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方才至今,鲛王的眼神一直意味难明,带着几分隐晦的暗芒。 四目相对,无声沉默。 祭司及时开口提醒, “鲛王陛下,明烛仙君所言颇有道理。” 鲛王回过神,幽幽看了他一阵,终于点了头。 “好,那便依仙君所言。” …… 寝殿内寂然无声。 濯厄浮在彩贝之间,正由鲛侍给他包扎着身上的淋漓血口。瘦弱的小鲛垂头丧气,眉宇间一片焦急之色。 待听见声音,抬头看去,眼睛才亮了亮。 “温哥哥,你来看我了!” 温珩走到他跟前,看着他身上的伤拧了拧眉, “怎么伤得这么重……” 郁明烛缀在后面,不紧不慢道: “长生殿坍塌,你被整个埋在底下,还能留一条命,受这点伤已经算好运了。” 濯厄道: “我也不知为何会突然……嘶!” 他被药藻弄疼了伤口,疼得眼泪汪汪,拉着温珩的手抽抽搭搭。 “好疼,”小鲛人呜咽着想要伏身过来, “温哥哥,我从小最怕疼了,唔……” 一只手抵在了他的额上,阻止了他的靠近。 郁明烛垂眼睨着他, “疼便自己忍忍,你抱他就不疼了吗?” 温珩看不下去了,拨开郁明烛的手, “别理他,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他捧起濯厄的手,磕着避水丹呼出一串气泡。 那些气泡里都蕴几分纯净的灵力,触及伤口的瞬间,立刻消解了灼烧般的刺痛 濯厄的伤口不疼了,但还是情绪低落。 默了几息,弱弱嗫嚅, “温哥哥,圣宝失窃了,至今下落不明,问那些人也问不出来。” “嗯。” “长生殿也坍塌了,上千盏长明灯,仙人像,都损毁了。” “嗯。” 他说一句,温珩就轻柔地应一声,接过鲛侍手中的药藻,耐心仔细地帮他一点点抹在伤口上。 濯厄欲言又止,声音越来越低, “温哥哥,你说,会不会真的是海神气我擅离职守,降罚于南海了。” 他越说越难过, “我不该偷偷跑到陆地上玩的,是我害了族人……” 温珩帮他包扎完伤口,顺手在他发顶揉了揉, “不会的,别多心。” 濯厄眼眶通红,眼巴巴瞅着他。也不知是疼的还是难过的。 温珩轻叹了口气, “此事不怪你,海神即为神,想来应当会明辨是非,若有降罚,也只会罚那些真正的罪人。” “别难过了,你受了重伤,先好好休息吧。” …… 待回到寝殿。 四下无人。 温珩拧眉: “此事十分蹊跷,我们须得商量商量。” 却听郁明烛似是用鼻音哼了一声,道: “你怎么不去和你的圣子殿下商量。” 温珩还没意识到异样,自顾自说了下去: “剑宗那几个弟子为何会恰好出现在长生殿。” 郁明烛: “因为我从小最怕疼了。” 温珩一默。 他小心翼翼试探: “……晚上吃什么。” 果然,郁明烛笑意冷冽,缓缓答: “吃我给你吹吹。” 温珩: “……” 温珩看着跟前冷脸的男人,不禁问道, “你觉不觉得,这海水里有些味道?” 郁明烛扬眉,总算说了句不带阴阳怪气的, “咸的?” 温珩笑说: “酸的。” 郁明烛: “……” 温珩道: “别闹了,先说眼前这事,你是不是已经有法子了?” “嗯,”郁明烛应了一声,不置可否,反倒在他唇边啄吻了一下。 而后好整以暇望着他。 这意思是:想要情报,得先给点报酬才行。 温珩推了推他: “说完再亲。” 郁明烛不干: “亲完再说。” 四目相对,郁明烛眼尾一撇,低声道: “温哥哥……” 温珩被他叫得头皮发麻, “停停,你这是又犯哪门子毛病?” “怎么,他叫你哥哥你就心疼,我叫就是犯毛病?”郁明烛薄唇一抿,不乐意道, “按年纪算,你年长我不少,我称呼你为兄长也不算逾矩。” 他凑过来, “温哥哥,我也好疼,你亲亲我,我就不疼了。” 低醇微哑的声音紧贴着耳畔,温珩被他唇间泄出的气息刺激得后腰发软,难耐地闭了闭眼睛, “你别这样。” “温哥哥,哥哥,好哥哥……” 温珩受不了, “好好,别说了,让你亲。” 郁明烛眼底闪过几分新奇。 原来这么叫,还真能讨得几分好。要是早知道有用,他早就这么叫了。 奸计得逞的大魔头满心欢喜地俯身凑了上去。 然而,温珩忽然红着耳垂推他,自唇间喘息泄出一句, “先等等,有人来了!” — 久等啦,晚安奥 ——
第57章 我们要成亲 几峰长老进了殿内皆是一愣,面面相觑,十分困惑,眼里都写着:这是怎么了?谁惹这位祖宗了吗? 因为明烛仙君的脸色那叫一个阴沉,几乎能滴出墨来。 再看两眼…… 许是他那废物小徒弟犯蠢惹他吧。 小徒弟低眉顺眼站在明烛仙君身后,看起来大抵是刚挨完骂,眼侧连着耳尖都染上一层薄红,眸光中也带着几分乖顺的潮意。 他们看得久了些。 明烛仙君瞥了他们一眼,侧了侧身,将小徒弟挡住,面色不虞: “何事?快说。” 璇玑长老回过神,他们这会可没空管别人师门私事。 “明烛仙君,情况紧急,我们也就不兜圈子了。那圣宝万生镜,您究竟有什么头绪?” “没什么头绪,”谁料,郁明烛不耐烦道: “南海这么大,我怎么知道该去哪找。” “什么?”