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胸闷不已,忍着剧烈的咳嗽翻过身,双手撑着地面缓缓起身。 口中有股腥甜袭来,大概是血,抬手抹掉嘴边的血,嘴角往上勾起弧度:“原来我是这种死法。” 没了景容的怨气值,他一直以为他能平稳度日,在这个地方潇洒后半生,没想到竟是这个下场。 被灵兽撕咬折磨,在这个无人的山间,死了恐怕都没人知道。 别人穿书都有什么系统,什么金手指,怎么轮到他穿书,什么都没有就算了,自己还是个没有灵根的废物。 太不公平了。 实在是……很不公平啊。 温故贴着墙起身,还没站起,灵兽再次扑来,将他撞倒在地。他从走廊被撞到菜地里,压倒了许多药草。 身体无法控制地滚动好几圈才停下来,正好压在那片野菜地上。 说是野菜地,但其实这块地已经好久都不长野菜了,芽都不见抽一根。 但他却始终没在这片地种其他的菜或者药草。 他有时会想,要是哪天野菜又重新长起来了呢? 崽子很爱吃呢。 以及…… 温故沉下脸,强压下脑海中奇怪的念头,他咬牙站起来,在暗夜里的身影摇摇欲坠。 他全身都很痛,痛得几乎快要失去知觉。 伤口的血顺着手臂流过手掌,从指尖一滴一滴地落下,渗进伴着微弱碎光的土壤里。 负伤的不止是温故,还有那只娇小的崽子。 它几度在温故被攻击的时候撞过去,疯了似的撕扯攀咬灵兽,但通通都被轻易甩开,来回那么甩几次,崽子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崽子,明明都已经活蹦乱跳了,明明可以健康地长大了…… 景家没有弟子愿意来这里守山,在这一刻,温故终于知道了原因。 每每有高阶灵兽入侵,常人也好,修者也罢,都是非死即伤。 住在这个地方,这一天其实早晚都会到来。 只是温故的运气差了一点,碰上的是后山地位最高的灵兽,同时也是最凶残的灵兽。 灵兽大吼一声,四面群兽此起彼伏地响应,这声音听得人头脑发晕。 它后腿微曲,伏地跃跃欲试,温故缓缓抬头,抬眼之时,只见灵兽再次向他扑来。灵兽周身散发着灵异的微光,丝丝缕缕往四周蔓延,在暗夜中,有一丝诡异的美。 温故缓缓闭上了眼。 逃不掉了…… 他闭眼的速度极为缓缓,眼看着灵兽离他越来越近,毫厘之间几乎就要咬上他的身体。 无月无星的黑夜里,苍茫的天空之下,滔天的黑色雾气从禁地涌出,顷刻间铺满整座后山,群兽在瞬时之间噤了声。 雾气只出现了一瞬间,随即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温故以为他要死了,都已经做好了升天的打算,可就在这时,他即将闭上眼的时候,余光看见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力量进入了崽子的身体。 然后劲风过耳,温故痛得闭上了眼睛。 灵兽没有如想象中一样扑向自己,而是听到什么东西相撞的声音,然后又有什么重物沉重地滚落在地,发出阵阵嘶鸣。 再睁眼时,只见一只浑身雪白的灵兽站在自己身前,而刚才那只高大的凶猛灵兽被撞倒在地,正在奋力从地上爬起。 尽管看上去很努力,但不知为何,它就是爬不起来。 比起它,温故身前的白色灵兽就显得娇小多了,但这种娇小只是相对的,跟温故一比还是高太多。 它浑身雪白,在苍茫的夜色中转过头,一双明亮的眼眸泛着逐渐晦暗下去的红色微光。 温故看到,它的额间有抹如血的红色印记。 “你是……”温故筋疲力尽,在彻底放松下来之后,整个人如虚脱一样倒了下去。 “……崽子?” 自古有言,我欲成仙,全家祭天。 崽子可以成长,温故能为它种一辈子高阶药草,助他升阶。 但是,在他倒下的那一刻,他悲伤地想,这种成长可不可以不要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 真的很痛啊…… ----
第24章 后来, 温故是痛醒的。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阳光不怎么暖, 却刺得他缓了许久才堪堪睁眼。 院子一片狼藉, 灵兽早已不见踪影, 昨夜它倒下的地方留下一处大得出奇的坑,一时看不到底, 如果要让这块地重新使用,也不知道要填到何时才能把坑填平。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温故勉力坐起, 抬手掀起另一只手的衣袖, 伤口处的血已经止住了,凝成血痂粘住里衣,只掀到一半便掀不开了。 温故松开手, 单手撑地, 缓缓起身。 一旁的大坑足有半人高, 可见在温故晕倒之后, 崽子和那只灵兽还苦斗过一场,只是看这情形, 灵兽最后走了, 只留下个崽子还被困在坑里。 划个重点,被困。 温故站起来的时候听见一声狗叫, 转头就见小崽子在坑底巴巴地望着他, 还变回了那副小狗崽子的模样。 明明打赢了巨兽, 却被困在了坑里, 这种离奇的反差感。 昨夜大概是威风过的, 只是很遗憾, 温故什么都没看见,晕起来是一点扛不住。 他看了崽子一会儿,然后伸手指着它额间:“变大!” 崽子急得转圈,又冲温故狗叫一声。 温故仍没放弃:“变大!” 崽子憋足气,双眼怒瞪,最后:“汪!” “怎么会这样?”怎么不变大了? 温故收回手,疑惑着转过身,崽子见他不管自己了,在坑里叫个不停。 