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得可真像。”谢见君禁不住开口称赞道。 眼瞅着要排到他们俩,满崽手举得高高的,“我也想买小兔子糖人!”。 卖糖人的汉子闻声,一时没有动作,似是询问的眼神落在了满崽身后的谢见君身上。 谢见君忙点点头,“大哥,是要两个小兔子,麻烦您了。” “行,这就好。”汉子应声,这才从盆中又挖出一勺糖稀,手里稍稍摆动了几下,两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串在了木签上,递给了跟前的满崽。 “谢谢哥哥..”得了期盼的小兔子糖人,满崽软乎乎地先道了声谢,才从汉子手里小心翼翼地接过来,转头扑向谢见君,手里的糖人护在怀里,生怕被旁个孩子碰坏了,就连走路都稳稳当当。 寻着云胡,他将小心护了一路的小兔子塞到他手里,他知道的,阿兄买了两个糖人,定然有一个是给云胡的,阿兄一贯如此,从不会忘了云胡。 原只是等他二人回来,不成想等来了自己的小糖人,云胡眸底微微发亮,握着小兔子爱不释手,像极了得了心爱之物的孩童。 “还说自己不是个孩子…”谢见君低喃了一声,想起之前给云胡买糖葫芦,这小少年怕花钱,连连同他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了,只有小孩子才喜欢这些零嘴。现下看他这稀罕得不得了的模样,又同一旁五岁的满崽有何异? 他垂眸犹自无奈地笑了笑,抱臂斜靠在檐下石柱上,瞧着他俩手里的小糖人吃得差不离,才招呼着再去买点别的吃食。 糖葫芦炒栗子烤地瓜…凡是从云松那里听来的零嘴,云胡今个儿都吃了个遍,撑得肚子硬邦邦的,一嗝气都是甜滋味。 街巷拐角处一位婆子正坐在路上兜着竹篮子卖小雏鸭,嫩生生的小雏鸭们脑袋挨着脑袋,“嘎嘎嘎”地挤在一起,别提有多可爱了。 云胡蹲在婆子摊前,伸手摸了摸毛茸茸的小雏鸭,眼中毫不掩饰喜爱之情。 “若是稀罕,就买上几只,回去搭了个窝养着。”谢见君出声问道,温润的眸光中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不、不用、不用买、”,云胡慌忙站起身来,连连摆手拒绝。他要攒钱给谢见君买牛,不能惦记鸭子了。话虽这般说,临走时,他还偷摸地回眸望了一眼竹篮子的憨态可掬的小雏鸭。 谢见君瞧他这幅偏偏喜欢得紧,却又拼命克制着的模样,心里泛起一丝心疼,想来这小少年怕是有心疼钱,才说不要的,他用力地抿了抿嘴,什么话也没说。 其实昨日下学回来时,他便已经从陈婶子那儿要了几只小雏鸭,只待过些时候,就可以拎回家了。但他打算暂时先不告诉云胡,只等着将小雏鸭带回家,再给他个惊喜。 一想到云胡闪烁着炯炯亮光的眼眸,他这心情没来由的雀跃。 ———— 天色渐晚,青石街上挂满了赤红灯笼,整条街烛火通明,来来往往的人们手上都拎着各式各样的花灯。 吃得饱饱的三人从茶摊上要了壶热茶,暖暖身子歇歇脚。 “瞧一瞧,看一看,猜灯谜送花灯了!”路边买花灯的小贩扯着嗓子吆喝起来。 “阿兄,送花灯送花灯!”,不等喘口气的功夫,疯玩了一天的满崽扯起谢见君就往花灯摊子上走,慢下一步的云胡招来小二,结清了茶水钱。 摊主见谢见君一身青衫长袍,想来定是个读书人,待他走近,便笑着招呼道,“公子,今个儿我这猜灯谜送花灯,要不要来试试身手?你若答对了,我就送你一盏荷花灯。” “我阿兄聪明着呢,自是能答对的,云胡,你说是吗?”