璇玑长老脸色大变, “那您刚才……” 郁明烛: “缓兵之计而已。” “……”璇玑长老咽了咽口水,半晌,苦着脸道, “可是仙君,咱们剑宗那二十多个弟子还在他们手上呢,至今昏迷未醒,这么一直缓下去也不是法子。” “哦。” 哦?什么叫哦?!璇玑长老差点被他哦得一口气没上来。 大概半柱香功夫过去。 无论几位长老怎么费尽口舌,郁明烛始终没什么太大反应,高兴了应和一两声,不高兴了兀自垂眸,气场能冻死人。 贪狼长老眉一竖, “明烛仙君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打算置身事外?” “置身事外?”郁明烛颇为奇怪道, “此事与我本来就没什么关系,那几位是你们的弟子,又不是我的。” 他说得实在太过理直气壮,所有长老都噎了一下。 贪狼深吸一口气,惊怒道: “那也都是九峰亲传弟子,活生生的人命!仙君就不打算顾及同门情分?” 他不这么说还好,一说,郁明烛反倒冷笑一声。 “本尊唯一的亲传弟子如今能好端端站在这里,多亏数月前本尊出关及时,否则,他硬生生在善恶台被打死也没见有人管。” “如今倒是想起人命情分了。” “怎么,就你们的亲传弟子是活生生的人命?就你们弟子有同门情分?” 闻言,几位长老脸色齐齐一僵。 当时他们都以为明烛仙君闭关数年,不打算要温珩那个废物徒弟了,是死是活都没人管。否则也不会下手那么重,一点后路都不留。 谁知道明烛仙君非在那个当口出关? 还当众给那废物撑腰? 甚至如今这事都过去几个月了,居然还在记仇? 一片死寂中,温珩若有所思地看了这人一眼。 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郁明烛天生样貌哄人,笑起来时极具迷惑性,很容易让人不由自主生出信任。 再加上刻意学了往昔玉珩仙君许多行事作风,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赫然便是位仙风道骨的仙君,从没对外露出过破绽。 可是眼下,郁明烛浑身都透露着一种倦怠感,像是懒得再装了,便干脆把那层伪装的假面撕下来,将内里恶劣的魔尊千忌大大方方露出来,随便人来看。 ……懒得再装? 温珩心中陡生疑窦: 可他为何懒得再装了? 郁明烛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滞了滞,收敛了几分懒散。 转而对几位长老道: “或者,我还有一个法子。” 璇玑长老忙问: “是什么法子,您快说。” “既然问心无愧,自认没有罪责,那又何须承担罪果,”郁明烛轻描淡写地暗示: “几位长老身为剑宗几峰之首,要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带几个人离开南海,不是难事吧?” “这……”几峰长老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琉璃仙一脸惊诧出声: “你的意思是,偷了人就跑?” 贪狼等纷纷回过神: “这,这成何体统!” “剑宗九峰好歹也是修仙界有头有脸的名门正派,如今背上了莫须有的罪名,哪有不澄清不自证,反而合伙潜逃的道理?” “这哪里是名门正派的作风?只怕比那些恶贯满盈的魔头行径,还要更无耻些!” 温珩瞄了眼某“恶贯满盈魔头”的脸色,觉得若是再不帮忙打圆场,可能那几个倒霉弟子都轮不到鲛人族动手,就能托他们师父的福,齐齐赶上明年清明。 “几位长老言重了,我师尊的意思是,南海近日多生事端,未免夜长梦多,还是尽早离去得好。” 他道, “你们虽然先走,但我与师尊留在这里,定会履行承诺追回圣宝,查出真相。又怎么能算是畏罪潜逃呢。” 他就差把你们留着也是碍事说在明面上了。 但几峰长老依然纷纷表示不赞同。 一群反对声中,只有璇玑犹豫着开口: “明烛仙君所说……或许也有几分道理。” 其余长老:?! 顶着几道长老们的震惊视线,璇玑清了清喉咙,道: “我们此来南海,本就是为了借取秘宝万生镜,如今反被卷入风波,得不偿失,还不如及时抽身而出或可止损。此为其一。” “万生镜原本就是明烛仙君的秘宝,他更有能力,亦更有资格插手此事,此为其二。” 后面还跟着其三其四。 说了半天,一言以蔽之:咱们溜吧,锅甩给明烛仙君就行。 几峰长老的表情逐渐动容。 “可是……”琉璃仙犹豫道, “鲛人一族也不是吃软饭的,我们要从他们手底下抢人走,好说,走了之后呢?难保他们不追究。这终归不是件容易事。” 温珩道: “此事就交给我们吧。”到时候,他们多半没心思管失踪的几位弟子。 …… 待一群人走了。 四周水波逐渐平静下来。 温珩低声,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郁明烛一顿,语气如常, “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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