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兆仁在其位不谋其事,他跟梁津本就是海京调来的,剩下的人中最适合背黑锅的正是郑思勤,蒋云挺担心他的。 “没有。” 说起这个,郑思勤笑起来,攀附在他背后死寂一般的社畜气息都变淡了些:“蒋总表扬我了呢,估计提拔很快就下来了。” “小老板,我想起来有件事忘记转告你。” 郑思勤:“蒋总说,他还算满意你和梁经理在冀西的表现,你们有一周的时间进行任务交接,一周后,两位可以返程了。” “真的?”蒋云狐疑道。 “真的。” “我飞离海京前,蒋总特地叫我带话给你们,”顿了顿,郑思勤说,“泉辉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插手。这件事不用细查,不必深究,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我知道了。”蒋云道。 但说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蒋丰原不让他查的东西,他非要查个彻彻底底明明白白才好。 特别是那句“过去的已经过去”,蒋云磨了磨后槽牙,差点害他又死一次的人,怎么可能轻飘飘放过? 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小老板,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了。” 郑思勤正要走,蒋云说道:“等等。” 梁津就躺在他隔壁2号房,虽不让探视,但水果花束是送得进去的。 郑助理这么一个细致的人,怎么会只带一份东西呢? “你知道梁津在我的隔壁病房吗?”蒋云漫不经心道,“好像伤得很严重的样子。” “喔,这个啊……” “我还没去探望,”郑思勤转过身,坦然道,“您别太担心了,梁经理身体状况一切平稳,没什么大碍的。” “好的。” 蒋云坐在床上,笑着目送郑思勤走出病房。 撒、谎。 尽管不排除护士告诉他梁津病况的可能,蒋云仔细想了想,更倾向郑思勤对他隐瞒了探望过梁津的事实。 为什么瞒着他? 其中有什么不可说的东西吗。 蒋云觉得很奇怪。 之后的几天,郑思勤又来了病房几次,次次带着满满一打文件,盯着他挨个签字审批,手头几个即将结束的项目时刻等着他盯流程跟进。 上次护士送来的酱,安全起见,蒋云拿去做了检验,以及让孙主任看了一遍,确保没有任何有害物质了才拆开下饭。 蒋云郁闷地读着文件,手一抖,下饭酱多扔了几勺进去,咸得他灌了几口矿泉水。 “郑助理。” 蒋云公私分明,上次郑思勤瞒着他的那件事,他暂时不想追究。 现在较为紧急的,是堆放在折叠小桌上的两大摞文件。 “请你解释一下,”蒋云按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为什么这几天的文件越来越多,数量变成了第一天的两倍呢?” 郑思勤认真道:“梁经理状况不稳,他的那份我一并给您了。” “我的状况难道就很稳定吗?” “看起来是这样的。” 郑思勤说:“护士反馈说,您每天心情愉悦,饭量正常,如果不是有点贫血,三天前您就该办理出院手续了。” 蒋云:“……” “请问。” 他僵硬地扯开一抹笑:“之前你说你即将被总部提拔,是要调到哪个地区呢?” 据他所知,蒋氏在其他地区的分公司没有更高的职位。 “海京,”郑思勤老实说道,“所以我订了和您同天的航班。” “……真好,祝贺你。” 逃不掉了。 蒋云想,上天保佑,至少别和郑思勤分到一个部门。 加班瘾是会传染的。 晚间查房的时候,值班护士从二号病房带来了那张边角略微发皱的便签纸。 “梁津好转了吗?”蒋云把折好纸张压在手心。 护士笑道:“今天下床活动了。” 那就好。 他始终对危机发生时,梁津义无反顾地把他紧护在怀里耿耿于怀。 最开始的初衷是他不想与梁津有过多交集,现在渐渐往他控制不了的方向演变。蒋云退而求其次,把要求降低成了“尽量别欠梁津什么”。 欠多了是要还的。 一来二去羁绊加深,他将背道而驰。 3号病房的病人身份不简单,听说在哪个公司担任高层管理者,接触了这么多天,护士觉得青年和普通病人没多大差别,很有涵养。 她问道:“有什么话想让我转达吗?” “谢谢,目前没有。”蒋云说。 叠了四道的便签纸宛如一个小方块,蒋云层层叠叠地展开,那人效仿他,在“不辣不吃”那句话下面简练地回复了六个字: “阿云,挑食不好。”
