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却只抓到了一片衣角,对方已经头也不回冲进了夺人性命的魔气之中。 封绪流看着自己的手,大为震撼:“食欲,竟能战胜求生本能么!” 千梦,原是为了吃可以不要命的花吗!就为了吃上一口饭,这也太拼了! 呆住的一会,姜偃已经走到了聂朝栖身边。 周围的魔气阴冷,藏有各种骷髅头骨样的幻影从旁呼啸而过,他身上有些刺痛,有些疲乏,却不算太难忍受。 可能因为他也是跟鬼打交道的,就不觉得可怕,甚至有点犯职业病,觉得这些骷髅脑袋挺可爱,想顺手给它们全送走。 杂七杂八的想着不着边际的事情,姜偃顶着周围的乱流,抓着聂朝栖的手臂稳住自己,防止再被刮走,一时犯了难。 他来了,可聂朝栖看起来完全自闭了。 从他这个角度能看见聂朝栖放空的眼睛,他沉浸在自己的意识里,拒绝别人靠近,也不听人说话。 他该怎么办才好? 掌心火辣辣刺痛着,隐约看见刚才被掀飞时的几道擦伤。 原本也不至于被掀飞,实在是他腰腹以下酸麻得厉害,腿也不像是自己的了,僵硬得跟两条木筷子似的,能若无其事走到这里,还是他不想叫人发现咬牙撑着的结果,聂朝栖突然发作,他直接歇菜了,一个站不住就趴下了。 现在这情况,也给不了他太多犹豫纠结的时间。想了想,姜偃摸索着抱住了聂朝栖的手臂,将他攥紧的拳头掰开,拉着他的手,低下头,嘴唇轻触在掌心。 一抹柔软轻轻落在聂朝栖手心里,密密匝匝的酥麻一路从掌心顺着脉搏流进了心脏,再硬的心也要为他软化成水。 对方将脸贴在他手上,这不是安慰对方,而是一个寻求安慰的动作。 姜偃软和着嗓子道:“阿栖,我手疼。” ............ “我看看。” 良久,聂朝栖发出低哑却平静的嗓音,张牙舞爪肆虐的魔气随着他出声,顷刻间云销雨霁。 姜偃抬起头,发现聂朝栖恢复了平时的状态,正神色如常地拉过他的双手,检查他掌心擦伤。 见雪白的皮肉翻起,渗出道道血痕,刚刚还大发神威谁都拿他没办法的魔头,这会不过小小几道伤口,让他脸都有点白了。 又白又难看,仿佛几道伤不是在姜偃手上,而是划在了他心上,刺目又扎眼。 姜偃一看他抿紧了薄薄的唇,担心他又要像在水池里那样掉眼泪,赶紧安慰道:“一点擦伤,不碍事,我就是跟你说说,其实不是真......疼?” 他安慰的话在最后变了调。 聂朝栖从袖子里拿出药洒在他手上,待擦伤愈合不见,余下几道浅浅红印子,聂朝栖将他拉到怀里抱紧。 双臂箍得人骨头疼,他埋头在他颈窝里,叫人看不清神色。 “唔?”撞到鼻子的姜偃茫然发出声响。 封绪流挡住封不言的眼睛,“哎呀呀,光天化日之下,二位请多少注意些影响。” 心下满是诧异,他没想到竟能这样令魔头平静下来,能安抚住失控的魔头,千梦的饵,倒是比他想得还要厉害些呢。 回过神来,姜偃被封绪流的话弄得有些耳热,推了推聂朝栖:“你......你先放开我。” 聂朝栖在他发间深吸一口气,彻底平静下来,顺着姜偃的力道松开他,袖子下的手却悄悄捉着他的指尖不撒手。 姜偃抽了抽,没抽回来,索性就自暴自弃了,把袖子悄悄往下扯了扯,把两人相连的手遮住。 不然......不然他还是干脆找个地把自己埋土里冷静下好了。 聂朝栖向着封绪流的方向道:“他不同意也没用。我说要结就要结,一次不成,就再试第二次,第二次骗不过天道,就再试第三次,总有成功的时候,等婚书签下,姻缘契成,上天入地,我自能顺着着天定的姻缘线找到他。” 发了一通脾气,竟还能接上之前的话。 “到时他是怨我恨我也好,总归不会让他从我身边跑了。既然人拴在我身边,我自会想办法给他出气解恨。千年百年,再不愿,也总有他认命的时候。”聂朝栖垂着眼道。 姜偃越听越觉得不对味。 他忍不住插嘴:“倒也不一定不愿意,要不你再问问?” 被聂朝栖和封绪流同时无视了。 封绪流牙疼样吸气:“嘶......怪吓人的,你别再把人逼死了” 这路子,和宋家的疯子好像有点像。 “人家不喜欢你,你还非要强买强卖......”封绪流后半句话在聂朝栖的注视下收了回去,苦着脸换成其他的:“行行行,结吧结吧,可魔修,他就不能过天道这一关啊!” 一结准要引来雷劫,魔修他在天道的眼皮子的底下都得夹着尾巴活,结契,必然引来天道的视线,别说等到宣完词,立完誓,聂朝栖一开口就得遭雷劈啊! 聂朝栖心意已决,谁都更改不了。 封绪流见劝不住,只能唉声叹气欲言又止的离开。 姜偃以前从未见过有人跟魔修结契,所以压根没想到魔修一暴露在天道眼下,就会被劈。 封绪流走后他也开始劝:“要不还是不结了吧。” 聂朝栖对他可没什么顾忌,他一这么说,聂朝栖就把他拽进水里:“别说让我不高兴的话,想讨好我,哄骗我,就说点让我开心的。” 水里发不出声,就隔一会把他送上水面,听见姜偃说尽了他想听的话,才心满意足再把人拉进水里。 姜偃发现自己再跟聂朝栖待在一块,是打听不出什么情报了。 糊里糊涂的过了好几日,才总算得空,趁着聂朝栖不注意溜了出去。 他原是想着,去周围逛逛,没想到才出寝宫不远,走到千梦花丛的边缘,见到了独自蹲在那里,捏着一朵千梦的封绪流。 听见声响,他拍了拍手上沾的土,起身含笑看向姜偃:“你好啊,小种子。” 周围没看见他形影不离的小童,也不见看他看得很紧的封不言,姜偃就明白,这人在这,是在等自己。 正巧,他也有事想问封绪流,礼貌点头:“封家主。” 封绪流眼中闪过笑意:“不必这么生疏,你唤我父亲吧。” 姜偃眉毛抽了下。 这的人怎么回事?怎么都喜欢上来就占人便宜?