都敢对抗灵兽老大了,这会连个坑都出不来,丢脸,实在丢脸。温故憋着笑,回房从柜子里摸出剪刀和伤药,安抚道:“我先处理伤口,等会救你上来。” 这话一出,崽子才安静下来。 它很听话,这让温故不由得微微一顿,他意识到好像从很早开始,崽子就能听懂人话了,只是当时并没放在心上。 剪开衣袖后手臂露出来,是条很长的伤口,从肩膀一路划到小臂,看上去触目惊心。 好在手没废掉,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除了手臂之外,全身各处都有大大小小的淤青,不过都不怎么碍事。 处理完伤口,温故才把崽子从坑里解救出来,崽子出来后满院子跑,在地里上嗅下嗅,好像在找残余的灵药。 这事儿温故帮不上忙,他随意弄了点吃的,就回到房间躺着了。 他累极了。 明明累得要死,头晕脑胀,似乎是有点发烧的迹象,可他躺在床上,却有点睡不着。 变成灵兽模样后的崽子,他很早之前就见过。 那晚月亮高悬,他把景容藏在一棵大树下,后来那里发出声响,跳出来的就是这样一只灵兽。 额间如血般的印记太好认了。 那样庞大的一只灵兽,确实很难跟巴掌大的崽子联系在一起。 可想起那晚,他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月光洒下来的景象,好像后来再没有过那么亮堂的月色。 也罢,反正月色都是碍眼的。 压下正要攀升的情绪,温故闭上眼,沉沉睡去。 他又做梦了。 好像每每受到什么刺激,他都容易做梦,只是以往的梦又乱又杂,醒来也完全不记得。 可今天他记得很清楚。 温故从床上坐起来,伸手从床头拿起水杯,一饮而尽。喝完不解渴,又倒了一杯,喝完之后,他没有放下杯子,而是转头看向床的里侧。 他冷着一张脸,眉头越锁越深。 他梦见了景容。 他梦到了一个很黑的地方,黑到好像能把一切吞噬。 景容缩在角落,环抱双腿坐在地上,低垂着头,头发散落下来,叫人不看清脸。 他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整个空间都是静止的。 可突然之间,景容的脚踝裂了个口子,发黑的血从那里缓缓流出,口子往周围扩散,伤口越裂越大,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 血一直往外流,以景容为中心,四下蔓延开来,勾勒出一幅凌乱的图画。 像毫无章法的禁术。 这场梦很安静,安静地看着血一点点流出来,一点点铺满整个黑暗的地方。 景容就像是死了一样,从未动弹半分。 这个梦很奇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很真实。 就好像那是景容正在经历的事情。 ……但是,怎么可能呢。 他把这场梦归结为自己死里逃生后的情绪残余,也许是手臂的伤,让潜意识联想到了曾经受伤的景容。 所以才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压下剧烈起伏的胸口,温故又喝了杯水。 木屋历经过一场腥风血雨后,倒是再也没有灵兽来侵扰过了,连山里的灵兽吼叫都变得少了许多,也算是因祸得福。 但从这以后,温故就不上山了。 那只灵兽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就算知道灵兽白天不会出没,他也不愿意去。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至于灵药什么的,如果根茎还在,能长出来是最好,长不出来就算了。 他无所谓。 嘴上是这么说,心里也这样想,可当看到一些灵药从地里冒芽的时候,温故还是松了口气。 还好没灭绝。 只是……温故望着一块空了许久的地,眉头不自觉微微皱起。 野菜始终没长出来。 也许是天太冷,现在的气候不适合它生长,说不定来年春天就长出来了。 因为不去后山,所以温故下山采买的频次变得很高,有时嫌路远,索性在镇上住一夜,第二天再回去。 一想到反正都要住一夜,不如下午再去镇子,像以前那样起个大早赶个晚集,这又是何必呢? 于是他果然下午才慢悠悠往镇上去,因为过于散漫,导致到达小镇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站在客栈里,看着面前一脸笑意的店小二问他打尖还是住店的时候,温故问了自己一个问题:我不是来赶集的吗? 他闭了下眼睛,微微一笑:“都要。” 他每回来镇上,都没少听说景家的事情。 自从界方镇的那个禁术被封印后,弟子失踪的事情就没有再发生过了,可是用禁术的人到底是谁,却始终没有消息。渐渐的,这事儿果真变成了一桩悬案。 这次景家连找替罪的都不找了,就跟其他两家互相推诿。 而且修仙界的风俗很奇怪,不怎么避讳鬼神,对禁术倒是避讳得紧,一提到禁术就露出那种怕得要死的神情出来。 除了在界方镇发现了禁术,别的地方其实也有,不只是景家的地盘,还有其他家族的地盘也是。一直以来,禁术一直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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