第22章 入院第七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 由于梁津的状态“有待观察”,郑思勤将他们的机票改签到三天后。 郑思勤这段时间往医院跑的次数比回家还勤,不知道是真爱加班还是假爱加班,蒋云被他敦促着签文件,感觉自己白头发都多了几根。 好不容易到了周六,蒋云跟责任护士说了一声,病号服也没换,选在郑特助常来的时间点开溜。 住院楼附近有一个圆形花坛,培育的花种是对生长环境要求没那么严格的三角梅,一簇一簇地盛放出绚丽的色彩。 头发花白的老人两手握住手扶助行器,健步如飞地弯道超车,走到蒋云前方,几名推着移动输液架的病人也陆续经过他身侧。 走两步就大喘气的蒋云:“……” 他坐在花坛边的长椅一端调整呼吸,跳动的胸腔渐渐平稳,一道黑影从头上投射下来。 “阿云,我们又遇见了哦。” 蒋云循声上望,女人的波浪卷发被一只鲨鱼夹盘至脑后,遗漏的碎发垂在发间,平添几分慵懒。 邹渝举着一把太阳伞,臂弯挂着某奢牌的稀有皮包包,她眼尾上扬,温和地朝他抿出一个笑:“介意我坐在这吗?” “不介意,请坐。”蒋云说道。 虽然有伞遮阳,女人颈侧仍旧覆着一层薄汗,蒋云想起病号服口袋里揣着一包纸巾,他拆开包装,默默递了过去。 “您是来找我的吗?” “我们阿云真贴心,”邹渝展开纸面,绕着脖颈轻轻拍了一圈,“对的,我这次专程来感谢你。” 蒋云:“谢我?” 他怎么不记得除合作之外,自己和邹渝还有别的关系。 “多亏你和梁津,宋成被带走调查了。” 提到泉辉的另一位董事,邹渝的语气明显冷了些:“这些年,很多事我并非不知情,只不过我懒得管那么多,想看某些人引火烧身罢了。” “好啦。” 邹渝神情一松,用词十分豪迈:“那孙子被拷走的当天,我在家开香槟庆祝了一晚上呢。” “这么大的喜事,确实应该好好庆祝,”蒋云看她举伞举得手酸,主动接过伞柄,朝邹渝那边微微倾斜,“您找我有什么话想说吗?” “你瞧,我一高兴就喜欢忘事。” 她笑容变淡,道:“你对出事那天,还有印象吗?” “医生说我大脑一切正常。”蒋云道。 意思是没忘。 顿了顿,邹渝继续道:“当时你们的车和过江大桥的防护栏相撞,是因为刹车失灵吗?” 刹车失灵。 蒋云眉心一蹙,为什么邹渝会提出这种猜想? 众所周知,普通人开车遇到刹车失灵,很大可能是车本身的问题,但他们这种家庭背景、构成等方面均复杂多变的遇到这种情况,很少有人往“汽车故障”这个方向想。 “不,”蒋云如实答道,“被围堵的时候,我们想通过快速后退摆脱那几辆车,但司机慢了一步,车头不小心和那些人发生了擦碰,撞上防护栏是一个意外。” “原来如此。” 邹渝指尖碰了碰下颚,一副思索的模样:“陈栗没有骗我。” “他也有参与?” “拍卖会结束以后,宋成和我说了一句话。” 她复述道:“‘陈栗愿意为钱替你卖命,难道就不会重新为我做事吗‘,我以为你和梁津在过江大桥发生意外,是他动的手脚。” 那天他把车钥匙给陈栗,告诉他如果再遇到紧急情况,可以在车上躲一躲。 蒋云那时考虑得不多,只能说幸好陈栗没有服从宋成的指令,否则轿车高空坠江,错过救援时间,他和梁津将尸骨无存。 想到不经意间与死神擦肩而过,蒋云脊背一阵发寒。 “收到你们出事的消息,我派人找到陈栗,逼问他这件事与他有没有关系,他在我面前发誓,说他绝对没有动过任何害你的念头。” 邹渝模仿了下陈栗的语气:“‘我高中没读完就辍学了,虽然没多少文化,但我分得清人的好坏。蒋先生是一个好人,我不该害他’,他的原话。” 没想到自己还有被发好人卡的一天。 蒋云沉默良久,半晌闷出八个字:“他看人的眼光真差。” 他从不觉得他能和“好”这个字沾半点边,对于陈栗,他仅仅是给了他一份不用花太多心思的工作,允许他自由上下班、有能力看顾接送他的妹妹。 举手之劳而已,算得了什么。 须臾,蒋云后脑勺被邹渝狠狠一拍,女人柳眉倒竖,说道:“你这孩子,人家那是夸你呢!” 邹渝十指做了美甲,珠光亮面,拍人的时候疼得很。 这样的神态和举动,无端令蒋云觉得熟悉。 像谁呢? 想了想,挺像魏淳亭的。 蒋云思考的时候爱盯着脚尖看,这一幕落到邹渝眼里,恍惚间,她眼神忽地柔和起来,似是联想到了什么。 “之前我说过,我有一个孩子。” 邹渝:“如果他健康长大,刚好比你大四岁。” “我记得的,”丧子之痛是一个母亲终身迈不过的那道坎,蒋云不知如何安慰,说道,“或许你们的缘分不在今生,在下一辈子呢。” 前世蒋云对唯心主义嗤之以鼻,如今重活一世,反而有了许多新的体悟。 邹渝笑着摇了摇头,道:“你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吗?” 蒋云看着她,满脸疑问:“不知道。” 邹渝张开嘴唇,洁白的牙齿一开一合,说出一个人名: “戚明准。” 握着伞柄的那只手一松,宽大的伞面歪倒在地面。 戚、明、准。 戚家家主,也是戚皓的生物学父亲。 认识蒋丰原、魏淳亭,在他小的时候见过他……那些所谓的“渊源”,竟体现在这里。 既然如此,邹渝在冀西龟缩数年,全然是为了避开戚明准吗。 蒋云眼底的震惊尚未散去,第二个惊骇隐情接踵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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