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两个同路的人,一个在叫车,一个蹲在路边回消息。 把行李放回松江的住宅,蒋云马不停蹄地开出一辆落灰的宾利,直奔魏女士那里。 抵达魏淳亭居住的别墅区,开门的人上半身套了件洗缩水的短袖,裤衩被灌进来的风吹得发鼓。 “谁啊……” 魏疏用毛巾招呼着一头湿发,看清来人是谁,“嗷”地一声抱了上去:“我靠,云!” 蒋云后退一大步,两手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侧身走进客厅。他换上客用拖鞋,把补品搁在沙发上,寻找魏淳亭的身影。 “干妈在家吗?” “在!” 魏疏激动地抬头向楼上高喊:“魏女士!你的云来了!” “……” 蒋云:“你跟谁学的,好土。” “呵呵,你们没谈恋爱的人是这样的,”魏疏大大咧咧地歪倒在沙发中央,“冰箱有水,渴了自己拿……一点情商都没有,说话真伤人。” 蒋云不怎么渴:“小许警官答应你的追求了?” “这个嘛。” 魏疏自信地摇了摇头:“差一点。” “那我嫉妒你什么?”蒋云嘲讽道,“嫉妒你‘差一点’吗?” “你……噢,我们的魏女士下楼了!” 魏淳亭的长发盘在脑后,被一支黑色中性笔横插其间,把发型固定住。走到楼梯的二分之一处,她停下来,四指上下扇动:“小云,和我到书房坐坐。” 蒋云应了一声,余光瞥见上一秒还瘫软如泥的魏疏已然端正坐好,表情苦涩:“好好想想一会儿怎么解释吧,我妈这几天,天天看我不顺眼,我被她瞪得浑身都是筛子。” “我这不来顶你的班了吗?”蒋云笑道。 魏淳亭的书房在三楼的走廊尽头,他来过很多次,屋内空间很大,有一面墙专门用来放置魏淳亭的参考书籍,还附带一个小阳台,魏淳亭时常坐在那喝咖啡看书。 “干妈。” 魏淳亭背对阳台防护栏,手肘后撑着栏杆,下楼到现在,她脸上再没出现过半分笑意。 正当蒋云以为魏淳亭即将打破十几年从未凶过他一次的记录时,她卸下一脸的严肃神情,抬臂拍了拍他的后背。 “没伤到哪里吧?” 她眼底的黑眼圈像是加重了,疲态倍增。 “没有,”蒋云张开双臂,说,“您看,我这不好好的吗?” “当时压住消息,是因为我担心您为这件事思虑过度。干妈也知道,魏疏心里藏不住事,我索性连他一块瞒了。” “小云,从你成年起,我就不再把你当小孩子看了。” 魏淳亭说:“你有你的考量,也有你的选择。但我想说,哪怕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看待你跟看待魏疏没有区别,不用把界限分得那么清晰。” 她叹了口气:“任性一点吧,小云。我们是家人,不要觉得麻烦。” 在蒋云的认知里,魏淳亭并没有那么善于言辞,她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方式,去爱护她的家人,比如魏疏,比如他。 前世魏淳亭走得突然,诺大的产业顺承到魏疏那里,把他砸了个眼冒金星。 魏疏第一次接触这些,初期一直是蒋云陪着,后来他受不了这么大的压力,出国舒缓身心的前一夜,魏淳亭生前的合伙人把一箱遗物交给魏疏。 那是魏淳亭的plan B,她知道魏疏不喜欢学医,所以没有逼他走上和自己相同的道路;她知道魏疏喜欢自由潇洒的人生,所以提早做好了打算。 蒋云也是同理。 魏淳亭也给他留了一份丰厚的资产,在他遇到的另一个重大难关时,及时地救他于水火。 她走后第二年,蒋云在生日那天收到了一个惊喜礼物——一只性格很好的奶油色缅因。猫舍的店长将小猫送到他家,顺带掏出一个信封,说这是魏女士写给他的寄语。 猫咪的繁殖周期很长,性格好、漂亮、健康三者兼具的小猫,等待的时间更长,魏淳亭至少在两年前就预定好了这份生日礼物。 蒋云拆开信封,魏女士在纸面潇洒落笔: 陪伴。 这是魏淳亭第一次这么直接地告诉他,任性一点,把她、把魏疏当作真正的家人。 蒋云轻轻抱住她,偷偷揩去眼角的泪水。 和魏淳亭聊到一半,一个电话将他紧急召回蒋家主宅,说蒋丰原请了一些宾客,想为他和梁津接风洗尘。 上车前,蒋云反复嘱咐魏淳亭注意睡眠,定期体检,切勿疲劳工作。 魏淳亭嫌他啰嗦,把人推进车厢,示意司机快点开走。 汽车尚未开进庄园,蒋云就看到主宅隐隐闪烁的灯光,距离越近,光芒越大,人声也越嘈杂。 推开车门,一双铮亮的皮鞋停在蒋云眼前。 “爸让我在这等你。” 梁津的头发貌似短了点,仿佛刚被人精心打理过,利落沉稳,和他身上那套西服很搭。蒋云穿的还是原先那套,往他身旁一站,透着一种不伦不类的休闲。 蒋云问道:“都请了那些人?” “戚霍楚三家的人都到了,还有一部分在路上。” 这叫“只请了一些宾客”吗? 蒋丰原分明是把整个海京的人全搬到主宅了。 以后世界末日干脆别躲进地下安全屋了,他看蒋家主宅就是个很不错的避难点,因为没有人比蒋丰原更好客。 “我换身衣服。”蒋云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他的房间,穿得正式点再下来。 “好。” 有梁津帮他打掩护,蒋云原本溜得很顺畅,不幸的是,离房间仅仅几米远的时候,他们遇到了李时。 他挡住他们的去路,说道:“宾客都到了。蒋总说,您可以不换衣服。” “穿这一身见客,是不是不太好?”蒋云说道。 李时对答如流:“宾客们不会介意的,二位去晚了反倒不妥。” 作为蒋丰原的传声筒,李时的语气很坚决,不容抗拒。 蒋云偏头对梁津说:“走吧。” 丢的是蒋丰原的人,他又不在乎。 这次宴会的规模比单独为梁津举办的接风宴大一些,蒋云走在梁津前面,艰难地穿行于人群当中,许是他穿着打扮很普通的缘故,多数人在听了他那句“借过”时,不仅不让路,反而有意无意地阻碍他前行。 “等等。” 穿行的间隙,他被梁津一拉,那人趁他停住脚步,闪身走到前面替他开路。 前路顿时畅通不少。 蒋云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腕,直到靠近举着高脚杯与人交谈的蒋丰原时,他挣脱开来,喊了一声“爸”。 蒋丰原在人前装得一手慈父形象,两只手一个也没闲着,一边揽一个,和颜悦色地介绍他培养出来的两个最得意的“作品”。 蒋云听得直犯恶心,视线瞥向梁津那边,那人的面部表情跟平常没多大区别,喜怒不形于色,恍若一张冰冷的扑克牌。 时不时的走神使他听到的话断断续续的。 蒋丰原与人的交谈中,穿插着“合作”“聘礼”“般配”之类的词语。 蒋云老老实实扮演着没存在感的花瓶,脑海中回荡着离开魏家的半小时前,魏淳亭说的那句话: “小云,你愿意出国吗?” 愿意,他当然愿意。 但蒋云说的却是:“我父亲不会同意的。” 蒋丰原是一个喜欢利益最大化的人,上辈子蒋云得以离开蒋家,主要是蒋丰原从他身上再也榨取不出多余的价值。 现如今他安然无恙地走过了被蒋丰原赶出蒋家的时间点,短期内,他必须生活在蒋丰原意志的笼罩之下,无法自由地决定他的意愿。 “你父亲的想法不重要。” “你有没有想过,于你而言,脱离蒋家是一个很好的选择?”魏淳亭说。 怎么可能没想过呢? 他甚至亲自实现了这个计划。 结局却显而易见。 重生以来,很多时候他不知道该如何做出选择,只能依据前车之鉴,作出相反的决定。 最大程度与梁津和平相处、顺从蒋丰原、依附蒋家…… 这么做就能躲过那一劫吗? 也许吧。 杯中的酒液被蒋丰原喝尽,下一个人迎了上来,与他展开新一轮寒暄。 说话间,蒋云莫名被塞了一个酒杯,他看向梁津,他也不例外。 敬酒的人说着奉承的话语,把梁津从头到脚地夸了一遍,间接称赞蒋丰原教子有方。 被一笔带过的蒋云疲惫地按着太阳穴,心想梁津的优秀履历跟蒋丰原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就硬蹭。 “我敬蒋总一杯!” 那人碰完了蒋丰原的酒杯,又挨个碰了梁津和他的。 这给后面的人开了个好头。 接下来,上前攀谈的人越来越多,蒋丰原应接不暇,便让梁津代他应酬,一小时不到,梁津的酒杯空了又满,满了又空,他的那只永远只剩那么点。 蒋云混迹在宾客当中,带着嘲弄的心情围观这一幕情景。他依稀记得,梁津的酒量一般,再这么下去,喝醉是迟早的事。 那人脸色正常,耳朵红得滴血。 “爸,”蒋云回到了蒋丰原身边,说道,“梁津好像醉了,您让他回房休息吧,我陪着您。”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周围一圈人都听得到,于是“兄友弟恭”这样的形容纷纷砸向蒋丰原,他叫来李时,吩咐他把梁津送回卧室休息。 宴会持续到了深夜,最后一批宾客陆续被送走,蒋云简单洗漱完,下楼进厨房做了碗醒酒汤。 他倒是没醉,就是脑袋里装着的浆糊滚了滚去,撞得人头晕。 蒋云本就缺觉,折腾一晚上后困得不行。 醒酒汤留了一层底,被他倒进杯子,装了将近三分之二的量。 打算回房来着,却不知不觉停在梁津的卧室门口,房门没关严实,一推就开了,昏暗的光线里,蒋云端着杯底走到床边,把醒酒汤放在床头。 行了,他已经仁至义尽。 蒋云脚步转了一半,熟睡着的人猛然抬手,握紧了他的手腕。 蒋云:? 装睡……? 那人抓他的力道很大,一时半会儿挣脱不开,蒋云转了回去,弯下腰,试图在梁津脸上找到一丝假装的痕迹。 观察了五分钟,那人的呼吸声仿佛有催眠的功效,蒋云困得眼皮子打架。 在“伏着床边睡”和“上床睡”之间,他选择让自己睡得舒服踏实一点。
第26章 当初创办公司之前,他将霍蔓桢打到账上的资金分成几个部分,一半拿去投资他看中的小项目,剩下的百分之三十投进股票市场,百分之二十留作备用。 他的一天也很简单。 工作日盯着股票开盘,休息日和一些没名气的小导演、俱乐部老板坐一块吃顿便饭,凭他多年的经验判断这些人是真的时运不济怀才不遇,还是单纯想把他的钱拿来打水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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