满崽立时就信誓旦旦地接了话茬去,还试图拉上云胡一起。 谢见君咋舌,他哪有这猜灯谜的本事,刚要开口婉拒,云胡已然重重点头,“肯、肯定能答对!”,他自觉自己已经被两小只的盲目信任架在了火上,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那我来试一试吧。”说着,他从面前装着灯谜的竹篮里随手摸出一张纸,展开来看,纸上跃然写着:“知同岁载四时连,十二月长三百天。月影横斜声逸友,奔之行走往途间”。 余光中,他瞥见云胡正垫着脚抻长了脖子往这儿看,他故意手腕压低,恰好是小少年能瞧见的位置, “猜到是什么了吗?”。 “我、我不识几个字、看、看不懂这灯谜。”,云胡蹙着眉头,一脸的窘迫。他刚刚不过就是好奇罢了,他还从来没猜过灯谜呢。 谢见君轻笑出声,略一斟酌后,他凑到云胡跟前,小声同他耳语了一句。 “当真、当真是这个?”,云胡茫茫然问道,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笨拙,连灯谜都看不懂,还质疑谢见君猜得不对,简直是蠢到家了。 谢见君没生气,问摊主要来一张纸,“来,我带着你写。”,他握住云胡的手,执笔蘸磨后,带着他在纸上写下了“年年有余”四个字,转而就将写好灯谜的纸抵还给摊主。 乍然撞进温热的怀里,云胡身子紧绷成一条线,羽睫低垂,羞得头都不敢抬。 只见那摊主打眼一瞧他们俩写下的答案,就笑眯眯地递过来一盏荷花灯,“老夫祝你们夫妇二人,白首成约,百年琴瑟。” 饶是再不识字,云胡也听明白了这祝词,立时脸颊上“蹭”地涌上来两抹酡红,“不、我们不、”,磕磕绊绊,一句完整话还没说出来,被谢见君打断, “谢掌柜吉言,也祝您生意兴隆。”谢见君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含羞带怯的云胡,接过那一盏荷花灯,塞到他手中,回身冲着摊主拱手行了个谢礼。 正要走,身后传来满崽语气凉凉的声音,“阿兄,我的花灯呢...” 谢见君哑然,难怪他觉得好似是少了点什么,忙将被他抛之脑后的满崽拉到跟前来,指着摊子上的花灯,大手一挥,“喜欢哪个就拿哪个,阿兄都没给你!” 满崽撇撇嘴,心满意足地挑了个老虎灯,灼灼烛光穿透灯衣撒下一片金黄,衬着大老虎愈发威武。 谢见君爽利地付了钱,三人亦步亦趋往放花灯的河边走去。 云胡提着一盏荷花灯,慢悠悠地跟在人群后面,被谢见君握过的手烧起一片燎原,蔓延至浑身,连呼吸都变得滚烫起来。 他不知自己这一整日是怎么了,只觉得有谢见君在身边,好似什么都不用去想,什么都不用去做,这般畅然,竟是他未曾有过的滋味,贪恋却又惧怕。 然则走在前的谢见君这会儿已是心乱如麻,自小被教育要“端方持重”“温良恭俭”,头次失了方寸乱了心神,而他却是心甘情愿。 满崽被他二人夹在中间,一会儿牵牵谢见君的手,一会儿又扯扯云胡的衣袖,只觉得今日这俩人奇怪得很,可他偏偏也说不上哪里奇怪。 三人各怀心事,走到河边时,河岸已然围了好些人,一盏盏花灯,犹如点点繁星坠入河间。 桥下河水潺潺,承载着希冀与期望,缓缓而去。 云胡将荷花灯轻放进河水中,双手合十,紧闭着双眸,虔诚地念叨了几句。 谢见君不用问便知,小少年所许的愿望无非就这几个,愿满崽平安,愿他凡事如意,唯独不会替自己求一个愿望。 