他的手上。” 秦玉刚一上场,台下的观众都开始纷纷撤离。 秦玉面色冷了下来,看不起他? 大手一滑,琴音顿起,一曲《鸿门宴》,杀机四伏。 秦玉眼带杀意,语气阴森:“回来。” 众人只觉得一股阴嗖嗖的凉意从脚心窜上来,仿佛已经闻到了血腥味,只好一个个又乖乖站回原位,安安静静听到最后。 然后他们惊讶地发现,国子监排名第一的纨绔子弟不但会弹琴,并且琴弹得还相当不错。 “跌宕起伏,悠长典雅,有些像温时澜的风格,应该同属广陵流派。” 秦玉结束的时候往台下一看,安幼舆早就耐不住性子跑不见了,王雯也不在,就剩司南还在。 秦玉走到司南身边。 司南面露难色,他不曾想他会弹这首曲子,思忖着道:"鸿门宴既是宴会,自然少不得酒,虽与酒有关,但是比试的题目是‘醉’。 《鸿门宴》不比《酒狂》或其他学子演奏的曲子贴题,况且古琴乃是陶冶情操的乐器,夫子们定然是不喜它演奏如此阴暗有杀机的曲子。" 他皱着眉,可能觉得秦玉这一局有些危险。 秦玉叹了口气:“没关系,就算琴上淘汰,还有棋书画其他三局,四局只要三局便能成。” 棋局,洛枭已经为他破了,因此棋他必赢。 演奏结束,夫子们开始为他评判。 他和司南的注意力回归场上,在场四位夫子中他只要能得三个通过便算通关,于是他用眼神一个一个给现场的夫子施压。 “呐,各位,你们都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爹是谁,我劝你们一定要考虑清楚哦!”
第55章 面对秦玉给的莫大压力,夫子们面面相觑,背后渗出冷汗。 国子监的夫子与外边一般的教书先生不一样,都是有官职在身上的,就算不是人精,但只要混过官场,谁还能不懂点人情世故。 现在朝堂上秦简最得皇上器重,大权在握。 得罪他,头顶上的乌纱不保是小事,怕是全族的身家性命弄不好都要搭上,而众所周知,眼前这位就是那位最宠爱的儿子,心头好,甚至连嫡长子的风头都压下去了。 得罪不起。 一个头发花白的夫子给了身边同僚一个眼神,拉着他背过身子,耳语:"这些纨绔子弟也不过是凑个热闹玩个新奇,想出出风头,咱把身家性命搭上划不来。 四局,让他两胜两败,每个人都给他投过票,这样好交代,这第一局先顺着他,让他过,哄得高兴,后边也就没事了。" 听话的人点点头表示同意,又将计划耳语给另外两个夫子,只有坐在中间右侧的中年夫子自始至终挺直脊背,不动如山,对场上发生的情况毫不在意,对身边同僚说的话全当没听见。 秦玉目光从这位看上去不太好相与的夫子身上扫过,看向其他几位:“各位夫子,不知道你们讨论好了没?” 夫子们点点头,从左往右,前两位夫子那里十分顺利地摆出了龙眼,到第三位的时候,秦玉目光一凝,夫子不动如山,没有动作,显然是觉得秦玉这一局不合格。 身旁的夫子拐了拐他,想提醒他不要那么耿直。 夫子却直接将眼睛闭上,“题目是‘醉’,你偏题了。” 此话一出,场下爆发一阵唏嘘,在场所有人都为他捏了把汗。 敢如此正面与秦家的人硬碰硬,莫非背景雄厚? 但是看他穿着粗布衣裳,寒酸的很,不像是有背景的样子呀。 底下开始窃窃私语:“他是什么身份?” 众人皆摇摇头,无人知晓。 好了,现在只有两个通过,压力给到了最后一个,秦玉的目光还没落在第四位夫子的身上,夫子就急匆匆地掏出一颗龙眼干放在桌上,手都在颤抖,看样子紧张得不行。 秦玉得意得笑了,出师大捷。 上半场的比试结束,台上台下的人都开始陆陆续续散场,去吃饭,吃完饭,下午还有更加精彩的对局。 台上闭目养神的耿直夫子睁开了眼,也要离席。 临走前,他将目光看向秦玉身边的司南,司南低头垂眸倒退一步,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褚夫子。” 原来他是司南的夫子。 褚夫子:“君子必慎交游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为何会与他走在一处?” 这话说的好像跟他玩玷污了司南一样,秦玉不高兴了:“那当时是因为我为‘朱’啊,谁跟我玩得好,谁前途光明。” 姓褚的斜眼乜了他一眼,好似十二万分地看不上他。 甩甩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旁的福安探过头来:“少爷,此人目中无人,要不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司南一听有些惊慌:“夫子只是为人有些刚直,不是坏人。” 秦玉拍了拍司南的肩膀,对他挑挑眉:"你放心,你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我不会把他怎么样。 走,我们去吃饭去,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对了,他到底是什么人,你好像很尊重他?” “褚夫子是看管藏书阁的夫子,不授课,他学识渊博,极擅长训诂,手中收藏许多失传的珍贵拓本,我经常会向他借来抄录钻研,一来二回便与他熟悉了。” 秦玉:“哦,原来如此。” 下午,第二局开始。 每人面前都摆着一局珍珑棋局。 棋局他早都背过,洛枭给他的解法都是步数最少,最简单的。 秦玉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最快给出解决答案。 这一局自然毫无疑问能通过。 第三局书。 这一局,对秦玉来说可算是最难的一局,他那个狗爬的字,能让人看明白,已是难得,书法啥的,一贯不会的。 虽然之前在洛枭的教导下,照着帖子练过,但是,书法一事,不是一蹴即成的事,根筋骨哪一个也不能少,不然写得再好看也不过是浮于表面的空架子罢了。 第3局,败。 第4局,题目是“争艳”。 秦玉胸有成竹,大笔一挥,一副生机勃勃的凌霄花跃然于纸上。 凌霄花他画了十年,每一片叶子上面的脉络,花朵上的纹路,他都熟练到仿佛是从笔下生出来的一般。 画完后在右上角提上:“披云似有凌霄志,向日宁无捧日心。”的诗句。 这是最后一局,决生死的时候。 秦玉目前两胜一败,如果这一局也让他过关,岂不是让他成了? 因此这一局不论怎么样,他们绝对都是不会让过的。 见他们没有动静,秦玉怒了,一张拍在夫子们面前的长桌上:“本公子的画技绝对没有问题!你们是不是不藏着私心呢?啊?” 胆子小的夫子被秦玉吓得一抖,两头看看,小心翼翼地投上一票。 反正就一票,强权面前,莫怪他要明哲保身。 令人惊讶的是,一向对秦玉看不过眼的褚夫子,也投了通过。 秦玉一笑:“看到没有,我画的凌霄绝对没有问题!” 剩下两个夫子低下了头,在心里狂骂,这个姓褚的是非要与他们过不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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