第七十一章 见姜偃明明生着白白净净软乎乎一张脸,左看右看都是个该叫家里人疼着,明媚活泼的年轻小辈,却端着架子,少年老成地站在那,一板一眼、规规矩矩给他行礼,比封家年近九十的太爷看着还威严,封绪流就忍不住想逗逗他。 小种子让他想到了前些日子捡的那只狸奴。 不知是不是母猫死得早的原因,幼猫打小无人护着独自在外流浪久了,有记忆起就靠着自己一只猫在野猫群里讨生活,不过才几月大,身子没有封绪流半个小臂长,绒毛都没褪,四肢粗短跑几步都能把自己绊个跟头,却会摆出老江湖的样子教他抓老鼠。 每当那只幼猫雄赳赳气昂昂,像是只山林大猫一样的走到他面前,封绪流都忍不住坏心地伸手把它戳翻在地上,一根手指压着柔软的猫腹,看它蹬着四肢在地上折腾半天起不来,小脸上写满了迷茫无助,封绪就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种子跟他那只猫很像,也不知道是那位姜公子本身性格如此,还是因为他还是个化形不久的小种子,才有些呆头呆脑的。 对方听了他的话,脸立马就皱了起来。眼里是明晃晃的不认同,想教育他不能这么对人说话,又顾虑他的身份不好开口,纠结的样子让封绪流忍不住笑得更加开怀。 他将手里的千梦递了出去:“开个玩笑。第一株赠予魔君大人的千梦,就是经由我手种植出来的,我说是你的父亲也不算很过分。” “你让聂朝栖种千梦,是为了杀他吗。”姜偃拿着花在手指上转了转,并不接他的话。 闻言,封绪流敛起笑意看向姜偃。对方眼神清明,安静地回视着他。 “种千梦就要耗费人力物力修仙都,就要惹得天下人怨声载道,恨不得杀他而后快,”姜偃道,“千梦本身也是杀人利器,养得久了,沉迷其中,人就越来越疯癫。你们打不过他,但聂朝栖疯了,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是这样吗?” “师出有名,到时候一呼百应,一群人杀到他面前,就能轻而易举完成一件为天下除恶的壮举,这么功德无量,惊天动地的大好事,定能助修道之人飞升,你说......对吧。” 他盯着他,不想错过封绪流脸上一丝变化。 封绪流陷入了沉默,良久,他长叹一声:“是。” 简简单单一个字,却让姜偃瞬间想明白了一直以来让他不解的许多疑问。 当初聂朝栖的母亲为何非要逼他堕魔,聂朝栖本性非大恶之辈,甚至可以说善良,最后却双手沾满鲜血,负满杀戮罪孽,成了人人讨伐的魔头,不得好死—— 他走到这一步,根本就是十二家修士为了飞升专门炼成的人祭! 姜偃为了这个认知而全身发寒。 十二家的修士,为了飞升成仙,竟能罔顾人命到这种地步? 封绪流缓缓开口:“你听说过吗,以前有闭塞无知村落,会将未足月堕下的死胎供奉在佛龛里。他们觉得这些未能降生的婴儿,都是能沟通天地的圣婴。” “那里的人会用些残忍的献祭之法,将人杀死在佛龛前,就这么几代不歇地供奉着。原本死胎是不可能回应他们的,可数百年过去,有一日,那沾满鲜血的佛龛之中,竟当真传出了声音,死胎佛龛——显灵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又道:“只可惜,显灵的不是他们想要的能给他们带来好处的神灵,而是极为凶残,要人性命的邪祟。那东西把一整个村的人全杀了个干净,然后又重新装成佛像显灵,诱骗路过的人将它带回自己的村子,就这么不断重复这一过程。” “等人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死胎佛龛已经杀光了那附近一百三十二个村子的人。我随家中长辈去时,只看见了一块模糊的血肉,数百条来自不同人的手臂插在上面呈莲花状打开,每只拈花手上,都拖着一个笑得慈眉善目的头颅。” 阳光普照的云上仙都,两人相对而立,都感到身上有些凉。 像是想起当时那个景象,封绪流脸色更加难看,捂嘴咳嗽着,姜偃看他咳得腰弯下来,实在难受,走过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了顺气。 “你们除掉这个成了邪祟的死胎佛龛了吗?”他问。 封绪流缓过这口气,答道:“花了点时间,废了好些人,最后一把火全烧干净了。” “我提起这事,是想告诉你,对十二家的修士而言,魔君大人就是那只死胎佛龛。”
86 首页 上一页 67 68 69 70 71 7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