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谨的过去如此沉痛惨烈,可在他面前时,却总是一副阳光开朗的模样……原来都只是为了迎合他的喜好刻意伪装,而之前的五次回溯,他竟然从未察觉。 梁莫言说的是对的,韩谨并不是在短短几天内变了,而是终于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他其实本就是阴鸷的,偏执的,骨子里蠢动着疯狂因子的,就像这座被时光封印的东塔楼一样。 那个被逼入绝境的男孩,其实从未走出过那座鲜血横流的废弃工厂。 有些噩梦,恐怕要耗尽一生的时间才能醒来。 看着毕景卿为了韩谨如此义愤填膺,梁莫言眼底的笑意深了一些,渐渐的又浅淡了些,像一片波澜起伏的海,藏着无人可知的秘密。 “知道了这一切,你打算怎么办?” 他双手十指交叉相握,抵住下颌,饶有兴致的看着毕景卿,好奇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毕景卿停下来回踱个不停的步子,注视着坐姿优雅,静静端详着自己的成熟男人,下定决心—— “……我会成为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带着我的长发公主,逃出不见天日的高塔。” 虽然有些矫情,但这的确是他心之所愿——不管是真实存在的这座东塔楼,还是韩谨心里那座囚牢,他都会带他逃出来,奔向光明灿烂的未来! 梁莫言笑着看他,提醒道:“韩陌城虽然对他心存戒备,但韩谨始终是他最年幼的孩子,曾经百般疼爱捧在手心。你想带走他,可没那么容易。” 他话音刚落,一道高亢尖锐的女性尖叫声,就贯穿了整个东塔楼。 “是从上面楼层传来的!” 毕景卿反应很快,立刻拉开门冲出去,梁莫言紧随其后。 * 一声尖叫,惊动了整个韩家,老管家神情严肃,立刻拨打内线电话联系东塔楼守门的保安:“桃叶出来了吗?”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老管家脸色越发难看,低声对坐在书桌前的韩陌城解释道:“估计是新来的小姑娘不懂事,冲撞了三少爷。我这就过去看看。” “去吧。”韩陌城不甚在意,摩挲着茶杯道,“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下次记得找个懂事些的。” “是。”老管家毕恭毕敬的欠身,却没有立刻离开。 “还有什么事?” 老管家迟疑道:“梁先生带着女伴住在东塔楼,要是被他们撞见……” “梁莫言啊,他怎么会跑到那边?” “说是本馆娇客多,不好打扰。” 韩陌城笑了笑,道:“果然跟传闻中一样,京赫的梁总消息灵通的很,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耳朵。随他去吧,他虽然年轻,但一向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是。” * 女孩凄厉的尖叫一声接着一声,毕景卿和梁莫言循着声音上到顶楼,一连推开好几扇门都不对。 塔楼是圆形结构,放大了声音的同时,也让来源变得难以辨认。毕景卿神情严肃,忽然想起昨晚和不久前两次察觉到的窥探视线,飞快辨别方向后,笃定的朝着其中一个房间跑去。 刚跑出去两步,尖叫声就戛然而止,毕景卿一颗心悬在半空,猛的撞开房门—— 晕倒的女孩躺在地上,高大瘦削的年轻男人压在上面,高高扬起的手里,硬质金属的反光一闪而过。 “韩谨!!” …… 声音…… 好熟悉的声音……是谁? 是很重要的人,爸爸,妈妈,还是大哥二哥? 不,都不是……他们很重要,但他在黑暗中等了很久很久,他们从没有来过。 他已经习惯了等待,习惯了站在原地,直到有一个人,发现了总是被遗忘的他。 “阿谨,你怎么一个人收拾游泳馆?我帮你吧!” “阿谨,你要多跟其他人一起玩,阳光开朗的男孩子才会受欢迎。” “阿谨,抓紧时间找女朋友,到时候景卿哥帮你把关。” “阿谨,你的梦想一定会实现,哥等着你拿金牌的那一天!” …… 有一个人,曾经牵着他的手,走出那座经年不改的血色围城。那是他自十岁后就再不曾拥有过的温暖,所以他就算是死,都不甘心放手。 那个人是……那个绝对不能忘记的人是…… “哥……景卿哥……” 干涩的喉咙挤出曾呼唤过千百遍的名字,紧握着的手一松,一个东西滚落在地。 “阿谨!” 毕景卿扑上去,抱住男生软倒的身子,急切的喊道:“阿谨!你怎么样?没事吧?” 韩谨艰难的睁开双眼,却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人影,黑发垂落,削肩细腰,与记忆中样子不太像,但鼻端嗅闻到的,又是熟悉至极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哥……你怎么……留长发了?”他恍惚的扯出一丝笑,喃喃道,“不过……长发……也很漂亮……你一直都很好……” 毕景卿被他虚弱至极的样子吓坏了,抱着他上下检查:“阿谨,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我……我没有伤害她……”韩谨渐渐闭上眼,嘴里仍在小声说着,“只是……只是在做噩梦……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知道。” 