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危楼:“凌师弟,你多风流。” 凌翌答:“人不风流枉少年,谢师兄,你多正经。” 谢危楼低下头,轻声道:“白日里我一直想着带你出去,只不过等到忙好总是到了夜晚。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 凌翌被谢危楼抱着,这个姿势正好坐在谢危楼怀里,他可以轻轻松松揽过谢危楼的肩头。 他们从高阁上离开,乘着扶生剑,从夜雾中离去,身后只有流云和夜风。 凌翌又想到了他和青缨的那一次夜归,可惜那次谢危楼没出来。 当时吹曲的叶片还在乾坤袖里。 凌翌:“谢危楼,你要不要听我吹曲子?” 谢危楼丝毫没反驳,应道:“好。” 凌翌迎风吹了起来。曲调悠长,他会的曲子很多,南腔北调,怎么吹都吹不完。 吹了好久,凌翌又低下头,用叶片吹出了“谢危楼”的音调。他不意外地看到了谢危楼轻轻笑了。 峭壁山崖间,谢危楼御剑下了万丈深的缝隙,夜间萤火点点,萦绕着两人,伴随着一阵剑风,眼前浓雾散开,只剩下了拂风而过的花海。 花海摇晃,哪怕在夜色里,也不见倦色。 凌翌故意道:“师兄,你弄得好神秘啊。” 谢危楼收了目光:“换个称谓。” “危危楼。”凌翌从谢危楼怀里下来了,他背过身子走,望着谢危楼,走了会儿,才发觉好像他和谢危楼去哪里都是好的。 “这里你还有印象么?”谢危楼反问,问起这话的时候,他开口的声音很寻常,好像也无所谓凌翌回答是与否。 凌翌:“我记得蜃海里面有好多花吧,你不会从那里把这些花都挖过来,种在了这里?” 谢危楼不置可否:“先进去看看。” ---- 我说现实中的老男人并不怎么样,但是纸片人老男人真的很可以。 和我念,老男人真的香,老男人真的好。
第18章 一枕黄粱,以吻封缄 凌翌眼上覆压了一双手,他什么都看不见,黑暗总能让五感变得很敏感,他能听到谢危楼的呼吸声,好像和他交融在一起。 谢危楼捂着他眼睛,凌翌半点不慌张,由着谢危楼捂着他。 凌翌:“你要给我看什么?” 谢危楼松开了捂住凌翌的手:“告诉我,这次你看到了什么?” 凌翌动了动眼皮,笑道:“你拿我当小孩哄?” 随后,他睁开眼,眸子蓦地眨了两下,万花拂动,刹那,所有的花开又变成了漫天雪地,他站在大雪里,身上却不冷,可能是灵力蔽体的缘故,他触手就能碰到那团雪。 凌翌低头,在手上攥紧了一团雪,他拍了拍,发觉指节冻得厉害了,越碰越新奇。 他是南方人,一年也很少看到一回雪。 凌翌远远朝前跑去,留下一路轻笑声。 谢危楼看到凌翌俯身,从地上揉了一个雪团,送到凌翌手里。 凌翌砸了那团雪,手上力道太小,只落在谢危楼脚边,笑道:“说来你还从没带我去你的墨泽看过雪。” 谢危楼承诺道:“会去的。” 话落,他又道:“你仔细看,它还会变。” 地上的雪块像银杏聚散,刹那变成了满地杏黄,他抬头,头顶上落叶纷纷,飘飘荡荡,洒了满地。 这地方居然还不按照一年四季,春夏秋冬跟着走,倒好像是跟着谁的心境在变化。 凌翌还觉得这地方熟悉,想起来当年,他是在银杏海里开悟了归鸿刀的最后一式。 归鸿刀最后一式名曰“惊鸿”。 惊鸿起身如鸿雁掠水,这一招会从半空旋落,以全身之力挥刀而下,也需要道用刀之人一心不二,只要念头偏了一刻,这一刀绝对用不成,更不可能用得完这最后一刀。 这地方就是他当初在学府里用刀的地方。 凌翌又开了个玩笑:“谢危楼,你有没有在偷偷这里想过我。” 凌翌以为谢危楼会反驳他,但等他回过头,满林银杏,刮风似的飞上了天际。 身前负剑的影子凝固在了天地间。 只是那么一刻,凌翌觉得,好像谢危楼站在这里真的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他几乎不能看到谢危楼望着他的目光,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着,心口会没由来地发痛。 凌翌经历过太多的事情,大部分时候,心境都能保持平静,可只要心绪不能平复,头脑就会开始混沌起来,脑中像有一根弦在波动,牵动了他千丝万缕的心绪。 他总是洒脱的,但在开完玩笑之后,他看到了谢危楼的当真,总会让他觉得难受,也会舍不得。 凌翌走上前,捂住了谢危楼的眼睛。掌下的人薄唇微抿,呼吸不乱,只是由着他盖住自己的眼睛。 “你别这样看我。”凌翌的声音微微颤抖。 “好,我不看。”谢危楼点了点头。这声实在太纵容,又包容住了谁全部的脾气。 花海里,凌翌思绪纷乱间,忽然轻轻低下了头,在他想要再吻的时候,又很快往后退去了。 这一下之后,心口没由来地跳得特别快,他也不知道亲了谢危楼以后怎么办。 ……怎么办呢? 胸膛上烧了一把灼烧的金子,越来越烫。 凌翌喉头细微地动了动,手忽然被谢危楼抓住,再对视,他撞进了那双沉静的眼眸。 谢危楼捧起了他的面庞,并作三步,把他压到了树下。 这一下,他们闭上眼睛,又碰在了一起。 