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野菜都结了果,在掉落前被温故采摘下来,如今还在厨房的窗台上晾着,晾着晾着就成了果干。 温故半眯起眼睛往晃动的野菜处看,只见一条白色的毛绒尾巴晃来晃去,看这模样,像是狐狸尾巴,还是小狐狸。 “小狐狸”翻腾了一会儿,忽然停下动作,从茂盛的叶子中探出头,然后直愣愣地望向温故。 温故一愣。 这不是崽子么? 崽子好像又变了一些,个头还是很小,已经快看不出是条狗了。耳朵尖了,毛色白了,连额间的那抹红色都更红了。 倒像个小灵兽。 崽子见了温故,也愣了一下,然后狗叫一声,带着满身的泥雀跃地跳起,在空中划起一道弧度,直奔温故而来。 温故皱起眉头,伸手一抓,距离他的身体只差毫厘的时候,稳稳捏住了崽子的后颈,然后恶狠狠地道:“去洗完澡再回来。” 崽子在空中扒拉两下,委屈地叫唤一声,挣脱下来后直接就窜了出去。 看它那跑过去的方向,是林中水潭。 崽子的身影刚消失,一阵急切的铁铃声就突兀地响了起来。 自从上次景辞突然造访之后,温故就在上山的道路中间,每隔一小段路绑上一根不易察觉的细线,只要有人经过,细线一断,铁铃就会响。 刚才上山的路上,他还特意把细线重新给绑好了。 铃音响个不停,在雨后湿润的空气中经久不息。 温故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他去界方镇的时间有些巧妙,恰好比景家弟子早一步到,而一开始,林朝生和巫苏不在那群弟子里。 可是后来他们两个人却出现了。 这意味着,是景辞派他们去的。 所以景辞多半也会去界方镇。 难道林朝生把景容认出来了?但林朝生当时的反应着实不像有所怀疑。难道是巫苏?巫苏把景容认出来了? 雨后的山间起了雾,天雾蒙蒙的,叫人看不清楚,模糊中似乎有一道鬼鬼祟祟人影,隔得太远,本该认不出来是谁,可那身衣服,一看就是景家弟子的服饰。 再加上一系列怀疑,越看越觉得那人像林朝生。 界方镇离此地十分遥远,昨晚赶了一夜的路才回到这里,而他才刚回到这里,林朝生就追过来了。 还能有什么理由连觉都不睡就紧赶着追来? 果然是被发现了。该死。 看情势不妙,温故赶紧就往回跑。他跑得急,忽略了林朝生所在的位置,其实距离他设置的风响,还隔得很远。 风响机关,并不是林朝生碰到的。 道路环绕在山间,越到上面的位置,树林就越发茂密,又加上有雾气的遮挡,全然看不见另有两人急匆匆地往山上赶。 就在温故冲进院子的前后脚,那两人已经来到了木屋外面。 早上的雨只下了一会就停了,将将润湿土壤,不至于让道路变得泥泞,但踩在土里,多多少少还是会沾上湿泥,因此在走廊上也就留下了一串脚印。 就这下完雨的路况,不管往哪里走都会被发现踪迹。 可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温故三两步跑进木屋,推开门:“小少主,这里待不了了!我带你走!” 先跑再说。 而就在他进门的瞬间,身后传来一阵无比熟悉的声线。 这声音带着些冷意,又有些狂热。是从来没打算留过退路,一心只想致人于死地的冷意。也是苦苦搜寻数月,终于得到想要的答案的狂热。 这道声音就这样在潮湿的空气里,轻轻铺张开来。 “阿故,你要,带谁走?” 这声音是……景辞? ----
第21章 温故猛然一顿。 不大的房间中, 景容坐在床边,双腿离地轻轻晃动,闻言抬起眼, 探出头, 越过温故冲景辞看了过去。 嘴角勾起个淡淡的笑意, 景容轻飘飘地道:“当然是要带我走呀。” 看上去好像云淡风轻又毫不在意,还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大哥。” 上一次见到这位大哥,还是上一世呢。故人以这种方式重逢, 一点都不叫人欢喜, 这个人还像上一世一样, 一点都没变,巴不得他死。 景容笑容明艳。 长睫之下的黑眸,却缓缓爬满阴冷幽深。 在短暂的静谧之后, 长剑一寸一寸出鞘, 刺耳的声音将一瞬的安静打破。 景辞拔出剑, 剑指前方, 也不知指的是温故还是景容。 “原来你真的还活着。”景辞嘴角轻扬,无数凌乱的情绪在脑海中闪过, 最后却将目光看向温故。 这眼神极为复杂, 好不凌乱,好像憋了无数问题, 却又不知道要怎么问出口。 他给了温故全部的信任, 可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温故, 一字一句地命令道:“解释。” 比起杀景容, 他似乎更想先解决温故的问题。温故愣了一下, 茫然道:“解释什么?” 看上去似乎很不解。 雨后的空气有些潮湿,凉风润着湿气涌进房间,景容不自觉收了下腿,绑在脚腕处的银铃极轻地响了一下。 与此同时,温故微微皱眉,像是反应过来了,倏地看向景辞:“你什么意思?” 问道:“你怀疑我?” 然后自嘲般地冷笑了一下,哑声道:“我不过是想自己把他解决掉,所以才没通知你。就算没有灵根,我也一样可以用我的方式帮到你……” 温故沉下脸,声音越发冰冷:“这个解释你满意吗?” 一直以来,没有灵根都是温故内心深处的隐痛,这件事没人比景辞更清楚。 温故小时候生了场大病,多年不愈,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场病伤到了脑子,病好后老是会忘记自己的名字,还神叨叨的,时常对人说:“我明明有灵根的。