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翌手还没放上去,扶生剑应声而出。 这柄剑有灵,出剑时还有剑啸,风起如疾风过山岗,手腕上被一只手扣住,接着,他整个人被身后人一提,拎到了对面剑上。 “过来。” 凌翌才上剑,足下灵气汹涌,沉沉地吸附着他,像把他紧紧摁在了剑上。他身上修为不多,那股灵力弥漫上来,像是浸染到了他,顺着灵脉往上涌,把脉息都浸润透了。 “站稳。”身后传来的沉沉的嗓音,凌翌回头,就看到谢危楼负手站在他身后,话落,扶生剑如同蛟龙入水,连起步都没有迟滞。 凌翌睁开眼睛,四下环顾,底下是他从前生活过两百年的地界,这地方对他来说陌生又熟悉。 走神间,他耳边又传来谢危楼沉稳的嗓音:“你看好路,别走神。” 凌翌凝神之余又闲闲地开口:“谢危楼,你这剑不是给了我吧。” 谢危楼:“不然呢,灵力要我借给你,还要我看路。便宜倒是都给你占了。” 凌翌:“……” 他是万分没想到谢危楼就把自己的本命剑给了自己,这把剑以前还和他的刀打起来,刀光剑影,杀出的都是火光,差点都要把对面给弄折了。 剑有自己的灵,也有自己的剑意。 本命剑不认可御驶者,和他主人一样,脾气大得很。御剑一事,本来就难在和剑意合一,这扶生剑居然肯听他的话??! 笑意勾在凌翌嘴边。 修真界没有人不好宝刀利剑的,他从来没机会碰过扶生剑,这下不用白不用。 “那是谁口是心非在送我下去?”凌翌编排谢危楼两句,他莞尔,忽然问道,“既然是我在驾驭,我想让扶生剑再快一点。” 凌翌御剑飞快,凌空旋动,跃动如鹏展翅。以前他和谢危楼并排在一起御剑,也是一样的速度。 山下的景象近在眼前,活了那么多年,凌翌也难得有感慨自己灵力不够用的时候,山路逐渐开阔,他的背后落了一掌,一道极其凶悍的灵流涌了进来,身下的扶生剑如注入了取之不尽的灵力,带着两个人比疾风还快地往前。 背后的那只手推得他很稳,一如他们从幻境里摔打出来,这双手扶着他,撑他在背上。 凌翌莫名咀嚼出了一丝被纵容的感觉。愿望很小,谢危楼答应得很痛快。 这就是和谢危楼回去的好处了? 白玉京的版图如缩地成尺,转瞬带着两人落地。 凌翌还没习惯站在地上,手又被谢危楼托了一下。 这力气不同于青缨,稳而大,一抓住他就不会放手。 凌翌撑在膝盖上,粗粗喘了两口气,一边喘,一边擦过额头,不忘对谢危楼笑一下:“下次和我一起去骑马啊。我们都别用灵力,到时候看谁骑马跑得快。” 谢危楼也没开口调侃:“好。” 凌翌又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朝谢危楼挥挥手:“那谢首尊,一路慢行。” 青缨一路从天际飞落了下来,他也算是用尽了全身的修为,还是半点追不上这速度,下了飞剑,他理了理自己的衣冠,又看着凌翌,讶道:“仙长你衣冠都不乱的么?” 青缨的修为在元婴以上,他御驶飞剑已是常人不能达到的速度。 只是谢危楼御剑像是破开流风,速度实在太快。 两个人耳畔风声呼呼作响,衣袂倒是半点不乱。 “那可能你们谢首尊比较很爱惜自己的形象。他怎么还对衣衫用定身咒啊。”凌翌信口提及了,笑完,他想到谢危楼会整儿八经地施咒,又捧着肚子笑了一会儿。 凌翌走在街市头,难得没什么心思地下了山,抬头看着山下廊坊街头的牌匾,怎么看,眼前入目的东西好像都是不入脑子的。 他看了好几遍,才走了进去。 这间廊坊开的规模很大,正好也是在修真大家的山下,所有的东西算得上是上品,价格倒也算公道。 只是一百年过去了。 凌翌还是不能习惯以前一百个灵石能买到的东西,现在要翻上十倍不止,他更不能接受以前要抢得头破血流的灵草,现在放在街市也无人问津。 从前,回春丹只要五十个灵石,如今居然要一千个。炼丹秘籍和金丹修士交换,至少要一匣子灵草作为置换物,如今居然贬值到五个灵石都能卖了。 凌翌凝视间,放在摊子最边上的玉瓶碎落在了地上。老板浑然不心疼,门口前的黑狗上前咻了下,龇着牙离开。 凌翌定睛一看。 那瓶子里装的不是跨境界用的聚气丹,从前他和别人在幻境里打得头破血流才能换来一瓶,如今狗都不吃了? 这也忒离谱了吧! 凌翌走了一会儿,又听到街头有人吆喝。 他回首看了过去,牌匾下,有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挂着几幅画,在旁吆喝:“谢首尊的画像,价格公道,五百枚灵石一张。” 谢危楼在修真界行事也算低调,不过论样貌,凌翌也承认,在他看过那么多人里面,谢危楼也算得上是“能看”的。 凌翌身边世家子大多样貌上佳,一度导致他评价男子样貌较为苛刻,但细算下来,好像除了谢危楼,他也没有见过看得更顺眼的人。 “仙长,你看这里,还有你的画呢?”凌翌耳边又传来青缨的唤声,汗毛都竖起来了,他还想挑刺调侃两句,等他凝神看了,发现这画居然画得还算不错。 他的那张画只画了他背身用刀。