谢危楼呼吸沉了一分,他抬起手,托住了凌翌的面颊。 凌翌只是碰了一下,却好像尝到了一样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那滋味很甜。凌翌想起来,在家乡的时候,夏季暑热,他往嘴里塞红梅,尝了一颗又一颗,那种酸甜的滋味浓郁,在齿颊间爆开。 他又想起了很多事。 他和谢危楼在一起,生了又死,死了又生。 可能生死都是交融的。 他死之前,他并不想和白玉京开战。 开战意味着死生很多,他跑去了蜃海,谢危楼也追了过来。 蜃海那里有城池楼阁,景象千变万化,他好像和谢危楼在那里做了很多很多事。 他不喜欢叫谢危楼师兄,但在蜃海里,他一口一口唤着谢危楼师兄,在极短暂的时期中,他们做了一对道侣,忘记了彼此的身份,只记得眼前的这个人。 一枕黄粱,他和谢危楼在幻境里把一生都过了。 唇齿相接,雾海聚散间,夜雾挡住了两个人的面庞,他们在闭眼的时候,短暂地分离了对方,又猜测对方的距离,缓慢地向彼此靠近。 凌翌碰到了谢危楼的嘴唇,呼吸声变得很乱,最初的生涩之后,他无师自通地吻了回去。 谢危楼伸出手,捏了捏凌翌的后脖,拉近了距离。 “……” 两个人隐在浮光花海间,巨大的叶子遮住了他们的面颊。 夜露顺着叶片滴下,呼吸越来越沉。 凌翌一直觉得,吻这件事不就是碰一碰,可真的等他触及到了,他才发现这滋味不一样,他们躲在无人知晓的地方,这个吻就是在做一场反叛。 脑海里只有无数的光影在流窜。 像银河。 像浮光。 所有的景象汇合在一起,最后聚拢成了正在接吻的人的模样。 等凌翌真的和谢危楼分开了,唇又被对方堵住,他退后了几步,靠在树上。后背清晰地勾勒出树干的形状,压着他的力道大到让他不能呼吸。 “谢危楼……”凌翌再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心跳快到好像要抑制不住。 凌翌觉得自己哑巴了,他从来没有过那么不潇洒的时候,那些话都把他堵住了,开不出口。 舌头也变得很笨,绕在一起,好像才开始学会咿呀学语。 他都活了那么多岁了,前半生怎么样也算波澜壮阔,也是做过魔尊的人了,这话就有那么难说出口。 凌翌望了谢危楼一会儿,磕磕巴巴道:“我……我我。” 谢危楼耐心点了点头,对他笑了:“我知道。” 凌翌还在谢危楼怀里,抱着他的臂膀源源不绝地送去热度,好像一团永远不会灭去的火种。他从来没有不能思考的时候,现在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了,头脑迟钝地好像几天几夜没睡,脑海内只剩下了那句——他知道。 谢危楼低下头。 凌翌感觉到自己眼皮上轻轻覆压了什么,闭上眼,又察觉到了落在眼皮上的热度,等他再眨了眨眼。 眼前的人有些模糊,朦胧间,他好像看到了在下九界那些年的情景,这些事,他本来应该忘记,但突然间,它就像从闸口里跑出来的一尾鱼,噗通一声,落入了记忆的长河里。 在下九界那些年,他的的确确算是一只鬼了,他没有影子,皮肤常年苍白,常年行踪不定,什么时候都可以在任何一个角落出现。 他和谢危楼一起在上九界打拼了一百年,随后他堕入下九界也整整一百年。 他只在一次意外相逢之后见到了谢危楼。谢危楼身后的影子覆盖住了他,好像他也有了影子。 也许故人重逢应该是高兴的,但或许他和谢危楼实在是太熟悉了,百感交集,他既没有尝到兴奋,也没有尝到难过,第一个反应就是不想见他。 想到这里,凌翌眨了下眼睛,眼前如雾气。 蜃海一世之后,他死前也和谢危楼开过玩笑,若有来生,他愿意做谢危楼的小白脸。 如今谢危楼是履约了…… 他呢……他又做了什么? “凌翌。”谢危楼唤了凌翌一声。 凌翌好像真的抓住了什么,从两百年前开始,他看到了眼前铺开的画面,一如一张画卷。 可是不记得…… 他还是不记得很多事…… 凌翌呼吸开始不平稳的时候,谢危楼在他耳边道:“这世上我没有任何一个在意的人,三百年来从来如此,就算我对谢家在乎,对谢家眷顾,对你还是不同的。你能明白么?” 凌翌的呼吸声融在了风里,头脑内混沌一片,好像喝了一壶陈年烈酒。 心绪随风飘扬,起起落落如旋风而上。 ---- 那个具体在蜃海里发生了什么,等我正序。 还有好多没铺展。
第19章 “还要抱么?” 凌翌躺回了楼阁里的大床上,他俯过身,压在床铺上,天地倒置间,他深吸了一口被褥间的味道,闭眼时,满眼都是谢危楼刚才的样子。浑身上下都开始冒起了暖意。 ……谢危楼…… ……谢危楼。 他动了一下,脑海里是谢危楼。 他翻过身,脑海里又是谢危楼。 最初的难过消融了下去,凌翌靠在床边,他侧过身,看着窗柩后的墨空,放低声音,敲了敲莲花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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