攥在对方手里的手动了动,正要抽回,就被聂朝栖紧紧抓住。 聂朝栖彻底安静了,不再非要他啃他一块肉才罢休。 好像姜偃拉拉他的手,他就被安抚住了。 姜偃觉得他这样有些可爱,心里这么想,面上也带出了些心里的想法。 “为何不吃我的肉,为何抗拒自己的食欲?”聂朝栖知道对方正看着自己笑,从没有人用这种目光看着他。他也从未想过世间会有人这样看他。 姜偃的眼睛好看,笑起来越发明亮清澈,凝着汪蜜似地瞧着他,那蜜也就顺着他的眼,流进了聂朝栖四肢百骸。 “我就不吃人肉!”姜偃哭笑不得。 这是最主要的原因。 何况...... 他看向对方腕内侧自己留下的一道浅浅牙印,老实交代:“何况,我也舍不得。” 聂朝栖刷地抬眼看他,“你舍不得伤我?” “嗯,舍不得。”姜偃点头。 聂朝栖凝视着他:“千梦不会对猎物有这种想法。” 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言笑晏晏的青年,心跳忽如擂鼓。 指尖颤动,想要触碰他,确认他的真实,验证他那个一瞬间冒出来的念头。 妄念才生,就被他自己主动压了下去。 “罢了。你自己不吃,别怪我不给你,也别以此为借口,光明正大觊觎外面的野食。”聂朝栖拽着姜偃,将姜偃带回了自己的寝宫里。 聂朝栖寝宫是专为他鲛人形态量身定做的,中心就是那个大池子,比姜偃做鲛人时还要奢靡,左手边则是一个小房间,有张一般人睡的床,中间则用结界分离了水汽,使水汽无法侵入床铺周围。 姜偃被聂朝栖抓回来,一眼就看到床上散落的布条。 再看堵在身后,拿眼睛在他手脚脖子上徘徊着的聂朝栖,姜偃总有种他又在琢磨要把他栓起来的感觉,上回他就是这么干的。 得做点什么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聂朝栖脚步才一动,姜偃就飞快走到他身边,豁出去了,二话不说拉着他往池子里噗通跳进去。 水面波澜渐消,一只硕大的尾巴将湿淋淋的姜偃托起。 聂朝栖手箍住他的腰:“你又要做什么?” 姜偃无视了卷住他脚踝的鲛人尾鳍,认真问:“你可愿随我离开这里?” 聂朝栖眼眸幽邃:“然后被你扔去当花肥?” 很好,说不通。 那可就别怪他了。 姜偃咬咬牙,一把扯住聂朝栖,仰身倒进水里。 聂朝栖下意识去拉他,跟着他一同沉入了水中。 隔着荡漾的水波,他对上了姜偃灼灼眸光,里面昂扬着斗志。 鲛人泡热水会易引发情热,情热期是鲛人唯一不设防,较为虚弱,容易被人趁虚而入的时刻。 姜偃算是舍命陪君子了。 今天他们两个,就只有一个可以站着从这里出去! . 日升月落。 修仙界十二世家紧锣密鼓筹备着魔头的结契典仪,巍峨仙宫隐于云后,人人抬头就可望见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沐浴着的金光的仙都,仙宫神国好似近在眼前。 凡间一镇落上,一圈人围着镇郊的农田。 “老冯家这田,原本也能养活一家六口,他家大儿子有出息,之前还指望着今年收成了之后,送去汴梁书院拜位大儒,来年好考功名,好端端的,谁能想到金乌还不坠地了,光有白天没有晚上了?唉。” “谁家不是?就算前几天日头又恢复了正常,可这伤了的田也是恢复不了的啊,今年大家都没好日子过了。” “不是说有治田方士来了,有法子能救?” “那些云游的方士不都是骗钱的?能有真的?别是让人胡乱说几句,就让你们把家底都掏干净了吧!” “你们来这不也是想看看那方士能有什么能耐?跟天上那些大能比起来如何?” 所有人都聚在这里等着看方士骗子能变出什么戏法,左等右等,日头过了中午,都没人来。 “不会是知道我们这么多人在这,怕被拆穿弄虚作假的把戏不敢来了吧?” 这时,有人路过扬声道:“你们说那治田方士呀!人家一早就来过,这会早走哩!” 众人望着一如昨日干涸的农田,面面相觑。 纷纷嘀咕着果然是骗子,失望散尽。 镇上,一个披着斗篷的高大身影,左手提着菜篮子,右手提着油纸包的点心快步穿过大街,几个拐弯走到一个院门前,推门进去。 这是一个小二进的院子,白墙乌瓦,青石板冒着湿滑青苔,院里一棵歪七扭八的细果树,顺着墙朝院外攀去。 前院当中阳光最好的地方,明晃晃摆着竹藤编的一张长塌,一位模样俊俏的黑衣公子正懒懒躺在上面,拿着个凡间的话本子一边看一边偷偷锤着腰。 走来的斗篷人视线在对方腰上停留一秒,眼神闪烁地移开。 快步将手里的东西放到锅台上,把油纸包着的糕点拆出来摆在碟子上,转头走出来,把榻上摆放着的昨日剩下的糕点替换成散发着奶甜香气,热腾腾的新点心,又伸手帮他扶了下垫在腰后歪斜了的软枕。 才开口:“......还是难受?” 左看右看,从头到脚主打一个体贴入微。 姜偃这才看了忙活半天的聂朝栖一眼,想起那天温泉池里的惨痛经历,眉心忍不住又跳了起来。 聂朝栖不肯跟他走,他要带人逃命,左想右想最后决定干脆把人打晕绑走算了。 但他修为不及聂朝栖,靠武力值打晕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姜偃想到了另一个把他弄晕的办法。 之前他为鲛人,聂朝栖为人身时,姜偃就发现鲛人情热期时体内燥热格外难熬,容易让人头脑发昏,他有时也会在床上昏过去。 