画幅大半都是留白的,徒留刀光,他眉眼间少年气很重,好像随时都要落刀,半分不输谢危楼的气势,一下子也让凌翌快认不出这样的自己。 从前他舞刀弄枪,事事都要争先。 他死了以后,手里的无悔刀被他插在地上,也许那把刀放到现在算是一把凶刃,一早就被镇压。 凌翌又望了眼那柄象牙色的刀鞘,一时间目光没有挪动。于是他赶紧看了看谢危楼的画,换换心情。 那张画是谢危楼坐在溪边,洗他的那把剑,从来谢危楼都以不苟言笑的面庞示人。 画幅特地缀了深紫色,他肩上有只松鼠,画得栩栩如生,泼墨自然,扶生的剑光画得锐,却不刺目,倒是有几分铁骨柔情。 摊头卖画的人早就笑眯眯地向周围人介绍起来:“在很久以前,凌家只生了这一位公子。这位公子出身富裕,琼州毗邻江南是一处产玉的宝地,凌家的‘归鸿刀’也是修真界一绝啊。” 有年岁较小的仙子、少年围在摊头。 留下的人也不避讳凌翌是谁,叽叽喳喳地问道:“那凌公子和谢首尊本就出身世家,后来为什么一起经历过修真界最底层的事呢。” 卖画的人又道:“这便要说起修真界当年那场劫难了。上任仙主,设立了诸多仙官类别,称王称帝,谢家常年镇守下九界沧州的边缘,却被从前的仙主忌惮,那仙主寻了个莫须有的罪名从白玉京的除名。经此一事,凌家也自请从白玉京除名。” 有少年回答道:“所以谢首尊就是在那个时候和凌、前辈,一起去了外门?” 卖画的人笑得比了个大拇指:“对啦,他们的交情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 谢危楼:招摇。 请做阅读理解,解释一下谢危楼说招摇的本意。(2分)
第9章 夜里缠人的很 卖画的人又道:“有将近数十年的时间,都是谢首尊和凌公子一起在外门打拼。” “从前他们做同门的时候,两把刀剑都能打起来,如今应天学府的书堂内还有刀剑砸出的坑。谁想去了外门,他们惺惺相惜,居然扶持在一起。” “传闻中都说这两人彼此不对付吧,一个成了首尊,一个做了魔头,怎么可能有过那种经历。”有少年反驳。 卖画的人嘿嘿一笑:“五百个灵石,把谢首尊带回去,你买了画,我就继续和你讲故事。” “啊!好你个卖画的!”仙子少年们纷纷面色泛红,然而少年们当场筹了笔灵石,掏出了五百个数,塞了过去。 “要不要带幅周仙长的呢?这周仙长平日不怎么露面,也是位远近闻名的美男子。这样,你给九百个数,我给你三幅,还送周仙长的故事给你。” 凌翌看得啧啧称奇。 现在的小少年也太好骗了吧,这幅画,他花五个灵石就能买到了,买谢危楼还能一带二。 这老头胆子也太大了,说他的事就算了,居然还敢在谢危楼眼皮底下做这种事。 卖画的人分出了谢危楼的那张图,也没急着从箱子里拿出谢危楼的新画,咳嗽了两声,又道:“其实凌公子堕魔的说法也很多种,修真界流传版本不一,一是说这位凌公子死在雨华幻境,堕魔也是情非得已,二是说这凌公子家族被灭,他……” 凌翌抱着臂膀,点了点指节,他一个大活人还在这里,听他们编排自己,那几个版本他听得耳朵起了茧子。 真是,能不能有点新意啊,怎么还是一百年前的那套说辞。 “好听么?”凌翌转了转腰间的香囊,拍着香囊间的玉石,听了个响,“青缨我们走了好不好?” “……”青缨一开始没回答。凌翌看过去,却是撞上了青缨呆呆愣愣的眼神。 “仙长。”青缨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你在沧州那几年,应该……不是很好过吧。” “这些事情本就是闲谈。”凌翌大方地笑了,“当不得真。” 青缨又问道:“可是仙长,随便被人误会,说三道四,你不会委屈?” “我委屈什么?”凌翌想了会儿,又道,“如果真的觉得特别委屈的话,我就会想这是很早以前的事,我都不在意,旁人在意又有什么用呢。” 街头这一耽搁,时间要比凌翌预想的要久,他还得下山去找找书。 书铺里,遮住自己面目的人并不少。有戴幕篱的,有戴面具的,还有拿半块帕子遮住自己面颊的,这下凌翌悄然混进去,就像寻常修真家的小公子,身后跟着仙侍,只是偶然来这里观阅。 凌翌在书铺里穿梭,找到了很多靠得住的古籍,随后翻了一本修真界百家书。 有些书他以前在世的时候,曾经也录入过他的名字,如今,凌翌从头到尾翻了两遍也没找到自己,就好像他彻底从修真界除名了,除却被提及他是下九界的首尊,就查无此人。 书阁既然能开在山下,生意还能一直做下去,一定有更实在的东西。 整个下午,凌翌一直在翻越有关修为和复生的事。 书上只言片语地提及了部分,还真没办法知道他为什么复生。书里没有的东西,他好像只能去问老熟人。 凌翌又想,这事他肯定也不能直接拿这件事去问谢危楼,问也是白搭。 凌翌转头去了买话本的地方,他从上到下翻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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