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地上,看方问黎那出气多进气少的苍白脸色,一时间围观的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难以言喻的心情。 不愧是教书匠跟卖鱼郎。 脑子就是灵活。 脸也变得好快。 这气虚模样,他们都怀疑刚刚是不是看错了,难道这两人刚刚不是占便宜的那一方? 他俩收手,但秦天阙显然打红了眼睛。 见状,他立马指着地上两人红着眼睛道:“给我打啊!往死里打!” 打手冲上去。 还没碰到两人衣角,忽然被人一个刀鞘掀翻在地,背脊重重撞在地上。 他们痛苦嚎叫。 捕快紧紧压着人,严肃道:“别动!” 陶青鱼瑟瑟发抖,忽然惊呼道:“相公,相公!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呀!” “这……还不快点送去看大夫!”告了衙门回来的邹逢春几人立马道。 陶青鱼泪眼汪汪,扶着人踉跄起来。 围观众人:…… 捕快将秦天阙几个抓住,道:“这位夫郎,待会还请衙门走一趟。” “好的官爷!我先送我相公医馆,马上就来。” 秦天阙见两人装模作样,惊怒道:“明明是他们打了我!” 捕快将他压住。 秦天阙怒火滔天,奋力挣扎:“你们这些狗杂碎放开我!少爷我你们也敢抓!” “我告诉你……唔唔唔!” 捕头抓过人群中不知谁递过来的帕子往秦天阙嘴里一塞。 一股鱼腥味儿冲鼻而来,顿时熏得娇生惯养的秦天阙连连发呕。 其余几个打手看他们对自家少爷都如此,更是如鹌鹑似的再不敢吭声,老老实实被捕快压着送入县衙。 陶青鱼搀扶着方问黎进了周家医馆。 “哟,稀客啊!” “怎么了这是?” 陶青鱼道:“遇到了恶心人,挨了打。” 周令宜打量了一眼方问黎,也不再调侃。 他塞了一瓶伤药给陶青鱼道:“给他擦擦就行。” 进屋里,关了门后陶青鱼给他衣服扒拉开,一身白皮上红肿清晰也骇人。 他顿时脸色不好看。 方问黎轻轻扯了扯哥儿袖子。“快些,还要去衙门。” “叫你不要冲动。” “夫郎不也冲动了。” 陶青鱼没好气给他上药,边道:“咱俩能一样吗?而且那些话我听得多了。” “而且你一个书院夫子,最是看重什么礼行德行的,一个处理不好,这夫子的活儿都得丢了。” 陶青鱼说的是实话。 方问黎知他为自己考虑,凤眼微弯冲着哥儿笑。 陶青鱼忿忿。 还笑得出来! 身上力道重了些,他只皱了皱眉头,半点不吭声。 陶青鱼又小心放轻动作。 他语气缓和些,道:“这事儿咱们占礼,但难保官府不会看在秦家的面上放过他,甚至倒打一耙。” “不会,有我在。” 方问黎握紧哥儿的手。 他敢动手,便已经想到万全之策。 陶青鱼给他上完药,拉起衣服,颓然道:“走吧,对簿公堂。” 好好出来找个铺子,遇到的都是什么事儿! 方问黎捏捏哥儿的手,凤眼清润,望着他道:“别紧张。” “谁紧张了。” 抓着方问黎的手跟自个儿沾了药的手一起洗干净,随后两人就往县衙去。 周令宜也跟上,到时候能帮兄弟说说话也是好的。 * 县里的冲突当天就传到了宝瓶村。 彼时,秦桩正在写自己用于县司考核的文书。 他细数做里正期间自己为民为村尽心尽力做的“好事”。适当夸大一下,正满意地落下最后一笔。 秦言忠忽然跑进来:“不好了!” 秦桩一惊,笔尖在文书上画拉出了长长一笔。 他气得吹胡子瞪眼,扔了笔就道:“什么事这般大惊小怪,慌慌张张!” “陶家鱼哥儿把秦少爷给打了!” “秦少爷,哪家的少爷?” “还有哪家,秦员外家!” “什么!”秦桩吓得踉跄撑桌。 鱼哥儿给人打了! 给秦员外家唯一宠着的儿子打了! 他这正值里正考核之际,怎能还生出这样的事。且不说秦家还是他千辛万苦拉来的关系。 他咬牙切齿,一把捏紧了桌上的纸。 “陶青鱼这个惹祸精!” “你细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还不是人看上鱼哥儿,喝了二两酒,当街昏了头要抢人。正好方夫子也在,这一来二去,可不就打起来了!” “方问黎也在?!” “是啊!” 秦桩顿时苦了脸。 他站起来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两边都不能得罪…… “爹!怎么办?” “慌什么!”秦桩站定,他双手缓缓背起,目光落定。 他道:“走,去陶家一趟。” * 秦桩带着人气势汹汹赶去陶家。 方雾正拌了米糠喂鸡,见着秦家来人,回去将自己公公叫出来。 “里正,有什么事?” “哼!你家鱼哥儿做的好事!”秦桩一来就甩脸色,看得陶家人心里忐忑。 方雾一惊,忐忑道:“这……我家鱼哥儿在县里好好的,能做什么?” 说起这就气,秦桩怒道:“能做什么!他把秦员外家的大少爷给打了!” “什么!”