现在聂朝栖是鲛人,他是人类,鲛人情热期较为虚弱敏感,这么一想,不就是说,这是个极好的不需要打架就能让聂朝栖失去意识的机会? 只要他一直缠着鲛人不松手,情热期的鲛人定是抵不住这般纠缠。 这都能给他想到,姜偃觉得自己简直就他娘的是个天才! 就是......就是这法子有点废他自己。 那日做到中途,聂朝栖就发现姜偃又开始藏在水下哭,他当他不知道,可眼泪是咸的,鲛人味觉灵敏,自然尝得出来。他分明都有些受不住了,却还是搂着他不肯撒手,本想停下抱人上岸,却又抵抗不住对方太过热情,就又顺着他在水下待了许久。 直到姜偃自己都没了力气,虚虚攀着他,在他耳边发出了一声细弱呜咽,聂朝栖才终于闭了眼,脑袋搭在他肩上晕了过去。 姜偃的计划按照预期成功了,他命也快折腾没了。 勉强给对方和自己套上衣服,姜偃草草在聂朝栖身上绑了根绳,眼下青黑,两腿打颤,像条死狗一样拖着人跑路。 路上无数次怀疑人生,最后还是跟个麻袋一样被拖在地上的聂朝栖看不过去,自己爬起来,一把抱起面容憔悴,有气无力的姜偃:“你想去哪?你说,我带你去就是了。” 姜偃虚虚指了个方向,就闭眼靠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聂朝栖按照他指的方向走,一直走,走到姜偃再次睁开眼。 ...... 姜偃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有勇气觉得自己是个天才的。 他现在觉得自己是个脑残。 这都过去有小半个月了,那日的放肆荒唐还在他身体里残留了挥之不去的痕迹,比如,他这几日真是一点都提不起劲下床。 有一天趁着聂朝栖出门,他悄悄掀开衣服在镜子前查看,发现腰侧淤青还未散去,被人攥出的指印就明晃晃地印在皮肤上。 再次感慨,他那天,脑子当真是进了水。 原来不是所有鲛人情热期都会变得虚弱,他之前会晕.....就是纯粹他自己弱?? 聂朝栖捏了快点心递到他嘴边,姜偃习惯性张嘴咬住,含糊地抱怨:“腰酸,腿也疼。” 他一这么说,聂朝栖就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一脸心虚统统顺着他来。 虽然这事,说到底还是姜偃自己惹起来的。 头几天聂朝栖还提起要回仙都,说他们俩结契典仪的日子快到了,不回去,怕要错过了好日子,每次都被姜偃插科打诨地对付过去。 知道姜偃不想回,这几日他也不再提这事了,就这么陪着姜偃,不做他高高在上,人人尊敬畏惧的魔道之主,做个不讨喜的治田方士。 “我给你揉揉。” 聂朝栖接过他手上的动作,力度适中地捏着他的腰。 姜偃看着他,有些感慨,要是让外面的人知道他们喊打喊杀,怕得要死的魔头在这给他低眉顺眼地捏腰,怕是要惊掉了下巴。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这回我没跟着你一起去,你不会半路就自己跑回来了吧?” 做个治田方士这事是姜偃提出来的,左右他们俩只要躲着十二家的修士就行了,没有别的事情,不如就去做点好事,也算是收拾收拾修仙界折腾来折腾去,折腾出来的烂摊子。 修复伤了的田地对修仙界来说不算难事,聂朝栖自己就做得来,也不费什么事。 往日不做,只不过是求仙道的人眼界太宽太大了,他们看苍生,看大局,站得太高太远,看山河大地,看苍峦起伏,看日月斗转,星移变幻,就看不到苍生之中微末一粟,看不见山峦脚下的炊烟消散。 那些都太小了,小到入不进仙人眼。那些人无论谁死了,谁活了,于大局也只是一件不足为道的小事,触动不了云端仙人分毫。 前几个地方,都是姜偃陪着聂朝栖一起去的。 周围的人都在讨论之前仙人将太阳固定在天上的事,有人咒骂,但不是所有人都在骂,也有些人只是无力感叹命运不公。他们不知道聂朝栖在这里,也不是专门说给谁听的。 姜偃发现聂朝栖竟然在这些声音里,默默扣着兜帽不断后退,不愿意走过去,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抗拒。 他竟会怕这些他抬抬手就能要了他们命的凡人几句抱怨? 还是姜偃拉着他的手,走过去自称方士,说可以替诸位解难。 因为知道聂朝栖一个人无法面对这些声音,姜偃虽然身体不太舒服,还是次次都陪在他身边。 这次,倒是聂朝栖自己提出要自己去的。 这么说有些不地道,而且有损魔头的形象,可姜偃真心怀疑聂朝栖自己一个人,会走在半路直接掉头跑回来。 他怀疑地看着他。 聂朝栖:“农田那里已经布好了聚灵阵,明日一早就能看见效果,不出几日,一切都会恢复如初。” 姜偃新奇直起腰凑近:“你不怕那些说你的声音了?” 聂朝栖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我趁天未亮,没人的时候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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