只是这次他猜错了,云胡第一次自私地为自己求了一个愿望,谢见君是照进他黑暗人生的一束光,他想一辈子都留在他身边,无论是以什么样的身份。 放完花灯,回村路上,疯玩了一天的满崽终于消停下来,伏在谢见君背上打起了酣睡。 “这小崽子可是重了,背起来都没有从前轻快了。”谢见君背着满崽往家里走,说话声有些喘。 “我、我来背他吧、这些日子、满崽吃、吃得多、肯定长的快、”,云胡上手要去把满崽接过来。 “无妨、我不累,你也多吃些,这几日跟着我前前后后忙活,也辛苦了,年节好不容易养胖了些,如今瞧着又消瘦了。”,谢见君莞尔打趣道,双手背在伸手往上颠了颠满崽,让他睡得更舒服些。 云胡低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儿,好半天,才小声嗫嚅道,“好、我、我以后多吃点。” 回去的路漆黑而静谧,花灯下的烛光将三人的身影拉得细长,昏黄的光影里满是明晃晃的暖意。
第40章 早春多雨。 谢见君下学回来时, 飘起了零星的小雨滴,淅淅沥沥的,砸落在泥地的小水洼里, 溅起一朵朵水花。 好在早上走时, 云胡让他带了把伞, 现下不至于将书册淋湿, 他擎着雨伞, 步履匆匆地同许褚家出来, 没着急回家,而是拐了个弯,摸去了陈婶子那儿。 昨日他提着镰刀下地锄草时,碰着陈婶子家的二小子大树,大树说他娘前些时日孵出的鸭苗如今出栏了, 叫他早些去家里挑。 来时,陈婶子正在忙着给院子搭雨蓬。 “婶子, 我过来挑小雏鸭。”谢见君轻扣了扣门扉, 扬声道。 “哎, 来了来了~”听着动静, 陈婶子乍一抬眸往院门口瞧,见着是谢见君,连忙应声将他迎进门来。 “今个儿下雨,我把它们都搁在柴房里了, 你听听,这会儿还叫得欢生着呢,吵得大树他爹睡午觉还闹挺...”, 陈婶子引着谢见君往柴房里去。 一推开柴房门,果不然听着叽叽嘎嘎的动静, 凑近一看,干松的细绒草窝里,几只小雏鸭挺着小胸脯,拍打着翅膀,走起路来一摇一摆,憨头憨脑的,瞧着就喜人。 “孵出来有半拉月了,就数这茬仔鸭长得结实,吃的也多。”陈婶子一提起自己的喂养的鸭子,话就多了起来,拉着谢见君好一通闲唠,得意的笑意浮上眉梢。 “那都是婶子您舍得花心思,又喂养得仔细,这小雏鸭才长得这般精神。”谢见君不紧不慢地赞许道,蹲下身捋了捋小雏鸭背后的绒毛,软软和和的,云胡定然喜欢。 “瞧瞧,到底还是你们这些读书人会说话。”陈婶子笑得合不拢嘴,指着其中几只个头稍大些,身形也更健壮的仔鸭,同谢见君嘱咐起来,“这几只模样都还不错,你且放心带回去,同云胡说,赶上有啥不会的不懂的,甭个害怕,只管过来问我就是。” “行,麻烦婶子了。”谢见君应得爽快。云胡平日里常呆在家里不怎出门,有这几只活泼的小雏鸭,也能给他解解闲闷。 天阴沉得厉害,隐隐有下大雨的趋势,从陈婶子家出来,谢见君一刻也没敢耽搁,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赶。 临着走近,瞧着云胡站在院门口,往他平日里回来的方向张望,他没打伞,这会儿肩膀处都沾染了潮湿。 他快走几步,将手里的伞歪倒云胡身侧,挡住了飘下来的雨滴,“出门怎么不带伞,这要淋湿了,一准又得生病。”,语气里带上了嗔怪,细听还有点点不易察觉的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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