毕景卿握住他的手,看向地面。那个被韩谨紧紧抓着的“凶器”并不是什么危险物品,而是他送的礼物,那块运动手表。 “我……不是故意伤害你的……妈妈……” 那双本该漆黑明亮的眼眸,彻底合上了,湿漉漉的眼睫毛颤抖着,像一阵风过就被摧毁的蝉翼,嘴里却还念叨着“妈妈”两个字。 毕景卿抱紧他,瞬间泪盈于睫。 他最近常常因为韩谨落泪,但这一次,是他最难过的时刻。 之前的韩谨不管是开朗还是阴郁,偏执还是凶恶,至少他看起来还是活生生的,眼里有光的。 但是现在,躺在他怀里的这个韩谨,却像个没有生机的破布娃娃,像极了十二年前,那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小男孩。 梁莫言一直站在门口静静看着,此时忽然侧目看了看身后,低声道:“有人来了。” 老管家低沉的声音传来:“去,把三少爷控制起来,医生马上就来。”
第98章 你怎么这么傻&就算忘记我也没关系 保镖们很有经验,一进门就一左一右的想要制服发狂的三少爷,却没想到小女佣和韩谨都是昏迷状态,倒在地上。 “管家,这……” 老管家分开人群走到前面,却不肯迈进房间,隔着一段距离,眯着眼打量房间内的情景,蹙眉道:“桃叶送去西塔楼,三少爷送去医院。” 保镖分出一个人来抱走桃叶,剩下的人背起昏迷的韩谨,带着他快速离开。 他们走后,大衣柜的门忽然打开,梁莫言牵着毕景卿从里面走出来,无声无息的跟着下楼,目睹他们把韩谨带上一辆商务车。 梁莫言的司机已经等在东塔楼后门,接上两人之后,便悄悄缀上商务车,直到抵达一处位置偏僻的小医院。 焦急的等待了大约半小时后,老管家又带着一群人匆匆走出医院,毕景卿眼尖,一眼看到走在老管家身边的韩煜。 “那位二少爷怎么也在?” 不仅在,看起来心情还很不好的样子,一张俊脸黑的彻底,老管家则讨好的笑着,嘴里不停解释着什么。 梁莫言并不惊讶,道:“这位二少爷可是位妙人,只知道吃喝玩乐,对家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十之八九是来打探韩谨的病情了。” 毕景卿苦笑:“那倒是和我们一个目的了。” 等商务车开的不见踪影了,他们两个才迈进医院。医院似乎是私人性质的,别说病人了,就连坐班的小护士都没有,两人一直上到二楼,才迎面撞上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 医生看到他们愣了一下,蹙眉道:“你们是……?” “我们是韩谨的朋友,来看看他。”毕景卿穿着女装不便开口,梁莫言代为回答。 医生打量他们一番,看毕景卿的眼神有点奇怪,随即用手指了指他:“这位先生跟我来吧,另一位就在这里等。” 毕景卿没想到会被他一口叫破身份,尴尬不已,但惦念着韩谨,也顾不得那么多,赶紧跟上去。梁莫言好脾气的笑笑,竟然真的留在原地等待。 病房里,韩谨打着点滴,仍然昏迷不醒。毕景卿坐在病床边,担忧的握住他的手。医生走过来,调了调点滴的流速。 毕景卿看着医生胸前名牌上的“徐令”二字,问道:“徐医生,阿谨他怎么样?” 徐令冷冷淡淡的答道:“暂时死不了。” 这一句话说的毕景卿心惊肉跳,急忙追问:“他病得很严重吗?您治不好他吗?” “他如果继续这样滥用药物,早晚会搞死自己。”徐令重重哼了一声,“不想活了还不如直接跳楼,何苦折腾别人?” 毕景卿脸色发白,蹙眉道:“徐医生何必这样说?阿谨他有多不容易,您难道不知道?” 徐令板着脸说:“他不容易,我难道就容易了?四年前他去京城上大学的时候还好端端的,回来就把自己折腾成个短命病的样子,我这个做医生的上哪里说理去?” 毕景卿握紧韩谨因打针而冰凉的手,喃喃道:“他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 徐令闻言,严肃道:“你果然知道他在京城发生了什么,我在他手机里看过你的照片!要是想救他的话,就把前因后果都原原本本告诉我。” 半小时后,徐令从病房里走出来,发现梁莫言还等在外面,不耐烦的抬抬下巴:“你可以进去了。” 梁莫言走进病房,看到毕景卿呆呆坐在床边,不由叹了口气,拉起毕景卿的手腕看了看。 腕间一圈青紫的指痕,是被韩谨无意识间掐出来的。 “我们该走了。”梁莫言道,“继续留在这里,被韩家人发现就不好了。” 毕景卿仿佛没听到,定定的看着韩谨,轻声道:“梁总,我很后悔。” 梁莫言放柔了嗓音:“后悔什么?” “后悔我自己,白白虚耗那么多时光,却从没看清他到底想要什么……他一直想得到家人的爱,却怎么都得不到,便把期待寄托在我的身上,我却从没给他足够的安全感。他太害怕失去了,所以才做出那些疯狂的举动。” 说着说着,他红了眼眶:“他怕伤害我,宁愿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他怎么这么傻?” 这傻子,哪里是个会发疯杀人的?他宁愿杀了自己,都不肯伤害自己在乎的人……真是个笨蛋! 阿谨……这一次,换哥来疼你,爱你,保护你。 毕景卿轻轻吻上韩谨干燥开裂的唇,一滴泪滑落眼角,落在韩谨颊边,温热熨帖,恰到好处的安抚了男生不安躁动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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