陶家人瞬间坐不住,面色担忧。 “那我家鱼哥儿如何了?”方雾追问。 “如何?哼!怕是被逮到县衙了!” 方雾手一抖,忧心忡忡道:“爹,我去县里看看。” “依我看,当务之急你们还是先想想怎么平息秦家的怒火吧。” “呵!平息怒火!” “我说里正,你说这话也得有根据。” “族长!” 陶家大门外,陶居安带着一众陶家的子弟进了院子里。 老爷子身体硬朗,背着手来,步子迈得极大。 陶有粮起身迎,沉声问:“族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陶氏宗族里,陶有粮家跟陶居安家也算得上叔侄关系。 自己宗族,自然护着自己宗族的人。且莫说鱼哥儿还嫁给了一个举人,这关系自然要维系。 陶居安道:“里正怎么跟你们说的?” 秦桩听他一问,老脸顿时挂不住。 知道让陶家先去平息秦员外家的怒火是做不到了,他黑着脸闷哼一声。 强撑着道:“陶族长,你这问的是什么话?” 秦桩比陶居安小了一个辈分,也年轻二十来岁。 只有秦氏族长,自家亲叔跟他对上才不输阵。秦桩在他面前摆不出谱子。 陶居安眼神明锐,道:“秦桩,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什么性子,当我不知道?” 秦桩恍惚被戳中了心思,脸色难看。 “那就看看陶家能不能承受秦员外的怒火了!” 他强撑着抛下这一句,顿时带着儿孙气冲冲离开。 碍眼的人走了,陶居安才道: “我也是才收到消息,哥儿被那姓秦的当街调戏,要不是他相公在,恐怕都被直接抢去人府上了。” “这!畜生!” 陶家人惊愕不已。 “光天化日之下,还能这样行事!他秦家真是无法无天!”陶有粮气得胡子翘起。 方雾冷静下来,立马反应过来秦桩刚刚是在误导他们。 他跟秦员外家交好,想把他们送出去给人当出气筒。 到时候哥儿那边若是知道,还不知怎么着急。 再来,若他们先低头,哥儿那边又不认。后头问起来,他们一股脑跑去道歉反而会拉哥儿下水。 “秦家没一个好东西!” 想明白了,方雾咬牙切齿道。 “这事儿哥儿没错,咱新来的县老爷也是个明辨是非的。再来哥儿身边还有人护着,应当没事。”陶居安宽慰道。 他心里还是很看得起方问黎的能力的。 “爹,我还是去县里看看才放心。” “我也去!”杨鹊道。 陶有粮道:“去吧,三儿也跟着一起去看看。” 陶兴旺点头。 他们一走,陶居安又跟陶有粮说了许久。 等听到县衙里有人来传唤秦桩上县衙,两人一对视,万千心思皆藏心中。
第59章 鸣水县新来的县令是个年轻人, 姓郑,单名一个硕。 与方问黎同岁,且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早年方问黎去江阳府游学时, 才十五的年纪已经是秀才加身,更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他与那群同窗一样,久闻其大名, 那次听说他来也去围观过。 不过那时的方问黎孤僻不与人往来,而郑硕也只是个还未下过场的普通学子。 面对这种人, 只心中敬仰, 并未有勇气与他攀谈。 只是时过境迁, 曾今敬仰之人站在堂下,自己早已经官袍加身。 他不禁感慨世事难料,但也更觉可惜。 …… 烈日灼眼,野外的景物被热浪扭曲。马车驶过干燥的土路, 掀起滚滚尘埃。 秦桩被带上了县衙。 当看到被压跪在堂中的秦天阙时,他直接腿一软。 再见到边上站着的一脸冷色的方问黎,更是两眼一黑。 惊堂木一拍。 秦桩一个哆嗦, 腿软得直接跪了下去。 他躬着背趴伏在地, 颤声道:“宝瓶村里正秦桩, 拜见青天大老爷。” 早在里正来之前, 堂上已经问过一轮。 证人带了几个,无一例外, 都证明是秦天阙先惹事。 但秦天阙咬死了秦家与陶家有罅隙, 有宝瓶村里正可作证。并道方才他醉了酒, 且陶青鱼是故意激怒他方便他下黑手, 拒不画押。 如此,只能再叫人来。 如今证人已道, 郑硕问:“秦桩你可知,叫你来所谓何事?” “不知。” “那本官问你,可识得你身侧那人?” “认识,认识!” 秦桩见秦天阙看来,那眼神中透着威胁。他心里苦涩,只道是秦家还没给他帮忙,这会儿就惹了一身骚。 “那他家可与你宝瓶村陶家有矛盾?” “这……” 方问黎看着秦桩犹豫不决,眼神淡漠。 “说便是!”郑硕沉声道。 秦桩飞快看了一眼方问黎,闭眼咬牙道:“不知!” 郑硕何尝看不出来这个秦桩是来和稀泥的。 他气势一盛。 “你身为里正,村中事事经手,到底是知还是不知?有还是没有?!” 秦桩往地上一趴,欲哭无泪。 “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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