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津:“写得匆忙,很多地方有精进的空间。” “但总体思路没有问题。” 蒋云脚步一顿,睨视他:“你昏迷的这一周,护士不允许任何人探视。你是在什么时候写完这份贸易计划书,又是在什么时候把它交给邹渝的呢?” 他似笑非笑:“被这条规则限制的人,该不会只有我一个吧。” 他的台阶,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高度太高。 一不小心,可能摔死。
第24章 三、二、一。 蒋云在心中默数三下,但梁津没有回答他。 然后又从五开始倒数,念到“二”的时候,面前的人动了动,他以为梁津即将顺着他的台阶摔……不是,走下来,结果那个身高逼近一米九的人直挺挺地往下倒。 没有后仰,让脑勺磕到地面;没有东倒西歪,与长廊两侧的石凳来一个亲密接触。 梁津十分有眼力见地,朝他压了过来。 “有没有人帮帮忙!” 蒋云没有足够的力气把梁津运到一旁的长凳上,他托着那人的头颅,膝盖半跪着:“这里有一个脑震荡患者晕倒了——” 医护人员闻声带着担架赶来,梁津被轻手轻脚地平移到担架上,脑袋轻轻歪向一侧。 担架终归是标准尺寸,做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梁津躺进去就像乌龟住进海螺壳,束手束脚的。 一切发生得太快,蒋云反应过来的时候,担架和上面的人已被抬远。 天色逐渐黯淡,太阳在天空中从一端移动到另一端,卷起的微风将葡萄藤吹得左右摇摆。 蒋云掌心还残留着支撑梁津时的重量感,他不自觉地攥了攥手,习惯性地摸了摸病号服的口袋。 演的吧? 怎么可能是真晕。 对,他摸到手机的棱角,打开搜索引擎输入“脑震荡患者的表现有哪些”,逐字逐句认真看了两页,他熄掉屏幕,心中蹦出一个荒诞的猜想。 返程前的最后两天,他一直在为这个猜想付诸实践。 冀西的美食文化较为发达,当地特色菜风格鲜明,独树一帜,广受本地人和外来游客好评,这也导致以西式或者东南亚菜系为主的餐厅少之又少。 蒋云将点评软件定位到这座城市,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找到一家能复刻上辈子那道“特殊菜肴“的法式餐厅。 当然,他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金钱代价。 因为据那家餐厅聘请的法国主厨所说,叫他做一道表面平平无奇,实际却辣度惊人的汤品,简直是对他职业生涯的侮辱。 蒋云向餐厅老板开出一个价格,说:“你问问那位大厨,这样还算侮辱吗?” 过会儿,老板回复道:“蒋先生您好,请问您理想的用餐时间是?” 蒋云:“今晚七点,麻烦打包。” 夜晚,凉风习习。 种在住院楼周围的大树“沙沙”抖动着,宛如恐怖片里的背景音。 穿着黑衣长裤的青年顶着一头睡乱的短发,左手提了一个保温桶,右手反扣住手机,在二号病房站定,敲了敲门。 “不允许探视”的约束于今日解除,听到病房内传来一声“请进”,蒋云拧动把手,靠坐在床上的梁津正掰开一次性竹筷,相对着摩擦筷身的倒刺。 “给你带了吃的。”他把保温桶放到横亘在病床中间的小餐桌上。 梁津沉默着将医院派发的盒饭推到一边,似是在给他的保温桶腾地方。 蒋云:“不用不用,我带的鱼汤,饭后喝的。” “我有点渴了。” “那你赶快喝了吧。” 蒋云热心肠地扭开上方的盖子,一股浓浓的鱼香味飘散开来,下一秒,他听到一声短促而微弱的“咕”。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他那句“赶快喝了吧”与某部经典电视剧里的“大朗,该喝药了”异曲同工。 前世唯一一次与梁津共进晚餐,他布置了满满一桌的辣菜,还巧妙地设置了一个餐汤彩蛋。 他良心未泯地吩咐主厨用胡椒粉代替小米辣,尽管如此,梁津在喝第一口的时候依旧强忍着喉间的灼烧感,拧眉轻咳几声。 说实话,这个玩笑开得有些过分。 蒋云已经忘了他为什么要那样捉弄梁津,仅仅因为他们是竞争关系吗? 隐约记得还有别的原因,但他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鱼汤炖得鲜浓,蒋云特意为它取了个名字: sweet moment 甜蜜时刻。 赶在梁津的勺子伸进鱼汤前,他念出这两个“不太甜蜜”的英文单词。 汤只是一个试探。 邹渝的那番话在某种程度上启发了他新的思考,结合梁津先前的不寻常举措,“这个人是不是跟他一块重生了”的预想在蒋云心中愈演愈烈。 蒋云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把握确信,假如梁津也倒退回这个时间点,在听到这碗汤的名字时,他绝不会触碰这碗汤分毫。 反之,如果他毫不迟疑地喝下,就几乎排除梁津重生的可能。 就在此时,白天“骚扰”过他的两道声音再次出现,各执一词。 尖锐的那个说,不管是否留存前世的记忆,梁津始终都是梁津,上辈子你们水火不容,这一世未必是个例外。 温和的那个劝阻道:“不管怎样,他都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不是前世的那个‘梁津’,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汤勺距离梁津的嘴唇还剩几公分时,蒋云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勺子随之一颤,汤汁泼洒出来,溅在桌面。 “别喝了。” 蒋云:“刚看到汤面漂着一根鱼刺,我去把它倒了吧。” “这样很浪费,”梁津说,“我可以小心一点喝。” 没有一丝防备,眼底夹杂着几分疑惑。 好吧,他信了。 蒋云趁机抽走他的汤勺,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保温桶和桌面的汤水,比前世三天请一次家政的他不要勤快太多。 “你想再进一次急诊室吗,”蒋云把保温桶抱在怀里,像巨龙守护自己的宝藏,“下次给你带别的汤喝,这回先算了。” 是的。 他对梁津已经心软过无数回了。 那人接受了这个说法,遗憾地把盒饭推回饭桌中央。 心软不代表不追究。直觉告诉蒋云他应该继续查下去,关于梁津是否重生,他必须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届时再根据结果为他后续的人生做打算。 前世他雇用的私人侦探里,最得力,也是唯一一个拍到梁津行踪的就是冀西人,只是他目前尚未在海京安家,还留在当地。 雇佣关系生效期间,他们用手机联系,蒋云对他的手机号有印象,但不多,号码的中间和末尾两个数字都不是特别确定。 上飞机的前一天,他将杨勇的电话号码排出几十种组合,然后划去他没见过的、概率不大的,还剩最后八种。 蒋云一个个地打过去,有空号、有以为他是骚扰电话直接挂断,也有把他当作电信诈骗的骗子大骂一通的。 打到第五个电话,手机另一端,一个声线成熟的女人接通了:“这里是漫月图文打印店,请问您找谁?” 听到女声,刚想挂断的蒋云忽然怔住。 “漫月图文打印店”是杨勇每回上报信息时说的暗号,尽管被他嫌弃了无数次,最后还是保留了下来。 “我找杨勇。”蒋云说。 下午三点,提前好几年见到这位超专业私人侦探的蒋云仰头看着“漫月图文打印店”的logo,不知道店内那张硕大的“逮出轨/寻猫狗/抓小三,统统288”的广告语和“杨勇其实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单亲妈妈”这件事,哪一个更震撼。 女人的长发扎成一条马尾,手指涂着亮晶晶的甲油,指尖点着一张明显是偷拍视角的照片:“就他?看着不像冀西人。” “我们马上返回海京。”蒋云道。 杨勇吹了吹甲面,诧异道:“这么远,你想让我怎么查? “现在不用。” 蒋云拉开公文包的拉链,一捆捆红色钞票冒出一点边角,将一张名片压在现金上。 “这里有十万,是你的定金,”他笑道,“你什么时候来海京,就什么时候着手调查。” 杨勇挫指甲的手僵在半空,她看了看钱,又看了看蒋云。 “给这么多……老板,你暗恋他吧?”
第25章 “你的想象力很丰富。” 杨勇这句话带来的冲击力强得可怕,蒋云抽了抽嘴角,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反驳。 荒谬。 他这辈子就算再死一次,也绝不会对梁津动半点心思。 女人拿到的照片是蒋云从那人的母校——北川大学的校园墙上保存下来的,梁津大学四年成绩优异,且帅得出众,得到一张他的照片不是难事。 拍摄者的角度选得非常刁钻,拍的虽不是正面,却清楚地记录下主人公的面部特征,连眼下那粒黑痣都清晰可见。 “模样长得很不错嘛,”杨勇翘着二郎腿,拾起照片细细端详着,须臾八卦地弯了弯眼,“不是暗恋对象……那就是抢了你女朋友的男小三?” 蒋云:“……” 他很怀念那个在电话里沉默寡言,二话不说把工作成果打包发送到他邮箱的靠谱雇员。 “别再自由发散你的想象力了,”来之前,蒋云找到魏疏当初发他的电子版原件,把梁津的资料打了一份新的,“他是我的私生子弟弟,被我们的父亲和家族共同认可的那种,算半个竞争对手。” “喔,我明白了!” 杨勇恍然大悟,总结道:“兄弟相残,财产争夺,豪门恩怨,家族纷争。” “你狗血连续剧看得有点多。”蒋云点评道。 但她说得也差不离,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艺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 “为什么是半个竞争对手呢?”杨勇坦诚地表达出她的疑问。 蒋云正想解答,躲在一整排打印机后的小房间“嘎吱嘎吱”地活动着筋骨,房门被人推开四十五度,一个穿着小黄鸭睡衣的女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梦游似的边走边向杨勇展开手臂。 “妈妈,抱!” 她爬到女人怀里,宛如一只环抱着大树懒的小树懒宝宝。 小孩子的敏锐度异于常人,很快,她察觉到自己熟悉的环境里多了一个陌生人。但她不怎么认生,眼睛因新奇睁大了些:“咦?” 蒋云忍不住冲她笑了笑。 杨勇轻柔地解开女孩睡得乱糟糟的发辫,歉意道:“真不好意思啊老板,我女儿睡醒了就喜欢找我要抱抱。” “小椰蓉,”她亲了下女孩的脸蛋,“妈妈教过你,见到大人要喊什么?” 被称作“小椰蓉“的女孩搓揉着自己的下巴,腼腆道:“叔叔好!” “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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