我真的有,不信你探探……” 但他的身体,用灵力随便一探就知道,根本没有灵根。 但温故总不信。很多人都拿他当小傻子,说他是个废物,终此一生都只能做个没用的人。直到景辞告诉他,没有灵根也没有关系,就算没有灵根,他一样是他很看重的人。从那时候起,温故似乎终于接受了没有灵根的事实。 后来再也没提过灵根二字。 所以景辞从一开始就觉得温故好把控。 可是近一年以来,他总觉得温故好像变了,跟以前不一样了。 直到看到景容好端端的待在这里,景辞才意识到原来温故背叛他了,难怪会变化如此之大。可听温故刚才所言,他又有些犹豫了起来。 温故的状态和表情,不像是装的。 景辞神色微动,欲言又止了一下,终究还是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就算之前有别的考量,他相信,就像以前一样,不论发生什么,温故总会选择他。 没人比他更了解温故。景辞深吸一口气:“阿故,你先出去。剩下的交给我。” 温故点了下头,面色不虞。与景辞擦肩而过时,还随口提起了要求:“别把房间弄太脏。” 声音没了先前的冷漠,变得自若了不少,还轻飘飘地解释道:“太脏的话,不好收拾。” 景辞眼尾微扬,将目光重新聚在景容身上,沉声道:“我尽量。” 他们两个向来如此,一个做事,一个收拾,谁的手上都不干净,总的来说,是配合极好又相对省心的搭档。 景容像在看戏一样,看着温故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丝意犹未尽的表情,然后蓦然移开眼,用那双幽黑的眸子平静地注视着景辞。 轻抬指尖,眼底黑气涌动。 而景辞也在此时剑指景容,越逼越近。 眼前的人凝起灵力,挥下一剑。在这一刻,所有的动作忽然之间似乎变得极为缓慢,与禁闭室中的身影重叠,连面容也变得清晰起来。 “啪”的一声。 剑气凝在半空,然后倏然散尽,景辞应声而倒。 温故丢下手里带血的烛台,绕过倒在地上的景辞,俯身一把抱起景容,道:“他居然信我。” 面对这样拙劣的谎言,可这个一丝不苟的景辞,愣是信了。温故觉得多少是有点离谱。而更离谱的是,他看到景容的脸色显然僵了一下。 温故不由得问道:“你也信了?” 怀里的景容没搭话,只低着头,半张脸都沉在黑暗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肩头传来的力道却很重,景容用力拽着他,好像不抓紧的话就再也抓不住了一般。 温故没意识到和死亡擦肩而过,只是向景容走去的时候,觉得景容和平时有点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他说不清楚。 大概是……被吓着了? 温故觉得勒得慌,有点喘不过气,尽管如此,还是安慰道:“没事了,别怕。” 景容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可不知为何听到温故说这两个字的时候,有种奇怪的情绪开始从心口蔓延,袭往全身,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连身体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他清楚记得,当听到温故说那些话的时候,混迹在点滴日常中的微小抗拒,在那一刻就百倍千倍地放大开来,直接让他几乎失去思考能力。 只差一点,差点就动用了那股力量。 也差点让事情变得无法挽回。 轻轻呼出一口气,景容抬起眼睛,眼里眸光微动,说道:“温故,在大哥和我之间,你选择的人是我吗?” 奇怪的对照组又一次出现了。 温故没回话,大步走在走廊上,而景容一直在说话,一刻也没停:“你为了我打伤了大哥,大哥很坏,他以后一定会伤害你的,没关系的,温故,以后我保护你。我会像你对我一样对你好的,不,我会对你更好的,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温故:“……” 景容今天吃错药了吧? 槽多无口,都不知道要从哪里说才好。一个走都不能走又十分弱小的人,竟然说要保护他,温故甚至有几分想笑,只能礼貌又淡漠地拒绝道:“多谢好意,不用了。” 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刚才形势紧急,温故绕到景辞身后就往烛台摸去,好在景辞的注意力都在景容身上,才让他有了得手的机会。 烛台沾了血迹,在地上来回滚动,碰到景辞的手后才停下来。 没过一会,地上的人动了动,从地上艰难地站起,身体还有些晃动。 温故撞开院门想往外跑,看见外面的景象,突然脚步一顿,猛地停住,往后退了半步。 湿润泥泞的小路上,林朝生正往这边走来,他单手持剑,走起路来是一如既往的招摇过市,越走越近。 见温故出现,林朝生先是给了个熟悉的白眼,待看到温故怀里的人后,整个人突然愣住,他瞳孔微缩,惊道:“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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